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巫丽来找张维,张维正在写作。巫丽对张维说:
“我在学校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你帮我把东西拿过去一下。”
两人拿着东西来到了巫丽租的地方。那儿离学校不远,一室一厅,有厨房和卫生间,还有电视等,什么都有。两人收拾好了,也到了晚饭时。两人到楼下买着吃了,又上楼来。都觉得有些累,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张维很少看电视,拼命地换着台。巫丽关了电视,对张维说:“我们说说话吧!”“好啊,说什么呢?”
“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生活,像不像过日子?”“我和你?”
“是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做饭、看电视,你还可以在这里看书,写作。”
张维笑了起来,没说什么话。巫丽便说:“我说着玩的,你如果觉得可以,我们就一起做饭。”“再说吧。”
张维从巫丽住处出来,一路上心想,究竟和巫丽怎么办呢?他觉得巫丽有些随便,可能漂亮的女人都这样吧,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对巫丽有一种排斥感。晚上睡下,他想,为什么常常会有和巫丽一起同居的念头呢?而且这念头有时是那么强烈,但是一旦到关键时刻,他又觉得不想了?人的欲望可不可以和人的爱分离呢?
巫丽让张维和她一起去做饭吃,张维去了,但他始终与巫丽保持着一段距离。巫丽有时穿得很露骨,张维知道,她又在诱惑他孱弱的肉体,但张维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中午时,巫丽买了瓶酒,说是庆祝她新居落成。不知不觉间,两人把一瓶酒喝完了,都有些醉意。张维说要回去,巫丽不让走。她说,回去也是休息,不如在这儿随便休息一会儿。张维便躺在沙发上睡。巫丽开着客厅的门,和张维说着话。张维只觉得身体火辣辣的,心想,如果我提出和她那样的话,她肯定会答应,但她以后可能会缠上我,我可不愿意被她永远缠着。他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巫丽突然站在客厅里,她说:“我想让你搂着我睡。”
张维吓了一跳,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声,然后就站了起来,抱起了巫丽,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插进了巫丽的衣服里。巫丽也像等了很久似地,迅速地脱去自己的衣服,又脱着张维的衣服。他们很快地进入了。
当张维醒来时,发现巫丽搂着他的脖子睡在他旁边。巫丽其实挺美的。他突然又想起了吴亚子,想起他们在一起做爱时的情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吴亚子在看完一本性完全手册后说的一句话:“我怎么从来没有过高潮,你太快了。”他在听完那句话后,一直非常内疚,他觉得他没有给过她性的快乐,因此他常常在暗地里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离开了他?
张维的心里乱极了。他绝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情欲牵着鼻子走。他记得自己上大学时,青春的体内总是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力量在扭曲着他,但即使遇到怎样的美人和情境,他都能够控制得住,没想到在对性的恐惧消失后却发生了这种事。他不清楚自己是真的爱巫丽,还是一时情欲的驱使。
巫丽不是处女,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但他在证实之后对巫丽产生了隐隐的轻视。它似乎在暗示那晚林霞说的是事实。一想到这一点,张维就对巫丽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反感。他后来也想,不是处女又怎么样?现在这么大的漂亮女子有哪个还是处女?时代不同了。现在大学生同居已经成为一种风气,大部分大学毕业生都有过性经历,是处女的女大学生肯定是无人光顾的丑女了。这一点他能想得通,可是,他今天亲眼所见巫丽在酒后是如何引诱他的,他由此想到巫丽可能引诱了易敏之。
从巫丽那儿出来后,他发誓再也不进巫丽的门了。但是,男性文化的根在他身上长出了恐惧,他觉得既然和人家都那样了,就应该负起责任。他怕巫丽以后会天天缠着他,他怕她。他虽然也觉得男女应该平等,在性方面也应该都享有主动权,可是,他觉得巫丽太主动了,以至于夺去了他二十几年来养成的所有豪气。他在她跟前完全失去了自由。他甚至隐隐觉得对不起易敏之。
巫丽第二天下午就来找他,他找着各种理由回绝,但他的拒绝是模糊的。也许他太孤独了,也许他需要清理心中的郁闷,在巫丽那漂亮的眼睛的注视下,他对自己说:去他妈的,走一步说一步吧。他还是没有拒绝巫丽,又一次跟着巫丽来到了她的住处。
晚上吃过饭,在巫丽的左缠右缠下,两人又上了床。从那天起,他们在一起除了做爱,就是巫丽一直在说话,而张维总是被动地应付着。他需要她,需要她的关心和肉体。
楼上慢慢地热闹起来了。天南海北的人又聚集在一起,操着不同的方言,和着变了调的北京腔远远地轻飘飘地嘟哝道:“回了吧”、“胖了”、“操,不开学该有多好”。楼道里又偷偷地架起了煤油炉子,晚上偷偷做饭的人多起来了。研究生楼上永远是那么热闹、古怪、变态。一些没有谈过女朋友的大龄博士脸色苍白,眼睛冷}}地直视着楼上来的女人。女生的内衣总是在丢,宿舍里总是有陌生人居住,高学历的人总是在变态,男生们总是在高谈着性。
陆友的女朋友吹了,据说是跟了个大款。陆友一句话也不说,总是坐在床上发呆,或者干脆睡着不醒来。张大亮从家里好像拿来了很多吃的,但藏起来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吃,或者在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吃一点。吴文翰为此有些瞧不起张大亮,在张维跟前骂着。吴文翰很大气,把家里拿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让大家尝。其他宿舍里的也过来了,不到十分钟,一切都灰飞烟灭,而且再过十分钟,大家便绝口不提那吃的,仿佛它从来没存在过。张大亮来得迟,自然没吃到吴文翰家的东西。不过,吴文翰有个毛病,就是常常把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用,有时是偷着用的,有时是光明正大的。陆友的牙膏用得飞快,张维的毛巾总是莫名其妙地脏了,张大亮的钢笔常常在吴文翰的口袋里。
林霞来得很迟,似乎是不得已才来的,那么不情愿。林霞来的时候已经开学了,而且是在很晚的时候。她悄悄地进了宿舍,悄悄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悄悄地把行礼包放在床上,悄悄地出门去洗脸。其他人已经睡着了,等她洗完脸进来时,杨玲爬起来问:“怎么现在才来?”
她吓了一跳,然后说:“不想来。”
她的确是不想来。她有点后悔在走的时候给张维写了那封信,觉得应该把那份情带进坟墓里,不应该说出来。她不知道他们见面的时候会是怎样地尴尬。她害怕,所以一再推迟行程。但是不能不来,而来的时候却是一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