能担任随安侯府的府医又岂是泛泛之辈,处理秀檀额上这点小伤完全绰绰有余。
江长兮也不是担心府医处理不好,只是想亲眼看看,心里能有个底。
见真的只是小磕伤,就是样子瞧起来严重些而已,江长兮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敢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不疼吗?”
拿过府医留下的药看了眼,没有什么异常的,江长兮才敢给秀檀用:“你就不怕这伤口大了,到时候留下疤来?”就算是在额头上,留了疤总是个疙瘩:“姑娘家,对自己的脸还是要爱惜的。”
“奴婢怕误了姑娘的事。”秀檀推脱着不想江长兮动手,但若论执拗,她是执拗不过江长兮的,只好作罢,乖乖地坐着任江长兮动作:“再说不还有姑娘在。姑娘可是神医在世,白骨疫都治得了,何况奴婢额上这小小的伤。”
秀檀这满是信任又得意的小模样可真机灵,江长兮都被她逗笑了:“是是是,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留疤的。这药你先用着,晚点给你拿些玉肤膏来搭配着用,等脱了痂,保证没有什么疤。到时候我们秀檀又是美美的了。”
“哎呀,姑娘笑话我。”捂着被江长兮小捏了一把的脸,秀檀悄悄羞赧,耳根都红了。
从秀檀房里出来,四下无人了,庆荣才问江长兮,江吴氏送来的衣裳要怎么处理。
且不说这衣裳脏了,是过了老夫人那的不必穿,就凭它是江吴氏送的,要江长兮心无芥蒂地穿也是不可能的。
“送到书房来吧。”江长兮瞥了那衣裳一眼,淡淡地道。
倚芳阁也是有书房的,用与一面墙差不多大小的书架隔开成里外两间。
外书房是普通的书房样式,书案座椅,笔墨纸砚,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书案左侧便是书架,上面摆满了江长兮搜集来的医书药典,大部分书籍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也有小部分东倒西歪,摆放得乱七八糟。
书架后拉着厚厚的帷幕,不绕过去掀开帷幕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的。
那里就是内书房。
倚芳阁的书房寻常都是庆荣和秀檀轮流打扫的,其他人都不被允许靠近这里。
庆荣捧着那身衣裳,跟在江长兮身后,走进了内书房。
一进内书房,面对的就是三面镶嵌在墙里的暗黑色抽屉,精致挺直的翠竹纹从墙根挺拔而上,几乎贯穿三面抽屉墙,郁郁葱葱,栩栩如生。
除了这些数量庞大的抽屉,内书房里就只有几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桌子,和几乎绕桌子一圈的药罐。
“开始吧。”江长兮卷了卷袖子,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往一边一推,陶瓷瓶罐相碰的哗啦脆响经此不绝。
她一指空出来的桌面,示意庆荣将衣裳放在那里,然后随手抽了一张纸,写了几行药名给庆荣。
庆荣习以为常地接过,走到抽屉墙前开始找江长兮要的药。
这一弄,就忙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还是秀檀在书房外提醒两人时间。
因为内书房光线不足,从一进来就点了蜡烛照明,江长兮和庆荣两人还真不知道外头天色已晚。
待江长兮写下最后一个字,屈指弹了弹纸张,纸上的墨干得差不多了。
江长兮将纸对折起来,递给庆荣,“让人传给师父。”
庆荣点点头,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先去吃饭吧。”江长兮笑了笑:“饿了吧。”
不说还好,江长兮一提,庆荣确实感觉到肚子空空,有些饿了。
她跟在江长兮后出了内书房,打算等吃完饭传完消息,再回来打扫内书房。
夜寂寂深沉,倚芳阁的灯还亮着。
庆荣连夜从辛泽那拿回来的消息:“姑娘。”
“师父怎么说?”江长兮正在整理绣线。都是寒未辞差人新送来的,她要整理成她管用的样式。
庆荣听她问,打开信纸一看,似乎顿了顿,轻眉微蹙:“好像是招蜂引。”
江长兮一脸漠然,好像并不意外:“嗯。”
对于江长兮的不意外,庆荣若有所思:“姑娘,她是准备动手了吗?”就算不知道招蜂引具体是什么东西,但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吴氏给姑娘的衣裳里下这种东西,不是要姑娘的性命,就是要姑娘在众人面前出丑。
庆荣面无表情,眸里酝酿着愤怒。
敢动姑娘,先得过她这关!
“也行吧。”江长兮手上理着绣线,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脑子里却在疯狂地搜索记忆。
招蜂引,好像也是南疆的手段吧。
庆荣没从江长兮的话里听出什么来,皱着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长兮突然出声道:“庆松还没有消息吗?”
“嗯。”提起庆松,庆荣的皱皱得更深了,心里盛满了担忧。但她不敢跟江长兮说。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压抑了几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江长兮突然有些烦躁,抬手揉了揉眉心。
庆松……
付星舟……
江吴氏……
呼,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七,平瑞郡王府二姑娘花妆那日。
花妆是新娘子晒嫁妆,亲朋好友添妆,新郎家催妆的日子,大部分都是女眷们的事。是以这日,前去郡王府的只有江吴氏和江长兮。
母女两人一人一马车也算来访客人中罕见的。
可临都城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谁都知道江长兮不是江吴氏亲生的,也知道江吴氏二嫁随安侯之事。
今日她二人分车而来,众人既意外,也不意外。
都知道江长兮得皇帝赐婚南襄王,听说还是南襄王自己求来的赐婚,人人都在揣测南襄王待江长兮之心。
南襄王可不好惹,自然也无人愿意招惹上江长兮。加上今日又是花妆的喜宴,新郎家还是安国公府,谁也不愿意触谁的霉头,一时众人寒暄的寒暄,说吉祥话的说吉祥话,但也其乐融融。
郡王府大姑娘掌家,大姑娘是个爽朗大气之人,举手投足间自有豪门显贵的气质与优雅,无论是面对的是公爵夫人还是郡主小姐,都能言笑晏晏,迎刃有余。
凡有新来的宾客都要一一引见到众人面前,这位是谁谁谁家的夫人,那位是谁谁谁家的夫人……
“江夫人,这位就是温淑郡主吧,时常听阿瑜说起你。”
平瑞郡王府与安国公府私交甚好,莫说两家长辈如何,小辈们几乎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大姑娘虽忙于料理家事,也没忘记与二妹未来的婆家多亲近走动,自然而然就从安早瑜那里听多了江长兮的名字。
“平姐姐好。”平乃平瑞郡王府祖上之姓。“叫我长兮就好了。”
“好,我也不跟妹妹客套,夫人和妹妹吃着茶水点心先歇会儿。”这边招呼完江长兮母女,平大姑娘又迎来了一位客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稍晚有夫人提出要去看二姑娘的嫁妆,平大姑娘也无二话,笑着带着众人在妹妹的院子里去。
平瑞郡王府四处张灯结彩,红绸如霞,喜气洋洋,一群人说说笑笑,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能凑在一块亲亲热热地说话,也是让江长兮叹为观止。
很快就到了二姑娘的院子。
院子不算大,却也是假山亭台,处处精致。qian而众人第一眼瞧见的,却是那几乎堆满了院子的红木大箱,箱盖被掀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好的衣裳头面,珠宝首饰。既有郡王府给二姑娘的嫁妆,也有国公府送来的聘礼。
这一排一排的箱子,这一箱一箱的嫁妆聘礼,简直让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忍不住羡慕嫉妒。
有人忍不住感叹道:“二姑娘真真是好福气,这嫁妆丰厚的,细数临都城里,也没有几家姑娘能够比得上的了。”
平大姑娘在一旁笑,嘴上说着客套的谦虚的话,引众人往屋里二姑娘那里去。
二姑娘这里原也是热闹,早来的与她交好的姑娘们大多留在这里陪她说话,秦陌也在其中。
这会平大姑娘另引了人来,挤挤挨挨在一屋里更显热闹了。加上是大喜的日子,夫人们姑娘们总爱说些逗趣的话,既显示自家与郡王府国公府的亲近,也热络了气氛不至于尴尬。
江长兮一进来秦陌就瞧见她了,低声同二姑娘说了句,她就绕了过来。
“你可算来了。”秦陌礼貌地向江吴氏问好,借机拉走了江长兮。
“安早瑜今日没来。”按照习俗,新郎家那边的亲眷是要来催妆的,只因安早瑜与二姑娘交好,这才备了添妆礼罢了。
江长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都没有瞧见平大姑娘的侍女进来了,也没有注意到平大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屋里热热闹闹的人头攒动,少了谁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因此江长兮也不知道,平大姑娘走后不久,江吴氏也离开了这处,并在拐去垂花门那处时,遇见了靖安侯府的老夫人。
“姑爷来催妆啦!”夫人姑娘们正热热闹闹地打着二姑娘的趣呢,外头平大姑娘喊来的侍女脆生生地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