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莫兰探亲归来,一下飞机就碰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你的头发到哪里去了!”梁永胜气急败坏地朝她大喊。
“怎么会是你?!”莫兰用手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望着西装革履的他,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在电话里明明通知的是老朋友廖勇立来接机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他?梁永胜!两个多月前才因移情别恋跟她离婚的前夫?
真是碰到鬼了!下飞机时的好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的头发到哪里去了?我最喜欢的漂亮长发呢?为什么要剪这么破的头发!”梁永胜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质问她。
从法国回来之前,她去巴黎最时髦的理发店剪了个时下流行的蘑菇型短发,理发师和她自己都认为非常清丽可人,哪知一下飞机就遭到国人的攻击,想想真气人。
“我的头发关你什么事?!你应该关心的是高洁的头发!”高洁是梁永胜的新婚妻子,他们离婚两周后,梁永胜就跟高洁结了婚。说完这话,莫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行李就走。
“你上哪儿去!”他跟在她身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包。
“当然是去拦出租!”她道。
“好了,我今天是来接你的,别让我空跑。而且我知道你每次从法国回来,行李都很多,你需要我这车夫兼搬运工。别闹了。”他走到她身边,注视着他,温柔地说。
“我的头发真的很难看吗?”她别过头来,问道。
“其实很漂亮,看上去像个18岁的小姑娘,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他微笑着,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灵活地闪开了。
“既然要当车夫,那就快点吧。”她冷漠地说,心想,是应该好好利用你这免费劳动力。
二十分钟后,梁永胜在一个小工的帮助下,终于将莫兰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自己的那辆奔驰,连后车座上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哇,那么多东西,给我带礼物了吗?”上车之后,他问道。
真是恬不知耻,给你的礼物,应该就是两记耳光,莫兰想。
见她不说话,他伸手碰了碰她。
“你干吗?”她回头白了他一眼,“快点送我回家。我累了。”
“你,嗯……”梁永胜支吾了一下问道,“你爸怎么说?”
莫兰的父亲莫中医在法国开中医诊所,这次莫兰婚姻失败后,就是应父母的召唤去法国散心的,她本来心情已经调整得相当不错,准备回国后重新开始的,但想不到一下飞机就碰到了梁永胜,真是懊丧。
“没说什么,叫我别恨你。”她靠在玻璃窗上向外望。
“我的岳父可真开明。”他哈哈一笑。
“他叫我省下力气,寻找真命天子。”她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难道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吗?”他低声问道。
“你是过去式,而且还是过去完成式。”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板一眼地说,“我,已经,跟你离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他不说话了。
她瞄了他一眼,跟过去一样,他面容清秀,打扮得干干净净,身上还飘散着一股古龙香水的宜人气味,她心里忍不住叹息道,我可爱又能干的丈夫,我曾经多么喜欢你,要是在以前,我们恐怕会先把车停在某个地方,来一番热吻才启程的呢。可是现在,你却是我最恨的人。只想踢你几脚,可惜我反对暴力,唉!
“廖勇立为什么没来?”她问。
廖勇立是她跟梁永胜共同的好友,自己经营着两家高级牛排西餐馆。
“他有点事。”他含糊地说,接着又问道,“等会儿我请你吃甜品怎么样?”
“不要。”她摇头,“我情愿自己回家弄吃的。”
“那就把我也带上吧,宝贝,我午饭还没吃呢。”他用可怜巴巴的语调说。
都快3点了, 怎么还没吃午饭?工作那么忙吗?莫兰想。
“你饿死也不关我的事!你就好好当车夫吧。”她恶狠狠地说。
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那你准备做什么吃?”
说起吃的,她的心情马上大好。
“我想吃面条。我在法国整天就想着吃这个。”她啧啧叹道,一时间忘了是在跟负心的前夫说话,“喂!你记得吗?我以前还自己擀面给你做过山西面条呢!”
“是啊,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一次吧。”他说。
她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他沉默片刻,低声问道:“莫兰,你想我吗?”
她假装没听见。
“莫兰,你想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她仍然充耳不闻。
“你想我吗?”他猛然把车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她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他温柔地问道。
他为什么要问这问题!为什么!
“请你继续开车。”她艰难地答道。
“你想我吗?莫兰,回答我一句,好吗?”他恳求道,散发着高雅香水味的身体慢慢朝她靠了过来。
糟糕!我要哭了,莫兰想。她闭上眼睛靠在车窗玻璃上强忍住心酸,是的,她真的是想他的,在法国,她因为想念他的温柔和有趣笑话,曾经哭过无数次。现在她真恨廖勇立,你为什么家里正好有事呢?是什么破事,让你背信弃义,把我扔给我最不想见的人?
“莫兰……”他转眼已经黏在了她身上,用他惯用的腻人语调,柔声柔气地恳求道,“看看我,莫兰,看看我,莫兰……”
他想把她的脸扳过来,不料她“啪”地打掉了他的手。她本来想打他耳光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出手就打错了地方,而且力量也减了三分。她恨自己。
“够了!梁永胜!我对你已经再没有任何感觉了。从明天起,我要开始新生活,我要跟一百个大帅哥约会,你给我靠边站!别来烦我!”她愤怒地朝他喊道,“现在,你要么快点开车送我回家,要么就让我下车!”
他注视着她,过了好久,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吧。”他叹了口气,随后又嘲讽道,“一百个大帅哥?”
“对,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她坚定地说,“及时行乐,游戏人间。”
“不是说要找真命天子吗?”他问。
她别过头去,拒绝再跟他说话。
高竞冷漠地注视着廖勇立。他不喜欢这个人,虽然莫兰曾经请他在廖勇立开的牛排馆吃过饭,两人还曾经很客气地握手寒暄过,但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跟莫兰说话时,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亲昵感吧。他看见他们笑嘻嘻百无禁忌地拥抱在一起插科打诨就满肚子火。他实在无法理解,不是恋人的两个人怎么能如此亲热呢。
“你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药了吗?”他冷漠地问道。
“我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廖勇立脸色不好,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今天中午,廖勇立因为在饭店殴打了高竞的下属,所以被这位下属直接带回了警察局。这让高竞颇有些吃惊,因为他只见过廖勇立客气地微笑,还没见过他动粗。而且在他眼里,廖勇立是一个脾气好得像八宝饭一样甜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因为袭警而被捕,实在是不可思议。真是人人心中都藏着暴力,一点都没错。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人?”
“高竞,我没想到他是警察。”
“什么话?!难道不是警察,你就能打?”他喝道。
“今天中午那个客人说蘑菇汤里有只蟑螂,要去报社告我们,可是我确信我们的汤很干净,我怀疑那人故意在找茬,所以我就跟他吵了起来,那位警察先生却上来帮他说话,你说我能不火吗?”廖勇立捏了捏自己的鼻翼深处,随后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警察,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那么冲动。”
“打了就是打了,你现在的罪名是袭警。幸好,他是我的下属,又伤得不重。”
“我只打了他一拳而已,一拳!为什么警察就那么娇贵?他根本不可能受伤。”廖勇立眼神迷蒙,看上去快睡着了。
“打一拳也是袭警。”
“我要被拘留几天?”廖勇立低声问他,似乎想贿赂讨好他,他马上让开了。
“可能三天。”他提高嗓门说。
廖勇立笑着摇摇头。
“我只不过打了他一拳而已。”他说。
“三天很快就会过去。通知你家里人给你送点东西进来吧。”高竞口气缓和地说。
“好吧。我打个电话给小美,她肯定不敢相信。”廖勇立笑着说,眼睛很快又耷拉下来了,高竞觉得,廖勇立可能会随时倒在地上睡着。
“把他带走。”高竞把口供记录丢在桌上。
下属走上来把廖勇立铐上带了出去。高竞也跟着来到了走廊上。
“以后注意点,少喝酒。”高竞叮嘱道。
“谢谢你。”廖勇立傻笑着,又朝他脸上喷出一口酒气。
他不自觉地摇手驱散这难闻的味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欢呼。
“廖勇立!”是莫兰的声音。
两个男人同时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