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沈四这头,我有些摸不准了。”莫原举起闻香杯,放在鼻尖细细嗅,除了一丝熟栗清香外,还夹杂些许仙鹤草和薄荷的甜苦。
陈柏青的伤口虽大好,但仍有少许反腐溃烂,栩默给他上了大量仙鹤草止血化淤,但味道太重,他就用许多薄荷来掩盖。莫原一闻便知,陈柏青过来了。
陈柏青这次遭受无妄之灾,在莫原这里将养已五日。莫原送信回他家,说陈柏青和他一同去江南采风,拖了几日。
现下不仅伤口未愈合,莫原的解释也没得到,陈柏青快有些沉不住气了。
“那你呢,我摸的准吗?”陈柏青在莫原对面坐下,他伤在左肩,只能靠向右边的扶手。
莫原端起茶海,给陈柏青倒了一杯:“我喜欢这个栗香。”
“阿原,你什么时候,才同我说实话?”
“柏青,你我师承一人,三年同窗求学,即使分开后,也一直有书信往来。相识,也近十年了吧。”
“可你夜闯相府不是小事,我再信你,你也是天泿的人。而我是世幸东平大将军的外甥,少将林肇擎的表弟。你的举动有可能威胁到我世幸的安危,我不得不问清楚。不然,我出了六和泰,下一步,就是去城防司。”
六和泰是莫原在世幸的私人庄园,临湖而建,依山傍水,非常僻静,更何况,庄园四处有暗卫把守。一定程度上,陈柏青被软禁在这里了,莫原还在犹豫。
“栩默是我从天泿带来的大夫,他的医术足以保你平安,但是沈四用毒狠辣,栩默需要时间配解药。你……”
“这些你都说过了,说些你没说过的吧。”
“你的功夫这般好,我倒是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你是个书生。”莫原重新沏了一壶茶,把陈柏青面前的茶水换掉,他一口没喝,真是浪费。
“武将世家,有些功夫不意外吧,可我还是受伤了。”
“柏青,你让我好难做。我确实有些私心,但是……”
“你一直有事瞒着我,我知道,可只要不伤害我们的情谊,不涉及两国的争端,我无谓去揣测。我相信你,可我不能明知事有蹊跷却不查探个清楚。”
莫原看着陈柏青,他从来都是抱诚守真的人,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糊弄过去了。
“柏青,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齐念。”
“永宁君大妃?”
“我与念念青梅竹马。她先前修书与我,说过的不开心。永宁君待她不好。”
“怎……怎么会,永宁君胸怀天下,仁义豁达,是出名的和善之人。”
莫原冷冷的看着陈柏青:“我知道,我说的,你不会信。”
“不,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她虽贵为公主,但从小和我们一同读书、玩闹、长大。公主心地善良,是个柔和纯净之人。后来世幸与天泿达成联姻交好,各自嫁一个公主到对方,可是上金距离洛城山高水远,公主们都不想去。身为长公主的齐思本应该首当其冲,但有贵妃从中作梗,最后,君上改选了皇后抚养的齐念。”
“可是,永宁君他待大妃也挺好的,每次宴会他都会携大妃出席。”
“要不是念念写信告诉我,我也不知。自从她和亲后,我已望秋先零,心如死灰。但得知此事,我怎可放任不管,至少,我要来看看,她过的到底怎么样。”
“哦,所以,你来沈媋忱的生日宴,是为了见大妃?”
“嗯。席上我近不得身,就叫小厮传话,天色黑下来后在花园相见。谁知那伙盗匪当夜突袭,而且相府里早埋伏了人,他们发现贼人踪迹后,就开始围堵,不断的有人往花园赶来。我带着念念沿着花园小道绕到竹林里,去找梓钰,出了竹园就看到沈婎忱缠着梓钰,站在门外。”
“沈婎忱定是以为你在附近,所以缠着梓钰就能见到你。她对你……”
莫原点点头:“她以我和念念幽会的事要挟我,我们僵持不下,于是我把她带走了。”
“嗯,这么说就通了。那天我看你不在了,就想出来走走,醒醒酒,顺便找你。我以为你喝的烂醉,躺在哪里睡着了。后来相府的家丁出来找我,告诉我府里出了情况,叫我们都回到宴会厅去避难。我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你也刚回来。”
“嗯,后来回到府上,我想再劝说她,只是她一意孤行,要挟我,要我对她言听计从,我们在谈论的时候,梓钰通报说你过来了。她一时兴起,要和我赌,如果你先迈左脚,就要我刺你的右脚。”
“哼,原来如此。”
“我以为她不会当真,结果你右脚迈进来,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直接拉开袖箭,对准你。”
“幸好你推了她一把。”
“幸好你躲闪及时。”
“只是仍然伤到了你,我难辞其咎。沈四被我一推,也撞上桌角,整个人昏了过去。我将她安置在客房,并派人看守,她却凭空消失了,直到几天前才回到相府。”
“阿原,你说的这些,我暂且相信。但是,永宁大妃的事,我觉得不妥。”
“是,原本,也是我的私心,到底也没说上话。柏青,我会再去找沈四,看她到底想如何。”
陈柏青在外坐了许久,决定回房休息。他心中对莫原描述的故事是有所保留的,但这个故事太像真的。以他对莫原的了解,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一时间,倒也分辨不出。
等到陈柏青走远了,莫原站起来,走到湖边,梓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两人立即策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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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在院子后边的菜地里松土,她新买了一些茶花种子,想种起来,但是土地有限。她刨了一小块青菜地,把茶花种子埋在青菜边上,幻想着青菜和茶花一起蓬勃生长的画面。
她拍拍土胚,在表面浇上一些水,然后回房里准备午饭,这样独自生活已经快二十年了,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已经形成习惯。
等酒酿糖饼做好后,她按照往常一样,端到树下,看着院外的梯田吃起来。那里本来只有杂草,在这几十年间终于慢慢变成了梯田的模样,每一层都种着什么东西,每一层都不同颜色,每一层都会用篱笆围起来。如意把新得来的步摇挂在篱笆头上,连同这一对,一共有三十六支了呢。风吹动篱笆头,步摇就会随风舞动,偶尔折射到阳光,更加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