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虽能开口说话了,可到底是皇上,身娇肉贵的,即便病情已经稳定,还非要将顾长风与颜素问这两口子留在皇宫里,说是万一皇上这病情有个反复,也好及时问诊。
这夫妇二人在宫里一住就是七八天,等到再回相府时,就看见了那个不断在相府门口转悠着的薛大人。
“下官薛东来见过相爷,见过夫人。”
“都是熟人,薛大人不必拘礼。”颜素问请了薛东来起身:“可是有来有往客栈中的那个案子有了眉目?”
“回夫人的话,京兆府衙门近日破获了一个间谍案,从相关犯案人口中听到了那个皮货商人阿达的名字,经多方查证,也证实这个皮货商人阿达的确与其属下有所来往。下官之所以着急来见相爷,是因为此案还牵扯到了宫里头的人。这外面的,下官可以抓,可这宫里的,若是没有皇上开口,下官这边也没办法。”
“牵扯到了宫里的人?什么人,你可问清楚了?”顾长风沉了脸。
“这个……”薛东来看了顾长风一眼,迟疑道:“此人与皇后娘娘有关,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人。”
“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人?”顾长风脑海中依次晃过几张脸:“名字?”
“景春。”薛东来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从袖笼中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相爷,此人便是皇后娘娘的乳娘,也就是如今还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着的那位景春姑姑。有来有往客栈的案子发生之后,夫人曾建议下官对死者阿达入城之后的行踪进行调查,在调查时,下官发现,这个阿达与城中许多官宦人家都有些密切来往,说是上门去让人相看皮货,可实际上,那些皮货是一件都没有卖出去。当然,这卖不出去也是正常的,毕竟依着那些人家的家世地位,是看不上这些劣质的皮货的,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个阿达每次出入这些人家在其府中停留的时间都超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这的确是有些不正常。就算是上门推销皮货,看不上眼的,一两句也就给打发了,就算这商人再怎么难缠,也不过是叫人给打出去。耗费两个时辰,却没有产生任何买卖的行为,这些人,怕是连演戏做全套这句话都不懂。”
“夫人说的是,察觉到这里头有问题之后,下官就着重对这几乎人家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这几乎人家名下拥有一间共同的杂货铺,那间杂货铺虽是实际存在的,却并未开门营业,甚至连铺子里头都是空的,没有置放任何的货物。可每个月,他们都会得到一笔收入,这笔钱针对他们的俸禄来说,高了十倍不止。景春姑姑,亦是其中之一。”
“都问了吗?”
“下官传唤了两个官阶比下官低的。他们,也都是一些不经问的,两句话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交代了。他们说,自己只是收了钱,将邺城中的一些情况说给那些皮货商人听,别的倒也没做什么。”
“这还叫没做什么?”颜素问反问。
薛东来欠了欠身,回道:“下官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可他们回答说,自己说的都是邺城百姓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是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都是不牵扯国本的闲话,应该没什么。下官当时就斥责了。说邺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不意味着北辽的人都知道,邺城百姓觉得没什么的事情,到了北辽人的耳朵里,就是可以被算计的事情。至于这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就更不应该说给外族听。他们犯的这是通敌之罪。这两个人吓坏了,又七七八八的交代出许多的事情,其中就有有来有往客栈的命案。据他们说,那命案的幕后主使就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那位景春姑姑。”
景春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乳娘,自小就陪伴在皇后娘娘身边。这皇后娘娘入宫时,自也是把她给带了进去,这些年下来,景春不光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心人,也成为皇上的心腹之一。她竟然与北辽探子接触,甚至收受贿赂,这件事倘若是真的,牵扯可就太大了。
“下官知道此事牵扯到景春姑姑,就赶紧来见相爷了。根据下官的走访调查,发现这位景春姑姑之所以需要钱,是因为她家里出了事情,她的儿子,亲生儿子打死了人,对方闹了好一阵子。景春姑姑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不得不用钱来打通上下关节为自己的儿子买命。这种事情,是万不能被皇后娘娘和皇上知道的,景春姑姑虽是皇后身边儿的人,可依着宫里的规矩,她每月得的银子也是有限的,想要在短期内筹措那么多的银子,确非易事。”
“证据呢?”
“都在这里。”薛东来又掏出一堆东西来:“这是那二人的口供,这是杂货铺来往账目,这是景春姑姑的儿子犯案受审的情况,这是苦主的诉状。另外,关于景春姑姑上下打点的情况,具体的银子数额,这里也都有。”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在皇上决断前,暂不要张扬。”顾长风看着那一摞厚厚的东西,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夫君可要立即进宫?”
“不,缓两天。薛东来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可将东西呈到皇上跟前,尤其还是牵扯到皇后娘娘的,不仔细谨慎,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关于景春的事,我需要再查细些,最好能让景春自己在皇上跟皇后娘娘跟前露出马脚。”
“夫君好忙,只是我也没想到,这有来有往客栈的案子会牵扯到宫里去。北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这提出和亲的是他们,试图干扰公主与大魏和亲的还是他们。他们究竟是想要相安无事呢,还是想要重新挑起战火。要好就好,要打就打,怎么一天天跟小孩子似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看把我家夫人给气的。”顾长风摸了摸颜素问的头:“人的心思,原就是最难猜测的,况且是皇族,国事跟家事,更是搅合在一处,分不清楚。”
“那夫君忙,我去给夫君做点儿好吃的。这宫里,说是人间最富贵的地方,可吃的用的,那一样不得按照规矩来。我都怀疑他们在每个菜里搁多少糖,放多少盐都遵循着一个标准。可这做菜做饭哪能都按照一个标准来,这靠的是做饭人的心意。要不,再好的食材,也是浪费,也难以做出幸福的滋味来。不说了,我先去做吃的,这宫里这几天可把我的嘴巴给委屈死了。”
“夫人你,能先回答为夫一个问题,然后再去做饭吗?”
“夫君请问。”
“夫人的嘴巴如此挑剔,在边城时,又是如何撑下来的?”
“不用撑啊,大块吃肉,大块喝酒,我还经常带着他们在营地里烤肉,烤各种各样的肉,然后用药材做调料。虽说做法粗糙,但味道跟馆子里,跟在家中小厨房里做出来的都不同,隐隐约约带着那么一股沙子味儿。这肉呢,是吃着不错,就是酒的味道差了些。”
顾长风想象着那个画面,突然后悔自己方才问了那么一句。那么幸福快乐的时光,缺唯独是没有他的。
“改天,我们也出去烤肉。”顾长风看着颜素问的眼睛:“郊外有处林子,这个季节,正好打猎。兔子、山鸡、野猪跟小鹿,夫人先吃什么,就有什么。”
“夫君说的,可不许反悔。咱们也别等太久,等夫君把手上的事情给料理妥当咱们就去。带着母亲,带着我阿爹阿娘,若是大哥哥他们清闲,也可以一道去。这在野外吃东西,人少了,没有气氛。”
“好,正好那山上也有几间屋子,这几日,我就让管家带人去先给收拾了。”
“说起烤肉,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这北辽公主也不知道回府没,还有谢侯府的那位小侯爷,也不知病情好转了没。唉,这几日都被困在宫里,耽搁了不少事情呢。”颜素问碎碎念着,竟顾不得自己的夫君还在那儿等着她露出欢喜雀跃的表情,而是直接朝着北辽公主暂住的小院儿去了。
瞅着自己夫人那姣好的背影,顾长风忽觉得今个儿的风有些凉,再看看手里拿着的那些东西,摇摇头,带着顾尘往书房去了。
小院儿里,北辽公主正在生气,将自己好端端的衣裙都给剪了个稀碎。
“公主这是怎么了?这好端端的衣裳怎么都给剪成这个样子了?”
“顾夫人。”公主身边的侍女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行礼:“我家公主这会儿正生气呢?”
“我瞧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你家公主这是在跟谁生气。对了,你们这几日不都是待在谢侯府吗?那谢小侯爷的病情可是稳定下来了。”
“嘘!夫人可别再提起那位小侯爷了,公主就是因为他生气呢。”侍女赶紧给颜素问使了个眼色,可已经晚了,北辽公主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颜姐姐,我问你,你喜欢那个混蛋谢槿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