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的。
我们要彼此透明,知道各自的经历,学习各自的知识,分享彼此的喜悦,分担彼此的痛苦。互相陪伴,直至永恒。
“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母亲抚摸着我的脑袋说道。
她会经常跟子明讲这些事情,子明也喜欢躺在母亲的腿上,温暖而安全。
亲人之间的羁绊,就像是蛛线一样,看似柔弱,实则刚强,扯不断,舍不开。
“好想知道爷爷、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他像说绕口令一样,想把所有的亲人名字都念出来。
“想知道什么,傻孩子。”她微笑地低头说道。
“想知道他们那个时候是怎么样,想知道……他们的一切。”子明很好奇,想要追根溯源,知道他们家族以前的事情。
晚辈总是对家里以前的事情很感兴趣,特别是当他们渐渐长大,这种心情就会愈加强烈。因为这能够让他们更好的了解自己,知道那些美好的偶然与必然,了解这些最终是如何拧在一起的。
这是个很有趣的事,也是件很奇妙的事。
子明就是从母亲的回忆中知道的,那些关于父母从相恋到结婚、生子的事情。假如那天母亲没有经过那家咖啡店的话,或许就不会有这些后面的事了。有了开始之后,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慢慢发生、发展了。
“在那之后,我们过上了非常幸福的婚姻生活。”她说道。
子明可以从母亲的表情中看出,那些回忆是多么美好的、珍贵的。但是,即使子明能听她讲述当时的种种,也还是不能感同身受。毕竟,他并不是当事人,再怎么用心地体会也没法做到。
这让子明非常苦恼,那么多家庭的回忆,父辈的回忆,祖先的回忆……
而他,却只能从口中听说,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会失掉原本的色彩。
“如果我能像当事人一样亲眼看到那些回忆就好了。”子明微微叹气道。
母亲慈祥地笑了笑,抚摸着他的脸颊安慰道:“以后会的,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我爸他现在很好……吗?”子明小心翼翼地问道。因为这是个很敏感的事情,自从他父亲离开后,一直就是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她顿了顿,心平气和地说道:“你爸他现在很好,已经和我们的家人都在一起了。”
……
那场车祸之后,彻底改变了这个家庭。
他的父亲在这场车祸中丧生,家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不过,还好他们家一直都有购买保险的习惯,在这次事故之后,他家得到了不少的保险金,这些钱也足够他们用一辈子的了。
但是,有些事情是弥补不了的,那就是子明的成长环境。没有了父亲的关怀,子明作为一个男孩子,也少了一个重要的参考对象。毕竟很多事情他是没办法跟母亲讲的,也只能憋在心里。
每每问到父亲的情况,她都会告诉子明他过得很好,已经和爷爷奶奶他们在一起了。可是,小的时候倒还好,子明会认为他们都在天国。但是当子明渐渐长大,这种话听起来就十分别扭了。
他总觉得母亲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不过,最让他感到好奇的还是那间屋子。他们家的房子是相当有年头的了,少说也有几百年了,是他们老姚家一代传一代的,相当古老。在这个房子里,有一间卧室是不允许他随意进出的,从小到大都是。
那个屋子的门把手已经很旧了,上面的木漆被磨得油光锃亮的。这个门破旧不堪,上面密密麻麻地生了很多蛀虫的孔子,看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当母亲不在的时候,他会偷偷地顺着钥匙孔往里面看,但是里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偶尔他会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好像里面有很多人一样,而且,在这些声音当中,他依稀地能分辨出父亲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可能只不过是因为太想父亲了。
“你在干什么??”
这天,子明又趴在钥匙孔往里瞄,却不曾想母亲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站在子明的身后,手里拎着的菜篮子摔在了地上,然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把将子明推在身后。她很用力,子明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的他直接摔倒在地。多年以来一直累积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怒吼道:“为什么这个屋子我不能进?!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也可以进去了。”她挡在门口说道。
“我听到我爸的声音了,肯定不是幻觉吧?他是不是一直都在里面??”看母亲推三阻四的样子,子明反而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听错。
她没有接子明的话,沉默了几秒后,她问道:“你真的这么想进去?”
“是!”子明点了点头。
“不要吵!!!”突然,母亲转头冲着门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似乎想要让“里面”安静些。
子明被母亲吓了一跳,看她那狰狞的面孔,完全和平日里不同。
当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后,她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子明说道:“嗯,妈答应你,明天你就可以去屋里了。”
“当真吗?”子明兴奋道。
“当真。”她点了点头。
……
子明晚上辗转反侧,很期待明天的到来,父亲真的在里面吗,那为什么母亲不让自己见他呢……
想着想着,子明便睡了去。
第二天,当子明睁开眼睛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到了。他疯狂地嘶吼着,到处张望。而此时,她的母亲正拿着一把血淋淋的斧子,抬头看着他。
原来这就是那间屋子里面的情况。在这宽敞的屋子里,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在蛛网上粘着无数个脑袋,这些脑袋都是姚家的人。他们的眼睛紧闭着,嘴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蛛丝连接着脖颈,把这些头颅都串联在了一起。
在子明旁边的,则是他父亲的脑袋,还有他爷爷奶奶的……
子明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惶恐地喘着粗气。
然后,源源不断的记忆如洪流一般涌入子明的脑海中,所有固定在蛛网上的姚家人都能够共享记忆,彼此分享、传递着各种信息。
“还喘什么气,已经不需要呼吸了。”母亲抬头说道,她的表情非常冷淡,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这,这到底是什么!!”子明目瞪口呆地说道。
“这回对记忆有感同身受的感觉了吧,子明。所有姚家的人最终都会在蛛网上重生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她甩了甩手中的斧子,继续说道:“没过多久你就会睡过去了,别太累了。要怪就怪你父亲,谁让他太想你了,总念叨你。”
“子明来啦?”
“宝贝儿孙子。”
“是子明?”
“这孩子的记忆还真是单纯呢。”
……
细细碎碎的话语让子明感到惶恐不安,他的眼球颤抖地四处跳动着。
他通过记忆得知,原来这是他们姚家一直以来的传统,这种事情一般人都是难以接受的,需要慢慢的渗透才行。毫无疑问,这对子明来说太早了。他也知道了关于父亲的事情,原来,父亲是伪造的事故,这样不仅能拿到保险金,还能和家人在一起。
“这样我就不用每天费力的工作了,你们母子也有足够的生活费。”子明旁边的父亲闭着眼睛说道。
“可能到你这辈儿就停止了呢。”原本这一切是应该等到子明结婚生子之后才发生的。
母亲把门反锁了起来,然后慢慢地爬到蛛网上,准备用斧子剁下自己的脑袋。
“别担心!”她安慰道,然后看着子明紧张的眼神继续说道:“妈已经安排好了这个屋子的看守,放心,没人能打搅咱们的,这样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