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王给王妃修的石舫。”沧盈说着下棋,却把嵇郸带到了庭院岸边连着石舫的石板桥前。
“我知道,去年修的时候,我看见了。”
“去看看。”沧盈拉着嵇郸的手带他去石舫里面,嵇郸很快就甩开了他,小声急促道:“你不要命了?”
沧盈转身,毫不在意道:“怕什么?这时候没人路过。”
“你不是说下棋吗?”
“我改主意了!”沧盈说着,拉着嵇郸往石舫里走。嵇郸这次没有反抗,顺着他的牵引提裳踏上了石板。
早在看见建成的石舫时,嵇郸就被这石舫的外观给迷住了,他时常想,要是这个地方属于自己该多好?他渴望进去,站一站也行,踏进这里,好像他就能沿着河流回燕国。
如今果真进了这石舫,他才知道这不过是个石舫,流水带不走它。
“不过尔尔。”沧盈一脚踩在石舫的石制长条座椅背上,环手靠在舫尾与舫间连接的柱子上,对看着顶部的嵇郸说,“要是我,我就修一个五层高的石舫给你,每一层顶上都是精美的石雕,每层都有不同的风味,一层是我琹国,二层是赵国,三层是綦国,四层是渭国,最高层是你的燕国!”
“那是回家的路。”
“被你发现了?”
嵇郸心里有一丝触动,很快他又愁闷道:“你何时能有这个权利呢?”
“看不起我?”沧盈一脚蹬过石椅背点两次水面踩着一块小太湖石登上湖心最高的太湖石顶坐下,看向石舫里的嵇郸,承诺道,“五年!”
好,五年。
“过来啊!”
嵇郸只是背手望着高高在上的沧盈轻轻一笑,没有做任何动作。
沧盈想起来他不会轻功水上飘,便踏回来抓起他的左臂行云流水揽过他的腰将他带到太湖石前。
“要不要上去看看风景?”
嵇郸缓过稍微惊吓的神,淡然摇摇头。
“随你。”沧盈登步上去,潇洒享受的模样赞叹道,“你该上来看看这无限风光!”
无限风光也许不属于我,但此情此景此物此人,是我的。
他当真是天生的帝王,他们明明经历相似,为什么他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呢?
“谁在那里放肆?”
听见岸边宫人的叫喊,沧盈赶忙下来拉着看向岸边的嵇郸回到石舫,一脚踹向嵇郸的膝盖,抱着他滚入石椅下捂住他的口鼻,看上去是在看着嵇郸的眼睛,实际是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嵇郸看着沧盈的眼睛,注视着他严肃的面庞,他呼出的热气透过他指间洒在自己的脸上。
他能感觉到沧盈的紧张,屏气凝神后的喘息,每隔半分钟就换一口气,沧盈偶尔闪烁的目光就是换气的前兆。
沧盈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在石舫旁停止,外面的人似乎站在那里张望了一下,随后又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沧盈松了口气,目光凝聚在嵇郸脸上,只见嵇郸看着他,脸上的红晕都涨到额头上了。
“你脸红什么?”
沧盈感觉到嵇郸的手从自己腹部上划至胸膛,寻上自己的手,随后掰开,开始喘气。
沧盈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差点闷死他。
沧盈尴尬笑笑,不一会儿二人不约而同跟着感觉往外面看去,果然、、、、、、那双探头探脑寻进来的眼睛是他们好几年的噩梦。
“公堂”之上,嵇郸和沧盈站在那里看着堂上一脸喜感的审讯官。审讯官见他们仪表堂堂、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矗立在那里,不禁想起了不堪的过往,谁能想到看上去这样人畜无害的两个人竟然是这里的常客。
“惊堂木”随意一响,审讯官懒散中带着无奈和丝丝乞求说:“年前我王才下令除打扫的宫人,任何人不得踏入石舫,你们这是要以身试法是怎么的?”
“我们比试的时候大意了。”
瞧着沧盈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审讯官差点就信了。
“你怎么不说你们是跑那偷欢去了?”
二人微惊,甚至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同时侧身看了看对方,又看向审讯官,只见审讯官一拍堂木,严肃道:“你们谁先上的石舫?说出来,我可以饶了另一个。”
“当真?”嵇郸问。
“我与二位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嵇郸和沧盈相视一眼,兵分两路朝审讯官身边走去。
嵇郸:“他牵我上去的。”
沧盈:“他跟我一起进的石舫。”
嵇郸:“你所谓的‘先上’是什么标准?”
沧盈:“我们的身份你不好判断的话,算了吧?”
“去去去去去!”审讯官拍苍蝇似的将他们驱赶开,“这可不比你们之前炸池塘、挖墙脚、拆房檐,那石舫是我王为迎接王妃回宫修的,踏上石舫的第一人应该是王妃、、、、、、”审讯官还没说完,只听门口传来宫人的通传声,“王上驾到”四个字吓得审讯官差点坐地上。
沧盈和嵇郸刚走回原位就听见宫人的声音,转身见赵王满脸愤怒瞪了他们一眼,走进来坐到审讯官让出的位置上,目光轻蔑看向他们,问:“谁,先上的石舫?”
沧盈和嵇郸瞥了一眼疯狂暗示的审讯官,同时开口道:“我。”
审讯官跺脚拍头,就差喊出声来。
赵王显然是吃惊的,但想必对于他们团结的惊愕,他更愤怒他们的不知好歹。
“区区质子,真当本王不敢处置你们?”
见赵王轻蔑他们的身份,二人纷纷咬牙暗自握拳,强忍着上去干掉他的冲动。
“拖出去杖责三十!”
“王上,且慢!”审讯官不得不冲上前制止,让人先把他们带到禁闭室里,随后对赵王说,“王上,他二人终究是琹国和燕国的世子,对他们动手就是对琹、燕动手,他们早有反抗之心,恐怕他二国联手再游说邻国,咱们双拳难敌四手啊!”
沧盈和嵇郸被带到徒壁屋中,看守他们的人出去把门一关,里面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次,好像是真的玩大了。”
嵇郸听见身旁沧盈走开的脚步声,如此漆黑的地方他看不见沧盈的身影,只能隐约感觉他往后面走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怕啊。”
“怕什么?”
怕、、、、、、牵连,怕孤独,怕死。
“你有燕国撑腰怎么也这么多顾虑?”
话题中止了一会儿,门口突然射进来的光线让他们下意识闭眼。
进来的守卫瞧见他们一个现在正中间也就是刚进来的位置,一个仰面斜靠在右边墙面上潇洒得很,尤其看见沧盈那不羁的模样,不禁内心冷笑了一下。
嵇郸也是借着这一刻的光线第一眼看向沧盈,才知道他是这般姿态在与自己说话。
守卫看向嵇郸,很没礼貌的语气呵斥道:“吾王有令,你可以走了。”
沧盈不自觉放下后踏在墙面的左腿站直看向嵇郸,嵇郸也默默困惑看向沧盈。
“公子郸,还是赶紧离开这比较好。”
嵇郸目光依旧不离沧盈,脸微微侧向守卫,想开口问他要怎么处置沧盈,只见沧盈对他眼神示意“离开”,他只好默默把刚启的唇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