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贾母在弥留之际,已知自己性命不长,便招唤了贴身丫头鸳鸯和琥珀来。将自己名下的所有金银珠宝并一些古董摆设都一一做了分配。
待到竖日一大早,便着人将贾赫、贾政并李纨、宝玉宝钗等众人都唤了来。
贾政一进门,瞧着上房里外都摆满了箱子物件儿,便奇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其实屋内众人见了贾母这般,心里都似明镜一般,只不说破罢了。
贾母扭过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些儿孙,心里不禁涌出难以表达的感觉,是疼、是恨、是怜惜,竟是什么滋味都有。
鸳鸯上前把贾母稍稍扶起来些,将靠枕放在老太太背后。
贾母喘了一会儿气,缓缓道:“我昨儿个梦见老爷来叫我来了,想是我的寿数也要尽了,趁着还有这一口气,便把这些东西分分,做个了结,也省得我死了你们再闹腾。”
说到这里,贾母合目歇息了一下。
底下贾政听了贾母这话,心里又疼又急,便道:“母亲病榻之上万不可瞎琢磨,好好将养些时日便会好起来的,何苦讲这种不吉利的话儿来。”
贾母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些是我从嫁进府里来,几十年来攒下的。今儿个给你们都分了吧。”
贾政听了贾母之言,不禁双目含泪,跪下道:“母亲说得是什么话儿,现正在请太医给母亲调养,不几日就好起来了,还请母亲放宽了心才是。”
贾母抬眼瞅了贾政道:“知道平日里你是个孝顺的,可我自己的身子心里清楚得很呢!正经快让人把这些东西拿去,那箱子上面昨儿个我都让鸳鸯写好了,你们各房自认了去罢。”
贾政见母亲这么明断分晰,心下大愧,便跪下哭道:“母亲诺大的年纪,没得着儿子的一点子孝顺,还要为儿孙们操心,竟是让儿子无地自容了!”
其他人瞧着贾政跪下,便也都跟着跪下痛哭起来。那贾赫也是哭声颇大,却是无有泪水滴下,还不时地从捂着脸的手缝隙里色色地向那边的鸳鸯瞄着。
一旁的鸳鸯看了,由不得撇了撇嘴,心道:老太太怎么会有这样无耻下流、狼心狗肺的儿子。
屋里的家下人也都抹着泪,竟是没有一个人上来相劝。
哭了一会儿,贾政瞧着不像,便招呼众人起来先出去,让老太太静一静,歇息歇息。又嘱咐鸳鸯一有什么便马上去知会他。
待贾政等众人散去,鸳鸯扶了贾母躺下。
贾母睁着一双无神的双眼,忽向鸳鸯道:“别看现下他们哭得厉害,等拿到了这些东西后,想来到了我的葬礼上,还不知会不会能哭得比今天痛呢!”
鸳鸯给贾母掖了掖被角,自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听了贾母的话,口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便流下泪来。
贾母无力道:“丫头,不用叹气,左不过就这样罢了。”
又看了看这个比自己的孙女还孝顺自己的丫头接着道:“不用别人说,我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坯子我清楚得很,倒是丫头你,待我这把老骨头去了你可怎么办呢?”
鸳鸯听了贾母的话,心中升起一丝暖意,不想让贾母临去之前还操她的心。便道:“老太太不用担心,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便去南京找我的老子娘去。”
贾母听了当下心里稍安。她哪里知道鸳鸯的父母早在几年前就已过世了,当时贾母还赏了鸳鸯四十两银子呢!只不过,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贾母早已忘记了。
贾母又反复叮咛鸳鸯将留给黛玉那一份守好,千万别让那起子没脸的再给算计了去。
鸳鸯怕老太太心里难过,便劝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林姑娘这一份,鸳鸯定会留好的。”
不过两日,贾母逝去。且不说贾政报了丁忧,到了礼部上奏,府中如何各处报丧,又如何发丧,待贾母灵柩俱停妥当,择日便派了贾琏带人扶灵南去。
却说鸳鸯在贾母逝去的当日里,便把黛玉的那一份物品藏在了自己房内的箱子里,想着等黛玉一到便瞅个空儿与了她。
第二天一早,北静王便携了黛玉前来奔丧。
黛玉在老太太棺前是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的北静王忙着安慰不迭。
鸳鸯倒不好就上前去。便瞧了个空儿,过去拽了雪雁的衣裳一下。
雪雁红了眼望了鸳鸯道:“姐姐有何事?”
鸳鸯小声道:“我这里有老太太留给王妃的东西,老太太生前恐又让人算计了去,便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王妃。”
雪雁看前面的黛玉哭得泪人一般,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了王爷的贴身侍卫高盛来。逐让鸳鸯稍等一下,快步出来二门外找了高盛来,如此说了一番。便见高盛满脸谨慎地点了点头。
雪雁又回来找了鸳鸯道:“趁现在院子里乱,姐姐便去取了来,交与二门上的王爷贴身侍卫叫做高盛的即可。”
鸳鸯问道:“那个侍卫可是可靠?老太太可是让我亲手交给林姑娘的。”
雪雁道:“这个姐姐大可放心,有雪雁在,你还信不过吗?”
鸳鸯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便回屋将东西放在一个旧包袱里裹好,拿了悄悄地来到二门口,见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侍卫正在那里向里面翘首,逐上前报了名,与了他,便赶紧回去,省得人多嘴杂。
待到北静王与黛玉回府后,才知道了此事。那黛玉更是哭了个不停。
北静王估摸着鸳鸯此时心中还在打鼓,便派了府里的管事嬷嬷指着一事去了贾府,又找到了鸳鸯告诉她黛玉已拿到了东西,让她放心。
为了表示感谢又给了鸳鸯一只玉镯,那鸳鸯死活不要,管事嬷嬷再三说了若她不收下,自己回去也不好交差等等,鸳鸯才无奈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