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蹊跷的。”崔右安将颜素问请上马车,自己骑马伴在马车一旁,边走边说:“若说这孩子丢的蹊跷,还情有可原,毕竟稚童好诓好骗,因为年纪小,也容易被歹人掳走。可这少女接二连三的也跟着失踪,就让人心里不踏实了。”
“少女……接二连三失踪?”
“嗯。”崔右安点头:“这其中最蹊跷的要数芸香坊的芸香姑娘。”
“芸香姑娘?”
“小姐是打从邺城来的,不知道这位芸香姑娘。”崔右安直起身子:“芸香姑娘本家姓陈。这陈家,是制香的,传到芸香姑娘这一代,已经是第九代。这芸香姑娘虽是个女子,却是个精通制香的行家,要不,也不能年纪轻轻就闯出了自己的芸香坊。”
“光是听崔先生这么讲着,就知道这位芸香姑娘一定不简单。
“倒不是我格外的欣赏这位芸香姑娘,而是这位芸香姑娘,真真是精明能干。”崔右安说着,眸光沉了下去:“只可惜,芸香姑娘她,失踪了。”
半年前的一个午后,陈家下人去府衙报案,称他们家小姐陈芸香不见了。
陈家下人说,自陈芸香独自经营芸香坊之后,十天内有五六天都是住在芸香坊的,且制香期间,也从不与家人联系。
那日,陈芸香的祖母感觉身体不适,差遣府中下人去芸香坊让其唤陈芸香回到。下人到达芸香坊时,发现芸香坊的房门微掩,里头香料尽数搬空,陈芸香也不见了。
“这芸香姑娘是与香料一同失踪的?”
“是。接到陈家下人报案,捕快们便跟随他一起去了芸香坊。打开房门一看,屋内除了那些摆放香料的架子,箱子外,空无一物,就连地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整个芸香坊里的香料都给搬空了。”
“兴许,是这芸香姑娘自己换了地方。”
崔右安摇摇头:“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咱们蓉城居住的,芸香姑娘与家中也并无矛盾,且这芸香坊经营得宜,虽不是日进斗金,却也不错。芸香姑娘不可能,也不会在没有告知家人的情况下,将坊内东西搬空,人也随着不见。”
“这芸香姑娘可有婚配?”
“尚无婚配。”崔右安抿了一下嘴:“这上陈家求亲的人很多,但芸香姑娘似乎并未有特别中意的人选,加之年纪尚小,陈家人也舍不得这么快将其嫁出去。芸香姑娘的婚事,也就给搁置下来了。”
“既是商铺,周边应该也有别的铺子吧?”
“左右两边都有铺子,也都一一询问过。店铺主人和客人都称,前些日子还曾见过芸香姑娘,也见芸香坊的门开着。因芸香姑娘制香时,会闭门谢客,所以,对于芸香坊的突然关门,大家心中也并无疑虑,且在芸香姑娘失踪前后,未曾见到芸香坊有陌生人出入,也没听见什么特殊的声响,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任何踪迹可寻,偏偏这满屋子的香料和坊主人不见了。这芸香姑娘和她的香料难道长翅膀飞了?”
“是啊,要不咋说这芸香姑娘的失踪更为离奇,更为蹊跷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府衙。
下车时,看到顾云飞正与两名捕快说话,眸光对上,顾云飞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朝着她走了过来。
“夫人。”
“大人呢?”
“还在衙内看卷宗。”
“那你呢?怎么不在衙内陪着大人,反而站在门口与人说闲话。”
“夫人这可冤枉属下了。”顾云飞让出一条路来:“他们是负责调查芸香坊芸香姑娘失踪案的,正巧看卷宗看到几处可疑的地方,就将他们叫过来问问。”
“刚刚在路上,崔先生也给我讲了这芸香姑娘失踪的事情。”颜素问看了看崔右安,点头,微笑,继而将目光移到顾云飞身上:“你刚刚说有几处可疑的地方,可是这芸香姑娘失踪的案子有了转机?”
“有一名打更的更夫,在三更天时,曾瞧见有两人从芸香坊里往外搬东西。那些东西,都是用箱子装着的,一共装了辆车。车,是寻常的车,周身并无特别的地方。因是凌晨,更夫虽觉得事有蹊跷,但未免惹祸上身,并未近前查看,对于搬箱人和车辆的走向,都没有留意。”
“就算没有留意细节,这车往哪个方向走的,更夫总该知道吧。”
“这个,卷宗上没有说,倒是刚才询问时,那两名捕快告诉我了。”
“那两辆车去了哪里?”
“据打更的更夫说,装有从芸香坊搬出来箱子的那两辆车是往陈家的方向去了。”
“陈芸香回了家?”
“不!经过反复询问,陈家人坚称芸香姑娘并未从芸香坊搬什么东西回去过,且从未在凌晨搬运过什么东西。”
“还有别的吗?”
“有!这位芸香姑娘有个自幼便相识的朋友,她的这位朋友也失踪了,且失踪的时间与芸香姑娘几乎是一致的。”
“将军说的可是亦安姑娘?”崔右安问:“这亦安姑娘姓谢。谢家与陈家是比邻而居。陈家是制香贩香,谢家是采香,两家既是邻居,又是生意伙伴,这亦安姑娘与芸香姑娘年纪相仿,自幼玩在一处,就成了好朋友。另外,小将军说的没错,这位亦安姑娘也失踪了。”
“这位亦安姑娘又是如何失踪的?”
“上山进香时不见的。”
“上山进香?”
“是!谢夫人,也就是亦安姑娘的娘亲,是个侍奉佛祖的人,每逢月初都会带着亦安姑娘到山上的慈恩寺进香。亦安姑娘出事那天,正巧是她一个人去的。据寺中僧人所说,那天前去进香的亦安姑娘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与往常一样,在各个大殿拜过佛祖菩萨后,就独自去了后院。后院静谧,种着不少的花木,还有客房可供香客休息饮茶。
以往,亦安姑娘与谢夫人一道来时,也都会在后院小憩。休息过后,自行离开。因此,对于亦安姑娘的行踪,寺中僧人也并未过多留意,至于她是何时不见的,在何处不见的,也没人说的清楚。
因亦安姑娘是在山上失踪的,芸香姑娘是在芸香坊里不见的,所以这二人的卷宗并未放在一处,在卷宗里,也没有提及这二人的关系。”
“这样的失踪案,蓉城有很多吗?”
“少女前前后后加起来,共计十三人,这十三人除了同样都是失踪外,并无相同之处。她们之中,既有官家小姐,贵府千金,也有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芸香是在自家铺子里失踪的,亦安是在上山进香是不见的,渔夫陈三的女儿陈小鱼则是外出给人送鱼的时候不见的,家人找过去时,那条鱼连鱼筐都好好的搁在地上,人却凭空消失了。
除了失踪的少女之外,还有七八个孩子,年纪最大的七岁,年纪最小的才刚刚满月。这满月的孩子丢的也很蹊跷。他丢失的那天,正好是他的满月宴,在见过客人之后,就由家中乳母抱到卧房休息。
婴儿嗜睡,乳母在喂过之后,就将孩子放在了摇床里,乳母则趴在床边小睡了片刻。这乳母是家人费心找来的,平日里也上心的很,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就能立马警醒,可那孩子丢失时,乳母竟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就好像,那孩子是在摇床里睡着睡着就不见的。
家人起初怀疑是乳母勾结外人做下的事情,将其扭送到了官府。这乳母,也是个烈性的,不堪受辱,竟当堂撞柱以证清白。这案子,也就成了无头悬案,搁置下来了。”
“那乳母死了吗?”
“没有,撞破了脑袋,晕了半日,就醒过来了,但醒来之后,什么话都不肯再说。府中下人也证实,在孩子满月失踪当天,乳母除了抱养孩子并未与外人说过话。那天到访的宾客也都查验过,都是与主家相好的人家,也不存在外人混入其中,偷盗孩子的可能。”
“这人不可能是凭空消失的。”颜素问说着,竟有一种周身发冷的感觉。知觉告诉它,这孩童失踪案与少女失踪案是有牵扯的,而且牵扯的事情不会太小。蓉城、邺城、甚至宣城,这三座被绘制在人皮上的城池,三处城池里无缘无故失踪的人,藏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秘密。
“还真让夫人您给说对了。经过多次翻阅卷宗,我发现了一个疑点。”顾云飞闻了下空气:“在孩童失踪案中,有不止一个人提到了一种香气。”
“香气?”
“嗯。花香,一种什么花的香气。”顾云飞吸了吸鼻子:“在陈阿毛的失踪案卷宗里,陈阿毛的娘亲曾提到,当她推开自家房门时,她闻到了一股花香,一股很浓郁的花香,但她家中并无鲜花,也没有能够散发这种香味儿的香料。在满月婴儿失踪案里,乳母也提到,在她醒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花香,还说那股花香很特别,像是几种花香交织在一处的,让人闻着,有些难受,还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