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高竞心中低呼了一声。她居然剪了头发,还穿着精神的牛仔裤和漂亮时髦的名牌褐色夹克衫,那装扮可真像十年前的她,当年的她就跟今天一样,没化什么妆,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闪亮夺目,脸像晴空一样干净。他看呆了,本来想破天荒在警察局的走廊里,调动脸上所有僵硬的肌肉,努力朝她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他竟然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无论他怎么对她笑,都没用了,她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廖勇立,你太不够意思了!”莫兰冲到廖勇立面前打了他一拳,抱怨道,“你说好来接我?为什么不守信用?”
原来她今天从法国回来是叫廖勇立去接她的,高竞想,她没有叫他。
“抱歉,莫兰,你看我是身不由己,我被捕了。”廖勇立摇摇晃晃地笑起来。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好奇地问道,然后她马上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手铐。
“他今天中午袭警了。”高竞插嘴道,但她理都不理他,只是望着廖勇立。
“怎么回事?勇立?”
廖勇立叹了口气。
“莫兰,我喝醉了酒,打了警察,我不知道他是警察啊。”他满脸无辜。
她笑着说:“你真是活该!”
“我要被关两天,我先走了,等我出来我们再聊,见到你真像见到一缕阳光。”廖勇立朝她挤挤眼,便被一名刑警拉着带走了。
“好的。我们到时候见。”她笑着朝他挥手,好像在送他上飞机,而不是去拘留所。
等廖勇立在走廊上完全消失了踪影,莫兰便转身要走,高竞知道,她现在很可能是要去地下档案室找她在当档案员的表姐乔纳,她似乎完全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打算,但是他忍不住了,他想跟她说话,于是,他在背后叫住了她。
“莫兰。”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好,高竞。”她冷淡地说。
“你回来啦。”他希望自己能表现得自然一些,但一开口就很傻。
“是的。”她走到他跟前,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冷冰冰的。
“你父母身体好吗?”他想出一句寒暄的话来。
“他们很好,谢谢你。他们经常提起你。”她微微一笑,补充道,“还有你妹妹。”
他的心一痛:他的妹妹高洁。他曾经拜托莫兰给高洁在其丈夫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里找一份实习工作,没想到高洁进入事务所还不到半年,就抢了莫兰的老板娘位置。虽然出于私心,他很希望莫兰能恢复自由身,但他没想到破坏她婚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又觉得无颜面对她。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带着内疚和关切,轻声问道。
“我现在是自由身,从明天开始,我要跟一百个帅哥约会,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打破伊丽莎白·泰勒结八次婚的纪录。”她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随后她神态自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安慰他,“我没事,高竞,你别担心。不过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我真怕了你们兄妹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他还是觉得挨了当头一棒,以至直到她离开很久,他还站在原地,没缓过神来。
莫兰把高竞甩在脑后急匆匆奔入地下室,心里却在阵阵作痛。
十一年,她跟高竞认识十一年了,她一直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真心真意地对待他们两兄妹,但谁知到头来却是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每当她想起几个月前梁永胜牵着高洁的手走到她面前,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们已经相爱的事时,她就觉得浑身冰凉。没错,是她交友不慎,把自己的生活全毁了。她要纠正这个错误。
好吧,拜拜,高竞,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她一边在心里说,一边拐进了地下档案室。她觉得,今时今日,哪怕是跟高竞说一句“你好”,都是在浪费时间。
“哇,你回来啦!”一看见她,当档案员的表姐乔纳就发出一声粗声粗气的欢呼。
莫兰马上奔上去给表姐一个热情的拥抱。
“哈哈,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吧。”看到表姐,她的心情马上就好了起来。
“妈的,你成小短毛了。怎么回事?”乔纳好奇地用金鱼眼打量她的一头短发。
“漂亮吗?”
“跟刘胡兰差不多!是不是准备重新做人了?”乔纳翻着眼珠严肃地打量她。
莫兰白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这发型是很经典的,我是在巴黎最好的美发店剪的!”
“噢。”乔纳反应迟钝地盯着她的头发看,好像在跟记忆中的刘胡兰彩色图片作比较。
莫兰也不介意,她知道,自从当缉毒警的表姐夫因公殉职后,表姐就把自己跟外面的花花世界完全隔开了,整天沉浸在成千上万的犯罪档案中,所以跟她谈女性话题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我刚刚在走廊里碰见廖勇立了,他今天中午竟然因酒醉袭警而没来飞机场接我。”莫兰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向温柔的廖勇立怎么会打人?
“那是谁去接你的?”乔纳反问。
“是梁永胜。”莫兰撇了撇嘴,说出这个名字满心不愿意。
“我就知道是他,他打了两个电话来问我你是哪班飞机,我都没理他。他对你还是像狗看到肉包子一样。”乔纳说。
“管他呢!”这话题让莫兰挺烦恼,她立刻转换了话题,“我不在的这么多天,有我的重要电话和信吗?”
“戴安全昨天打过电话来,问你几时回来,叫你回来后,马上跟她联系。”乔纳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她向来不喜欢戴柔,嫌她生活太放荡,戴柔明明属羊,她硬说戴柔是属安全套的,老是叫她“戴安全”。
不知道戴柔找她有什么急事。
她坐在乔纳的办公室,用乔纳的手机拨通了戴柔的手机。
“嘿!你回来啦。”戴柔的声音听上去很热情。
“是啊,下午2点半刚下的飞机。”莫兰知道,这个时间戴柔差不多刚刚喝完她的工作咖啡,现在正一边上网聊八卦,一边接她的电话。
她问戴柔:“听说你昨天找我?”
“小贱人!给我带礼物了吗?”戴柔把每个朋友都能叫成舞厅的三陪女,真服了她,不过莫兰也不介意,反正也被叫惯了。
“那当然,我给你带了你要的香奈儿香水和衣服,什么时候你来拿吧,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我现在只想吃好的,我都瘦了15斤,现在80出头。”
“小贱人!你是成心气我是不是,我这个月刚好重了5斤,连爬楼梯都开始喘了。最近我又忙得要死,每天晚上忙到7点才回去,晚上还经常要给男朋友做饭,累死我了。本来以为这样可以瘦的呢,结果越吃越胖。”
“你在忙什么呢?”
“我们最近在做一个成人玩具的广告策划案,由我负责,对方是个挑剔的女人,真受不了。唉,我真羡慕你不用上班。”
“还是羡慕我被男人甩掉吧。对了,我们一起去吃骨头汤火锅吧。”莫兰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真想吃火锅。”
“那还不如去吃杜小美的八鲜汤。”戴柔在电话那头嘻嘻笑道。
“那个八鲜汤难道你们还没吃?”莫兰很意外,请柬可是两个月前就发过来了。
“她后来听说你不来,就改期了。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不是向来都反复无常的吗?”戴柔好像在冷笑。莫兰仿佛看见她在一边用头和脖子夹住电话,一边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熟练地打着字。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她又发出邀请了?”莫兰问道。
“对,她前天又发了张一模一样的请柬给我。”
“可是她没发给我吧。”莫兰嘀咕了一声,但忽然想到自己回家后,还没仔细查看过信件,所以也无从知道是否收到了请柬。
“她肯定给你发了请柬了,你可是她的重要客人。” 戴柔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嗓门问道,“小贱人,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廖勇立有点什么……特别的关系?不然杜小美为什么这么想见你?”
“去你的。我跟勇立要搞什么暧昧关系,还用等她杜小美出现吗?我从小就认识他。”莫兰没好气地说,不过她也觉得奇怪,杜小美掐准她回国的时间发出邀请,难道真的是为她改的期,杜小美为什么这么想见她?她也想知道。
她忽然记起了两个月前她打给杜小美的那通电话。
“小美,不好意思,我要去法国探亲,我不能来参加你的聚会了。”莫兰抱歉地说。
“啊,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莫兰,我很想见你,真的很想很想见你。”杜小美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有诚意。
“你们几个好好玩吧,我回国后再来看你。”
“噢,那好吧,亲爱的,你别太难过了,离婚这种事实在太平常了。我们会想你的。”当时莫兰听到杜小美这么说,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脸上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一直到挂了电话后,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跟戴柔通完话后,莫兰问在一边工作的乔纳。
“这些天,有寄给我的请柬吗?”
“有一张。是杜小美寄来的。”乔纳说完马上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拆你的信,她把名字写在信封上了。”
果然寄来了,杜小美可真奇怪,为什么这个八鲜汤宴会非要等到我回国后再开呢?难道她真的那么想见我?上次那通电话很明显她并不喜欢我,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莫兰决定先去赴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