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中秋那日,宝玉等叔侄三人奉命即兴做诗后,贾政因看到贾环也能做上诗来,心下十分地高兴,第二日便做主让贾环跟了宝玉一起上了学。
刚一得了信儿,可把赵姨娘乐坏了,逢人便说:环儿现下知道上进读书了,中秋节时候做了诗,还得了老爷的赏,想来也不比宝玉差什么!不一会儿话儿便传到王夫人那儿,王夫人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向一旁的薛姨妈道:“癞蛤蟆也想变天鹅,也不看看他娘是哪个!一个奴才央子生下的下流坯子!”薛姨妈陪笑道:“姐姐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没的扫了咱们的兴。他就上了学,读了书,还能比得过咱们的宝玉儿?”王夫人听了妹妹的一番话语,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便也笑道:“妹妹说的是,只刚听到这话儿,我有些气不过罢了。”
两姐妹一唱一和地说着,一旁伺候的丫头彩云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众位,因那彩云一直与贾环交好,私下里也时常关照赵姨娘,看他娘们平日里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便经常从王夫人那里偷些不打眼的东西与他们。
彩云知道以自己的姿色,是不可能给了宝玉的,自己又是贾府的家生子,以后的出路只有随便地拉出去配个小厮。
彩云是个有心人,看那贾环虽比自己小几岁,长得也不如宝玉好,又是庶出,可好歹也是贾府里正经的爷。倘若今后自己能跟了贾环,大小也是个姨娘,总好过拉出去配小厮。
彩云听了王夫人的话,便晚间得了空,告诉了赵姨娘。赵姨娘听了便乍乍呼呼地向彩云拍手叹道:“环儿明着还叫她一声太太呢!她哪里把我们娘们当人看呢!”彩云便劝赵姨娘道:“姨奶奶也犯不着这么生气,等环三爷日后有了出息,得了老爷的眼,到那时谁还怕她不成!”赵姨娘听了点头称是。彩云又从衣裳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与了赵娘娘,低声道:“这是太太那里给宝玉清脑子提神用的补品,我偷拿了些给三爷,姨奶奶可别透了风儿去。”赵姨娘千恩万谢地收了,彩云恐时候长了王夫人找她,便要告辞,那赵姨娘还嘴里唠唠叨叨的讲些不沾边儿的话,彩云向她摆了摆手,又掀了门帘子看外面没有人,便急忙离去了。
却说这贾环贾三爷,自从跟宝玉一起进了学,便不像往日那般淘气,人看着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贾环过了年便十三岁了,其实这贾环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瓜子脸,高鼻梁,一双凤目,很有些女孩的样子。面貌上相仿赵姨娘多些。只是从前行事愄愄嗦嗦,赵姨娘又不会教导他,没的招人讨厌罢了。
这一日下了学,贾环便在赵姨娘屋里练字。因见探春那里的小丫头进来说三姑娘找他,贾环见赵姨娘不在屋里,逐跟屋里的一个小丫头说,回来姨娘问起,便说他去了秋爽斋。
一进了秋爽斋来,见三姐姐探春正在梨花大理石桌上写字。看到贾环进来,探春便放下笔笑道:“环兄弟来了,先坐下吧,侍书去倒茶来。”侍书听了一愣,心道:三姑娘怎么对三爷和颜悦色起来了?只一想,便又高兴地答应着去拿茶杯,心里也替姑娘高兴,平日里自己总想,那赵姨娘虽说做事情总是着三不着两,环三爷也顽劣异常。但总是姑娘的亲娘和亲兄弟。太太虽疼姑娘,总不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不过面子上的事儿,可每每底下劝姑娘总是不理会。今儿个看来,是姑娘的心里有所转变了。
侍书拿了茶杯倒了香茶与了贾环,贾环忙站起身双手接过来道:“劳烦姐姐了。”见弟弟比从前懂礼,探春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贾环。
侍书笑道:“三爷快坐下,别折杀奴婢了。”探春也微笑道:“环儿,叫你来不为别的,知道你现在很用功读书,平日里也上进了许多。姐姐心里替你高兴。想你那里,既然上了学,必是与宝哥哥和兰儿一样,纸张笔墨不缺的,也不需替你操这些心。不过是白叫你过来嘱咐一下子罢了。”
贾环从来都是被探春呵斥教训的,哪里见过姐姐这般和颜悦色地待自已。小孩子年轻心热,听罢眼眶一下子红了,低下头道:“平日里让三姐姐多操心了,从今往后我一定不让姐姐失望,好好读书。”看着贾环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庞,探春也是鼻子酸酸的,逐含泪道:“环兄弟,做姐姐的起不知你和姨娘是真心对我,但因太太看重,所以不能和姨娘走得太近,这些你懂吗?”贾环忙道:“环儿懂得,姨娘也常教训我不让给三姐姐添麻烦。是环儿不懂事,总是给姐姐找烦恼事儿。姨娘平日总说我,可她也每每给三姐姐难看,等下回去我也跟姨娘说去,让姨娘不要总是找三姐姐吵闹。”
虽然贾环的话表达得还不甚清晰,可那探春听罢却是心潮澎湃。一直以为赵姨娘不过是个庸俗不堪的人,自己心里很是看不起她,恨自己为什么会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却不想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时时刻刻的惦念着自己。
而太太平日虽看重自己些,可不经意里流露出来的不屑的目光,总是似钢针一般深深地刺痛她的心。现在想来只有姨娘才是真正疼自己的呀!
想到此,探春站起身来,向前拉了贾环的手动情地道:“你回去跟姨娘说,让她好好带着你过日子,不要总去生事招人白眼,有什么事,悄悄地来跟姐姐说,只要不是那出格儿的,姐姐能帮上的是必定帮的。”贾环擦了擦眼泪道:“我回去就告诉姨娘,姐姐放心吧。”探春又道:“环儿,你要好好上进读书,如果以后你能争得功名,不光姐姐会以你为荣,姨娘的后半辈子也就有靠了。”贾环忙点头称是。
看她姐弟两人都有些不能自持,侍书便一旁笑道:“三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姑娘又教训上了?三爷,快吃茶吧,这儿还有小点心,也尝尝。”探春也试了泪笑道:“还是吃了快回吧,省得姨娘操心。”贾环应道:“不吃了,我把这点心拿走些回去给姨娘也尝尝吧。姨娘平日里吃不上这些的。”听了贾环的话探春心里又是一紧,那泪珠儿便又要掉下来。侍书忙劝道:“三爷快吃吧,这里还有好多呢,一会儿我给你装些拿回去就是了。”
等贾环吃了些点心,又喝了茶,探春便让侍书去取了一方砚台并几支笔,给了贾环。
从探春那儿回去后,贾环读书更是发愤,那赵姨娘也渐渐地不去生事了,每日里除了伺候贾政,便在自己屋里照料贾环的起居。
探春也时常让侍书去送些家常物品过去。此是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