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月明明。明月沟今晚异常的寂静,寂静到就连狗吠声也听不到一句,夜本就该是静静的。
方渊睡不着,今晚他喝的并不多,四人玩甩子,钱淼不怎么会玩,项月儿脾气倔强而且运气特别的差,所以他们二人率先醉了,其中项月儿更是醉的人事不知。把他们三人送明月沟民宿后,方渊与钱淼一个房间,项月儿与钱冬茧一个间。看着钱淼睡得很香,不时还传来一两声呼噜,方渊苦笑不已,此刻的他一定睡意也没有,他自小不习惯生床安眠,所以每次换环境,都很难睡的着,已前的话起码还有项月儿在身边,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打着呼噜的男人。穿好衣服,方渊在院子中坐了下来,望着寂静的夜空,望着那一轮幽冷的半月发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方渊感觉好一丝丝凉意,只是凉意,没有睡意,再然后,他感觉有人从自己的身后走了过来,他回头,便看见了那已经卸妆后一脸淑雅的钱冬茧,端着一个盖碗一脸微笑的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方渊邹着眉头,看着这个一脸善意笑容的姑娘,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钱冬茧的素颜,这是一张很清爽干净的脸。不,已经不能再简单的用干净来形容,而应该是很纯净。是的,在钱冬茧的脸上卸去了伪装后,她的脸更加的立体可观,清新爽人。
钱冬茧对自己的外貌向来很有自信,看着方渊那有点痴迷的目光,她心中不仅涌过一丝骄傲感,然后她歪了歪头,把水碗放在方渊前面的石桌上,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我特地煮的醒酒茶,看月儿喝的不少,怕她醒了难受。”钱冬茧说着,把那碗茶推到了方渊面前说:“怎么?喝多了,难受?喝点吧。这个地方条件有限,我也只能找到生姜和红糖了,本来如果有羊奶的话……”
“你觉得,我是喝多了?”方渊打断钱冬茧,脸上又再回复到了那痞气的笑容。
“不然呢?难不成是在忧心国事家事天下事不成?”钱冬茧现在已经不再害怕方渊了,他的表情再也不可能琥的了自己,她反而觉得这个表情特别的亲切。
“哈……我可没那个情怀。”方渊笑了笑,端过盖碗,大口的喝了几口那有点甜又有点辣的姜茶,他不是太喜欢这个味道,但也还是把它喝了个精光,他向来都觉得糟蹋他人的劳动成果,是件很无耻的事情。
“你是不知道钱淼那节奏感分明的噜呼声,有多提神醒脑。”喝罢了茶,方渊放下碗幽幽的道。
钱冬茧捂嘴嫣然而笑,道:“也真是辛苦你了。我觉着这明天的晨曦,怕是有人会错过了,你说,我是不是该骂一声,这该死的好酒?”
方渊被钱冬茧作出的表情和幽默的说话给逗笑,瞬间忘记了喝过茶之后腹中传来的不适感。与钱冬茧有说有笑的欣赏着月色。
一个人的夜,只有幽静和黑,当两个人处在一起时,冷的夜不禁也添了几分暧意。
“方渊,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一下。”钱冬茧突然说。
“恩?什么?”方渊一脸惊讶的表情:“这世间,还有什么我们是最聪明伶俐的钱冬茧小姐姐不知道的?我倒也很好奇了,说说。”
“你正经点,我问你正事呢!”钱冬茧一脸的严肃。
“好,我正经”方渊做出正经的表情,但不做还好,一做出来反而滑稽异常,钱冬茧忍不住一笑,大力的给了方渊胸口一拳,看着方渊装出痛苦的表情,这才满意的提出问题。
“你的车尾那两句标语,是出自哪里?”
“嗯?”方渊怔了怔,随即好像回过神了般的,一脸神秘的说:“春秋。”
“春秋?”钱冬茧邹起了那两条柳芽般的秀眉:“我读过春秋……”
“恩,方氏春秋。”方渊说,说罢便又哈哈笑出了声。
“好你个方渊,讨厌的死,没一点正经的!”钱冬茧佯嗔:“也不知道月儿怎么看上你这流氓的!”
“哼,看上我的人可多了”方渊自得的说:“你可悠着点,别也把我看上了,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这么多大美人的,因为我太忙了。”
钱冬茧撇了撇嘴,心里说不出来的紧张,却口是心非的道:“你怕是想的太多,我有追求者了,他比你高出一个头!”
“熬……那么高,可别进门撞到头就好……”方渊打趣着,上一秒一脸的嬉笑,下一秒脸色突然变得深沉,说:“你觉得,人间怎么样?”
对这忽如其来的问话,钱冬茧微微一错愕,继而转过头去望着高空的月光,幽幽的说:“我能看到太阳,却总是活在阴影里,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活在人间还是地狱。”
方渊怔了怔,他并没有想到钱冬茧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随即,他回头神,温柔的抚了抚对方的头,说道:“傻瓜,人间也好,地狱也罢,我们生存的坏境原本就是没有选择的,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尽最大的努力去乐观客观克服它。越害怕什么,我们就越要去面对什么,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更好的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正因为我们身处地狱,而不是天堂,这里太多的磨难,总是需要有人去承担,去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或事负重前行。”
“那你最想要保护的是什么呢?月儿吗?”钱冬茧问,她似乎并不排斥方渊对自己的“冒失”举动,相反的她心中在对方渊抚摸自己头时,心里莫名闪过一丝罪恶的窃喜。
方渊点点头,他没有察觉到钱冬茧的异常,他口重心长的说:“月儿是一部分,我还有很多需要守护的,我的亲人,朋友。比如说你。”然后方渊又补充了一句:“所有我感觉到重要的人和事,我都将拼尽全力去守护!这种地狱中失落的挫败感,有一个人去承担,就足够了,我有动力,因为看着那些需要守护的人脸上照着阳光,哪怕我深处黑暗,我的心里,也阳光密布!”
听着方渊的话在,钱冬蛮一阵的沉默,随后她幽幽的吐出一句:“项月儿真是很幸运,她遇到了你。”
方渊感觉钱冬茧的语调有点沉重,甚至有点痛苦,他不好多问,只好由心而生的,对她露出着温柔的笑。
“方渊,你知道吗?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我本早已结婚了。”钱冬茧突然说。
方渊沉默,他没有听过钱冬茧的故事,他只是很好奇,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到这个年龄,怎么就会把自己给剩下了。
“我从前,很爱很爱一个男人,真的非常爱,我把自己所有的热情都交付出去了,为了他,我践踏自己的尊严,几乎把自己活进了泥土里……”钱冬茧淡淡的说,她没有一点表情,就好像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在一起六年多,谁都认为我们可以修成正果,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一起走进坟墓……不呈想,那都是我的自相情愿。直到后来梦破碎了。和他一起那么年,我居然不知道他同时劈腿着四五个女人……而且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
钱冬茧的眼眶已经完全湿了,但她没有哭出声音,方渊坐在一边静静的听,并没有任何要打断她的意思,他知道,这个秘密一定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太久,她需要发泄需要倾诉,需要去排解掉那些已经过去了的,那些到现在依旧会让自己感觉到痛苦甚至绝望的事情。方渊知就这事上自己也帮不了什么,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静听。
“然后,他哭着求我原谅,在我面前下跪……哼”钱冬茧一声冷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自己会原谅他的……但那一刻看到他那卑微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到很恶心,真的,非常的恶心,我甚至有一种想吐的情绪,因为我感觉那一刻,我看见了从前在他面前的我自己……”
再也没忍住,钱冬茧借着酒兴,趴在方渊的肩头,大声的哭出了声音,方渊只是抚着她的头发,心疼的说:“傻丫头,你没有错……不要这样折磨自己。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一定不会!”
钱冬茧从未如此的失态过,她甚至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哭的如此声嘶力竭,哭的再发不出了一点声音,泪水完全打湿了方渊的衣服,那感觉就像是蛇在蜕皮过后,看着那退下的蛇皮,和过去的自己来个彻底的告别……方渊无可奈何,只得任由着她在自己的胸前撒野……
那一夜,钱冬茧哭了很久,直到哭到累了哭到全身乏力,哭到又再笑出声音……方渊才把她送回了房间,然后他回到了和钱淼一间的民宿里,心绪重重,很不容易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进入了梦乡,此时时间已是凌晨三点有多……所以一众人在疲累放纵的一天过后,睡的沉沉,并没有一个人能起床欣赏到明月弯唯美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