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说道:“其实我爹在户部做小官。他找了大半圈关系,才让我进了军中。说如今军中无大仗,稍微混个军阶,就有油水可以捞了。”
伍长看了看小冉的神色,不似作伪,他觉得有些眩晕,原本熟悉的东西好像突然在对他狞笑,他的世界仿佛正在崩塌。他脚一软,若不是以刀拄地,差点坐倒在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而惊愕的刀疤兵士听了这话,似乎愤怒异常,拔出军刀,对着小冉:“你对得起死去的张大哥吗!”
与小冉一起的高大兵士见此情景,则是抽刀而出,站在小冉身前,与那人对峙。
伍长大喊了一声:“住手!”
他上前两步,说道:“够了,你们这样才是对不起软蛋张!”
那年轻的刀疤兵士面露悲愤,眉头紧皱,胸口剧烈起伏。
他右手擎着军刀,左手不自觉在刀鞘上摩挲。
沉默了一会,他收刀回鞘,解下军刀,重重的掷在地上。然后他把军服脱了,并不大声,却愤恨而决绝的说:“这兵我不当了。你们回去就说我死了吧。”
然后他便径直往外走。
村人面面相觑,不管拿着刀的还是没拿着刀的,都自觉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骑上一匹马,啼声零落地离开了。
高大兵士收起了刀。
小冉看着头也不回的刀疤兵士,又看着伍长,不知道说什么好。
伍长看着离去的刀疤兵士的背影,沉默许久。他终于平复心神,拍了拍小冉的肩膀,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相信的事情,但是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眼前的现实……”他眼神下垂,看了会地面,又看了看那高大兵士,抬头向天,说道,“我还会呆在军队里。”他拔出自己的断刀,插在地上,拾起那刀疤兵士扔下的刀,插在自己的鞘中,转向那两人,说道:“走吧。”
仗义随刀断,浊酒鞘中藏。
伍长最后转向贝乔等人,指了指那依然悬空在附近的,破破烂烂的水属灵诀使用者,说道:“他不是小方,不管他死没死,随你们处置吧。”
随后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骑上三匹马,牵着一匹,拉着两辆空车,就此离开了。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散了吧散了吧。”
村人也便散去,只有村长,和客栈掌柜的还留着。
村长走向贝乔等人,行了一礼,看向裘新源,问道:“要不要去找白先闻看看?他也读些医书的。”
裘新源说道:“已无大碍,吃点东西就好。”
掌柜的说道:“那便去客栈吧,早些时候正好搞了些鱼获。”
裘新源点头致谢:“待我伤愈,便去北边森林打些野味送来客栈。”
掌柜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去了客栈,掌柜的去到后厨吩咐厨子做鱼。
裘新源和洪习也跟着。裘新源让洪习好好看着厨子如何剖鱼。
只见厨子从桶里抓起一条大鱼,高举过头,重重摔在地上。摔了两次,让它晕厥,不再跳动。随后便一刀剖开鱼腹,将里面的各种内脏取出。他又抠起鱼鳃,将腮下的通红部位用刀割去。
厨子手上沾满了黏腻鲜红的液体。
失去了所有内脏的鱼,依然时不时地将身体弓起。
它出不了声,没有人知道它的感受。
从没看过杀鸡剖鱼的洪习皱起了眉头。
裘新源说道:“不论说的再好听,真正对敌之时,拳术总是杀人的技术。只是看人杀鱼就心神不宁可不行。以后杀鸡杀鱼的活就你去干吧,要好好记住生命在你手上慢慢死去的感觉。”
洪习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裘新源说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要走你自己的路,担下所有因果。”
洪习说道:“我会好好学拳的。”
他心里想着:既然没法让别人当刀俎,自己当鱼肉。那么只求自己拳术高些,这鱼想必也会少些痛苦。
厅中贝乔与书生冬亦春面对面坐着。书生说道:“要快些离开才是,不能连累白鹿村了。”
贝乔点点头,问道:“那么现在直接去射鹿城还是先去拒泽城绕一绕?”
书生想了想,说道:“先去射鹿城吧,毕竟我一定要去一趟。既然拒泽城或说南国那边是为了一盏桃而来,有灵剑在手的可能性很大。”
贝乔说道:“而且很可能是前一把木属灵剑,枝垂。同属性的灵剑感应会更强一些。”
书生接口道:“一盏桃还未成熟,所以待它成熟再去会会枝垂吧。而且还不知道在射鹿城会发生什么。”
贝乔说道:“路途必定艰险。若是再遇上今日之敌,可有应对之策?”
书生本也在思索这一问题,贝乔的散灵诀虽然可以一击制敌,几乎无法抵御。问题是她的速度虽然不慢,可比起像裘新源,之前的水灵诀使用者这种高手,速度还是太慢了。
这跟散灵灵力的性质有关,速度的提升注定很难。
书生继续想着,或许可以用“飞花落叶”辅助她?
冬亦春念头电转,正在思考各种可能。
然而裘新源与洪习已从厨房出来,正来到厅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裘新源接口道:“无需担心,我俩与你们同行。”
贝乔问道:“白鹿分舵不要紧吗?”
洪习答道:“分舵事务有柯大哥管着,问题不大。况且射鹿城也有赤龙门的分舵,还是第一大舵。要是想做生意,开拓军需商道的话,可不得不去见见那儿的大佬呀。”
裘新源道:“沿途若有磨难,正好可以磨磨他的武胆。”
这时鱼已做好,小二将菜端了上来。裘新源与洪习在空着的两张条凳上坐下,四人围了一桌。
冬亦春起身,向裘新源作了一揖,说道:“多谢前辈相救。”
裘新源摆了摆手,说道:“只是我想救你而已,不必在意。而若是我不想,你来求我也是没用的。”
小二又陆续端来了米饭,粗劣薄酒和一些下酒菜。
一盏桃有些见着了酒水,有些开心,枝叶颤动,可因为酒水粗劣,兴致也提不太高。
四人吃吃喝喝,闲话几句。
书生问道:“那么,你们可以何时动身?”
贝乔说随时可以。
裘新源说道:“一个时辰之后。待我换身衣服,洗个澡,稍微运功治疗一下,看看那假当兵的死没死,便可出发。”
洪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贝乔问道:“前辈不是还要去森林给掌柜的打猎吗?”
裘新源心中无奈,我又没说什么时候,你和那冬书生,都不怎么会说话呀。便说道:“回来再打。”
然后裘新源从裤裆里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放到身前靠近冬亦春附近的位置。
众人有些疑惑。
裘新源说道:“等会我把这拳谱拿去给耿一可那小娃儿。”
他收不收我不管,我反正要去送一送。不过这本拳谱藏的比较贴身,刚才又一场大战,捂得有些……味道。
裘新源继续道:“先拿出来通通风。”
裘新源之前就注意到,冬亦春附近的空气比较清新,所以今天把这册子拿出来验证一下这个猜想。
效果十分理想。
洪习神色有些古怪,冬亦春倒是微微一笑,一盏桃似乎还有些骄傲。
裘新源对洪习笑道:“说不定这一趟射鹿城走下来,你的功夫还不如耿一可呢。”
洪习腹诽不已:这东西你也好意思送的出手?耿一可要都不会要,练个锤子的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