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黛玉院外,浩轩让门口的小丫头进去知会一下,那脏道士勾着头向院内张望了一下,抚着下颌上三根须笑道:“绛珠仙子果然在这里,这些花花草草摆得竟跟绛珠宫内一模一样呢!”
浩轩一旁也不知他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等了一下,便见李龙打了伞迎了出来,见了道士楞了一下。
那道士也多瞅了李龙两眼,倒也没说什么。
浩轩便向道士抱了一拳道:“还望请仙道救王妃一命?”说着便让道士进去。
道士笑道:“贫道哪里能上了绛珠仙子的寝宫?”
浩轩见他突然不走,便道:“仙道不见王妃一面便能治病吗?”
道士笑着从手中变出一个小药盒来,向浩轩摇了摇道:“傻小子,你真想要王妃活过来?若要救她,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浩轩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道士摆手道:“什么山啊云儿的,酸腐的很。你可有没有干净的地方?”
浩轩道:“仙道便随了我去外书房吧。”
道士忽地又收起嘻笑正色道:“倒是要叫你知道,这粒返魂丹需得绛珠心爱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与这丹能融在一起,才起作用。如若不能,便也救不得她了。那么今日便是绛珠仙子归天销号之日。此乃是天意,任谁也改变不了。你听懂了?”
浩轩懵懂地问:“谁是绛珠仙?”
道士神秘的道:“就是那……”
不待道士说出,便听半空中一个优雅的女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此时才发觉天空中纷飞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却见一道彩虹挂在天边。
接着那女声又起:“道兄太多婆婆妈妈了,绛珠还在那里受苦,还不快去呢!”
道士听了,做了个鬼脸道:“警幻仙子不放心,亲自过来了。”
瞬间,众人又抬头向空中望去,却是不见了彩虹,天空又是阴沉沉地什么也看不到了。
道士向浩轩道:“才贫道说的你都听到了吗?你可是王妃的心爱之人?”
浩轩道:“不光是心爱之人,为了玉儿就是把我的命现在就拿去也无怨无悔!”
道士怪眼一翻,上下看了浩轩半日,才道:“快去预备屋子吧!”
浩轩道:“仙道跟我来。”说着带了道士大步向书房走去。
这里众人瞧着王爷走了,听闻那道士说什么心头血,有胆小的,便悄悄地去了太妃那里回禀。
外书房里,浩轩静静地躺在榻上,裸露着洁白强健的上身。
那道士将药盒掏出放在桌上,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根银针来,向浩轩笑道:“一点都不疼的,只不过一小杯而已。”
正在此时,听外面太妃叫道:“轩儿,不可。”
门帘一掀,太妃踉跄着走了进来,后面王嬷嬷不断提醒着:太妃慢着些儿。
道士斜着一只眼问浩轩:“倒底是做不做啊?你这府中可真热闹的紧啊!”
那太妃见了脏道士像是要给儿子开刀的样子,吓得一下子趴在浩轩身上,道:“别拿轩儿开刀,要用便用我的吧。”
浩轩轻轻地把太妃扶起来,道:“母妃还是请到玉儿房中看守,儿子一会儿就好,”
太妃哭道:“玉儿那里有太医在,我要在这里看着你无事才行。”
浩轩瞧着太妃在这里,定无法取这心头血,便向太妃道:“母妃去看视一下两个哥儿,没有母妃在那里看着,轩儿不放心呢!我这里一会儿就好,不过是几滴血罢了,想前些年出征做战,哪一次不带几处伤回来?”
太妃一想也是,心里也放心不下刚落生的两个孙子,便又嘱咐了几句才一步三望的去了。
那道士将银针猛一下刺入浩轩的心脏,浩轩不禁大痛,咬紧了牙关,汗水便慢慢地淌了下来。
不知那道士用的什么法子,那银针看着很细很小,却是只见鲜血向针内流去,而不知都存在了哪里?
过了一会儿,道士取出银针,笑道:“年轻人,现在贫道便要将你的心头血注入丸药中了。”
说着道士打开药盒,从里面拿出了一粒通体透红珍珠大小的药丸来,放入一旁的小碗中。那粒丹药便在碗中滴溜溜转来转去竟是不停。道士又将银针对准了药丸注去。
只见一滴滴的鲜血滴向碗中,那红色丹药似是在寻找什么,触到了鲜血便立即不动了,一眨眼功夫,奇迹出现,那碗里的血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颗越发红得发亮的丹药来。
道士大笑道:“好丸药,真的遇到知音了。”
又向榻上的浩轩道:“恭喜你啊年轻人,竟然融了,快去救你的心上人吧。”
浩轩忙就要起来,却一下子又摔倒在榻上。
道士指了他大笑道:“忘了跟你讲了,你被取了心头血后,会在床上躺个把月,这些天里不能讲话,不能睁眼,只能听别人说话。不过,身体却是无事的。嘻嘻!”
浩轩一听便急了,道:“那玉儿还不急坏了,她刚生产,体质弱,我要去照顾她。仙道,我知道你能的,一定要让我站起来,千万不要吓坏了玉儿!”
道士撇着嘴道:“瞧瞧,一口一个玉儿的,那是……”没说完忙用手捂了嘴不说了。
向浩轩小声道:“嘘!天机不可泄露。”
又笑说道:“瞧着你小子可怜,贫道便拼了受罚,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得到了绛珠泪,立时便会醒过来。”
浩轩大喜,刚要道谢,眼前一花,却哪里还有那跛道的影子。浩轩才知真的是遇见神仙了。
门外侍候的贴身侍卫高盛悄悄推门进来,见只王爷一个人,便奇道:“王爷,那个道士去了哪里?”
浩轩也茫然道:“我也在找他呢!”
又想起返魂丹来,便忙吩咐高盛道:“快将丸药给王妃送去。我随后就到。”
想到一会儿自己便要睡去,又忙向高盛道:“千万别忘了让王妃找那绛珠泪救我。”
浩轩还要说什么,便觉眼皮越来越沉,高盛惊道:“王爷,您怎么了?”
浩轩用尽全身力气向高盛摆摆手,道:“快去,要不来不及了。快!”
高盛对浩轩道:“王爷你等我!”便端了碗向黛玉院中跑去。
进了屋,便见李龙太医正在外屋坐着,瞧着高盛过来,手里还端个碗,便站起来问道:“王爷呢?这碗里是什么?”
高盛道:“这是那道士给的药,王爷让快给王妃服下去。说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龙自知凭自己的医术已然救不了王妃了,便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将里屋陪伴着黛玉的鸳鸯唤了出来。
李龙把碗交到鸳鸯手里,道:“快将此药给王妃服下。”
鸳鸯连忙接过碗,快步走向里屋。
雪雁、紫娟都在床边守着黛玉在那里哭泣着。
鸳鸯进了屋来到床前跪下,用小勺将药放到黛玉樱唇上。
只见丸药沾上黛玉的唇便一下子融化渗了进去,竟然不用黛玉张开樱桃小口。
三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过一刻功夫,见黛玉“嘤咛”一声便醒了过来。
慢启双眸,看了看旁边的人,轻轻的道:“浩轩呢?”
三个人喜极而泣,外屋的那两人也急着问道:“王妃醒了吗?”
雪雁在里面哽咽道:“王妃醒了,姑娘醒了!”
高盛冲外面的小丫头道:“快去禀报太妃和王爷,快去。”
小丫头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李龙示意自己要进去,里面鸳鸯、雪雁忙着把黛玉的被子掖了掖,道:“李太医请进来吧。”
李龙快步上前,雪雁拿出黛玉的手来放在被上,用帕子垫了。李龙把手搭上黛玉的脉间,停了一会儿,李龙面上现出难以相信的表情。
黛玉此时已觉身子轻松了许多,又觉口渴起来,便对雪雁道:“拿水来。”
雪雁忙出外屋端了一碗红枣粳米粥来,黛玉摇了摇头道:“水”。
李龙忙道:“快去拿些温热的白水来,里面只放入原糖粉,快去。”
不一会儿,雪雁便冲了水端了进来。
那黛玉端了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都吃惊地望着她,还是鸳鸯忙笑道:“王妃先躺下歇息一阵子吧!”说着与雪雁一起将黛玉扶着躺下。
黛玉闭了一会儿眼睛,又向雪雁道:“王爷呢?”
雪雁笑道:“王爷才与一个道士去了外书房,一会儿就会过来的。王妃就放心养着吧。”
外面高盛听雪雁说王爷在外书房,想起王爷说的话来,便向李龙道:“太医快去看看王爷吧!”
李龙道:“王爷怎么样了?”
高盛道:“才我出来送药,王爷躺在书房,说是一会儿就过来。可到这时了怎么还不来呢?”
李龙忙向屋外走去,又问高盛:“王爷还说什么了?”
高盛道:“王爷还说,只有什么泪能救他。”
李龙不及听高盛再说,便急步来到了外书房。
二人还没到,便远远地听像是太妃的哭声,二人忙加快了脚步,进了屋,看到北静王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太妃正扑在他身上哭泣着。
一旁的王嬷嬷见李龙进来,忙对太妃道:“太妃,李太医来了,快让太医看看。”说着趁势扶起太妃。
李龙上前给浩轩搭了搭脉,觉浩轩脉象沉稳,强劲有力,并无一些不妥。李龙心道:今天奇怪之事真多啊!
便向一旁的太妃道:“太妃不要着急,王爷身子好得很。想来只是累了,需要静静地歇息一会儿,不碍事的。”
太妃沉了脸道:“胡说,轩儿一睡不醒,难道不是病了吗?”
李龙心中也是喊奇,便上前对浩轩唤道:“王爷!王爷!”
浩轩一动不动,似是睡熟了一般。
太妃一旁又哭道:“是不是?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门外高盛忍不住插话道:“才王爷跟小的说什么泪能救他。”
李龙过来扶了高盛的肩膀道:“你快想想,是什么泪?”
高盛用手挠着后脑勺,也急得不行,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泪。
夜已深了,北王府上下人等没有一个人睡去。李龙回了太医院找了几个身负盛名的前辈,连夜来到北王府,几个老太医也都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病。
此事也惊动了皇上和皇后,第二日一早皇后便带了宫女前来探望。
那太妃见了姐姐直哭了个泪断干肠,言道:“老王爷早早地抛下我们走了,别我的轩儿也……”哭得说不下去了。
皇后一边忙劝慰着。自己心里也急得不行。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那黛玉自打服食了返魂丹,身体恢复起来竟是一日千里。七天之后,已是与平日无异。
只是这些天来并不见浩轩前来看望,心下不免有些猜疑起来。
鸳鸯、雪雁和紫娟都道:“王爷被皇上派出京办一点子事情,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话虽这么说着,三人深知黛玉聪敏过人,这些话儿可怎么能让她相信呢!
这日午后,黛玉小憩了一会儿,便有乳母抱了两个哥儿来给她瞧。
黛玉暂时放下思念之情,将儿子抱在怀里亲着那香香的粉嫩小脸儿。放下了这个,又抱起那个,黛玉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黛玉本来性格便是个多疑的,忽地又想起太妃也有几日没来看她了,每日只派了王嬷嬷来一趟。
问别人都道是太妃身子不适,不能亲自前来,只说过两天好些儿就过来。
黛玉敏感的觉得这里面定有事瞒着她。
黛玉将孩子交给乳母,又嘱咐了几句,便让把两个哥儿带下去。
黛玉瞧着雪雁道:“雪雁,王爷到底去了哪里?可不许瞒哄我。”
雪雁性子直率,又想起王爷一直躺在床上,虽说是身体无恙,可整天这么睡着,也不象啊!
偏鸳鸯嘱咐她千万不可把信儿透露出来,要不王妃也要一睡不醒了。雪雁心中害怕,便不敢说出来,恐怕自己姑娘再出事。
雪雁听黛玉问她,便低下头小声道:“王爷真的是给皇上办事去了,过两天就回府了。”
黛玉沉了脸道:“雪雁,我要听的是真话。”
雪雁心下狂跳起来,知道黛玉不轻易发怒,要是惹了她,说不定今后永远就和你分生了。
雪雁低着头绞着双手站在那里,心中极其矛盾。
黛玉又缓缓的道:“雪雁,你跟了我十几年来,咱们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再问你,浩轩倒底怎么了?你们不用骗我,我知道浩轩不会丢下我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顾的,快快说与我知道。”
黛玉说着,那泪水便跟着流了下来。
雪雁忙上前扶了黛玉道:“王爷就躺在外书房里。”
黛玉一把抓住雪雁急道:“躺在外书房,王爷怎么了?病了?”
雪雁也急道:“雪雁也说不上来,姑娘自已去看看就知道了。”
黛玉忙道:“是是,我现下就去看看。”
说着,便扭身向屋外走去。
雪雁瞧黛玉出去,嘴里道:“糟了,我闯祸了。”
便也拿了件衣裳急急地向黛玉追去。
外书房里,太妃守在床边,嘴里不停地跟床上的儿子说着,也不管浩轩听不听得见。
黛玉上前两步来到榻前,泪水一下蒙住了双眼。
太妃见黛玉过来,也忘记了她现在还在月子里,不能出屋,哭着向黛玉道:“玉儿,轩儿他已经七天未醒了。”说着又哭泣起来。
黛玉过来,坐在榻边。将浩轩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脸上,柔声道:“浩轩,你怎么睡在这里,你不要玉儿了?还是玉儿那里不好,惹你生气了?”
见浩轩还是闭着眼睛,黛玉又焦急道:“浩轩,你睁开眼来看看玉儿,看看玉儿啊……”终于,那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鸳鸯和雪雁赶过来,忙扶起黛玉道:“王妃,王爷只是睡着了,王妃快别这样。”
黛玉一言不发,跌坐榻边,任谁劝也不再说一句话。
因黛玉才产后七天,太妃恐怕黛玉落下病来,便吩咐鸳鸯雪雁两个强搀扶了她回房去歇息。
到了第二日,黛玉便吩咐雪雁将她的被褥拿到外书房去,她要去与王爷做伴儿。
雪雁不敢不从,又叫人去通知了太妃。
太妃来到外书房,见黛玉已让家下人在里面又放了一张榻来,黛玉便躺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浩轩。任太妃磨破了嘴,也不能将她劝回。
就这样,又过去了七天,虽有太医李龙不停过来看视,无奈对浩轩的状况只能是一愁莫展。那黛玉因产后失调,身子便又渐渐地弱了下来。
李龙嘱咐众人劝着王妃进些补品。可谁来劝都没用,对那些皇后送来的上用补品,黛玉正眼儿也不瞧一下。只有太妃亲自过来瞧着,黛玉才强着进一点子粥续命,其他一概不吃,慢慢地竟有些挺不住了。
鸳鸯、雪雁、紫娟都暗地里哭了不停,可又劝不了黛玉。合府众人竟都是手足无措了。
这七日里,每一天黛玉都要拉着浩轩的手,说些只有他二人才懂的话儿。
这一日,黛玉又似往常那样,来到浩轩榻前,拉了浩轩的手放在自己的面上。柔声道:“浩轩,你先前不是说过,玉儿是你的命吗,现在玉儿悄悄地告诉你知道,浩轩也是玉儿的命,倘若没有了你,玉儿也绝不独活于世。”
说到这里,黛玉神色凄婉,却没有看到躺在榻上的浩轩,眼角也悄悄地滑落了一滴清泪。
黛玉又对浩轩道:“自玉儿嫁进王府来,心中便是一潭死水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浩轩。你知道吗?玉儿冰凉的心是被浩轩一点一点温暖过来的。”
说罢,黛玉低下头用素手抚着浩轩英俊光洁的脸庞道:“浩轩,你怎么那么傻啊!那个道士是骗你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那个什么劳什子返魂丹根本就是在骗你,你明知道是假的对吧?但为了玉儿浩轩什么都会去做的,玉儿现在懂了,浩轩心里只有玉儿,玉儿心里也只有浩轩,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谁能把我们分开的。”
黛玉一行说一行掉泪,头越来越昏沉,身子一软,便向浩轩榻上倒去。
门外其实一直候着许多人,雪雁、鸳鸯、紫娟、高盛等都守在门外,只是没有黛玉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
此时,黛玉在里面说着,众人在门外听着,那雪雁更是哭得一塌糊涂。
还是高盛反应快些,一听里面没有声音了,便不顾禁忌掀开帘子一看,忙叫道:“王妃怎么了?”一个箭步冲过去。
只见黛玉歪在浩轩身上,一动不动。
雪雁、鸳鸯也唬得忙上前将黛玉扶起来。只见黛玉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众人都大声喊道:“王妃,王妃。”
过了一会儿,黛玉悠悠转醒,轻启双眸,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黛玉眼中含泪,忽的一滴跌落下来,竟是鲜红色的泪珠儿,不偏不正,恰恰滴在浩轩的眉宇之间。
高盛一旁忽然失口叫道:“绛珠泪!”
只见那滴泪水直渗透到浩轩眉宇之中,浩轩双睫颤动了一下,随着便睁开了双眼。
高盛一旁兴奋道:“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黛玉泪眼迷漓地看向浩轩,温柔地笑道:“浩轩,你醒过来了!”
浩轩一把将黛玉抱入怀中喃喃道:“玉儿,我的玉儿。”
门外的小丫头、侍卫也都抹了泪,高兴地去向太妃和他人报信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