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那薛蝌往南方销了一批当下紧俏的货物,却在路上遭了劫,损失惨重。
虽报了官,却苦于无人在背后撑腰,又无钱贿赂官衙,此案便成了一桩死案不了了之。
那岫烟一气之下病倒了。薛蝌也整天价长吁短叹的,岫烟父母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着闷闷不乐的。家里的气氛竟是沉重得很。
这一日麝月正在院子里洗衣,忽听前面院门外有人在高声呼唤。
麝月瞧前面无人应声,便忙擦了手出来上前开门一看,不由得呆住了,来的竟是袭人。
只见袭人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人瞧着也丰满了些。
袭人向麝月笑道:“宝二奶奶可在这里?”
麝月忙点头笑道:“在,在,快请进来。”
说着麝月便向屋内喊道:“二奶奶,有客人来了。”
院子一声也没有回应,麝月便忙上前扶了袭人道:“想是里面听不见,袭人姐姐跟我进来吧。”
谁知那袭人不动声色微笑着将麝月的手轻轻推开,略带些傲慢地笑道:“你前面领路吧。”说着向后招了一下手,只见门外又上来了两个小丫头来,上前一左一右扶了袭人跟了麝月向院中走去。
麝月心下苦笑了一声,也收了亲切之情,向袭人道:“请吧。”
却说那袭人见了宝钗之后,不知两人在屋中谈了些什么,过了半日,宝钗让麝月去前面找了薛蝌来,告诉说要随了袭人去乡下住一阵子,即刻就走。
那薛蝌近来烦心事太多,见有故人来接这位堂姐,倒也高兴,便道:“姐姐去了也散散心,小苫儿也省得整日闷在这里。”
却听那宝钗道:“袭人只邀了我一人,说不得她娘俩还要麻烦蝌弟先照顾着。”
薛蝌听闻吃了一惊,道:“姐姐一个人过去?可是打算何时回来?”
袭人一旁笑接道:“二奶奶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这哪里还要事先定了时日来,回之前我便差人先来知会一声便罢了。”
送走了宝钗,麝月便更没有了知近的人,住在这里本就是依附别人,虽说那薛二爷夫妻不说什么,可那岫烟爹娘却时不长地故意在麝月面前说三道四的,日子长了,那麝月便更觉如坐针毡起来。
谁想那宝钗这一去便没有了音信,过了有半年,薛蝌又亲去城外袭人哥哥花自芳家寻问,谁知那花家早已不在此住了,搬了哪里,邻居也都摇头不知。
这花自芳都找不到了,想来要找那袭人更加不可能了,薛蝌回来一说,众人叹息一阵儿,那麝月是欲哭无泪,无以言表。
夜色已深,麝月将苫儿哄睡着了,自己在黑暗中呆呆地坐着,想着今后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自己分文皆无,又带个孩子,长久地住在薛二爷这里也不是个法子。不如自己也出去赁了房子自住,自己再做些绣活儿补贴家用,倒也可度日。如今却是苦于身上没有银子。
想到这里,麝月起身点了灯,将床边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宝二爷走后留下的一些物件。
麝月想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去当卖,也好解了当下之急。
翻来翻去,值钱的东西倒没什么,只几件衣裳与一些字画。
麝月不甘心又向下找,倒发现了一个荷包,做工精细,不似是外面买来的。猛然想起,此荷包是有一年林姑娘送二爷的生辰礼物。
想起黛玉,麝月不觉心里有了希望,想想黛玉如今是北静王妃,求了王妃去也总比再住此处强些。
这日一早,便携了苫儿逶迤向北静王府走来。
麝月一口气将心中的这些事倒完,便拿了帕子捂住嘴痛哭失声。
黛玉也是星眸含泪,大为不忍,逐对麝月道:“既来了,便先住几日,待王爷回来了,再与你们母子找个安稳的住处。”
麝月忙站起来含泪谢了,又道:“先回去薛二爷那里知会一声,也省得他们夫妻惦念。”
黛玉点头道:“倒是你想得周全。苫儿便先在这里,让雪雁带了人陪你回去一趟吧。”
等得北静王回来,黛玉便将此事说出,又让北静王拿个主意来。
浩轩笑道:“玉儿,这些小事你自己作主好了,怎么又问起为夫来?”
黛玉微笑道:“那麝月说是不愿再住京城里面,要在郊外寻个安静的地方呢,外面的事我哪里知道,可不是要浩轩拿个主意?”
浩轩笑道:“这哪里是让为夫拿主意,分明是让我帮忙呢!”
黛玉笑道:“与聪明人相处就是有好处,一点就透。”
浩轩上来捧了黛玉的脸笑道:“真是个伶牙利嘴的。”
黛玉轻打了下浩轩的手嗔道:“玉儿哪儿有王爷的好刚口。”
浩轩举双手笑道:“为夫认输了,再不与玉儿逗嘴了。”
不过两三日,北静王便找了两处房子,让麝月挑选。一个位于城东东直门外,虽属城外,倒是离京也不远。另一处却是在那京西西山脚下,有一处院落甚是干净,本是一富贵人家在那里的一处别院,却是离城远些,大概有个几十里路,来往不太方便。
麝月对北静王、王妃千恩万谢。又略带羞涩道:“前个听人说在西山附近瞧见过宝二爷,我想着带了苫儿去了西山那里居住,看看能不能碰上也说不定。”
黛玉劝道:“那里离城太远,倘若有个什么事儿也照应不到。”
麝月含泪道:“既有人看见过,想来二爷也应常往那里去的,路远倒不怕,只想着这一辈子再能见二爷一面,也不枉跟了他一场。”
浩轩对黛玉叹道:“便依了她吧,那里离城虽远些,乡村里却都民风朴实,听高盛打听回来讲,村里好似还有私塾,往后那孩子读书也有个去处。玉儿要是不放心,咱们再派几个人过去陪伴着,想来也可行。”
不待黛玉答话,麝月忙跪下道:“王爷、王妃的好意麝月心领了,大恩大德待苫儿长大了再做报达。只是再别派人跟我们过去了,那里离城里远,来回一趟不方便,何苦让那些妹妹们跟着我们娘俩个受苦呢!”
黛玉听她这么说,想了想便也没再坚持,只说先让人跟着过去些天,待麝月在那里熟了再将去的人唤回。
麝月又大礼谢过,没过几日,北静王便派了高盛带着几个人雇了辆车,将麝月苫儿娘俩个送到了西山脚下一个名叫西下庄的小山村里,自此麝月便与苫儿在那里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