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把曹植送到了他的府上,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曹操大军已到城外,甄宓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到了自己的府上,甄宓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吩咐荷香坐在屋子里。过了好一会,甄宓有些坐立不安,一边在屋子里踱着脚步,一边念叨着:“刚才不是说都到了城外吗?怎么这么好一会儿子了还不见踪影,这可教我如何是好?”荷香在一边劝着说道:“夫人莫急,夫人莫急,老爷关心军国大事,兴许是到军营当中去了呢!奴婢知道,夫人是关心您的那一双儿女,刚才下人不是来报,说已经进了城么,这可不就是回来了!着急着想见,也不必急在这一会儿子。我们再等等罢。”
“呵呵,看来是我着急了呢,竟忘了老爷素日的秉性,想来他这次出征,去了这样许久的时日,把整个邺城都留给了子建少爷,如今回来,可不就先去军当中了么。料想该是当了晚上了罢。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呢?荷香你去厨房看看,今日为少爷接风洗尘,饭菜可准备好了?”
“诺。”
待荷香走后,甄宓又拿起了《诗三百》,读着《溱沩》中的句子: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甄宓读着想着:还是那个时代的人才好,虽说是周公要维护姬姓统治,倒是民间依旧有这样的风俗,想来那三月初三的上巳之期,该也是少男少女的相会之时罢。大概也就不会有这样的逼迫了吧。自前汉那董氏仲舒的《春秋繁露》始,便生出来个‘三纲五常’,给女子带上了这样的枷锁,我们是什么,男子都不必遵守的东西,偏要一个女子去承担,去忍受,男子高兴了,便可三妻四妾,便可想娶谁便娶谁,我们有什么拒绝的权力呢?又哪里敢拒绝呢?这——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命了。这样我却还真真想去那个时代,只让那子建陪着,也是极妙的了。如此也就不枉我这样大胆一会了。甄宓想着,泪水又流了下来。恰巧这个时候,荷香回来了,一看甄宓这个样子倒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就这么一会子,怎么就哭了呢?脸上的妆都晕了,我来给你补补。”说着荷香让甄宓坐在了妆台之前,一边给她补着妆,一边说道:“夫人呀,不论心中有多么难过的事儿,如今少爷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若是这样惹得少爷不高兴,还伤了你们的和气。”
“嗯,我知道。荷香,”甄宓拉着荷香的手,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们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内里我都把你当亲姐妹看的。你也试试帮衬着我,规劝着我,如今我无以为报,这里有一对镶金花的镯子,送给你当谢礼罢!”
荷香听罢,连忙跪了下来,说道:“夫人万万不可,这些年我尽心侍候,做的只是我的本分,实在不能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给你你就带着吧,你受得起,不然这样长的岁月里,我都不知晓该如何度过。”甄宓说道。
这时候,府里的人来报说道:“启禀夫人,少爷已经快到家门口了,夫人快去迎接吧。”
甄宓一面让荷香收了那对镯子,一面收拾着,和荷香一起往府门口走。
再说那曹丕,离了开曹植的府上,便带着郭氏柳依回到了自己府上。一路上郭氏柳依把曹丕逗得哈哈大笑,两个人在一起很是愉悦。曹丕走到府门口的时候,便看到甄宓已经站在那里了,甄宓看到了曹丕,倒也没有多少惊讶,突然甄宓的眼前一亮,“怎么?那曹子桓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她的装束也不是一般,该是——倒也是,那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想那曹子桓连我都可以强娶,又有什么人是她不能娶的。如今我的年岁也大了,府里只有我一个人也倒难免孤寂些,如此多了个说话的也是极好的,本来便不是真心待那曹子桓的,如今有了可不是正好么,不管是谁,我都真心待她便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郭氏柳依也看到了甄宓,想着:“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之前并未曾听夫君提起过,不过这样的装束,想来她身边的那一位该是她的丫鬟了。我也不知晓他已然婚配。嗯,如今想来在军中见到的那一双儿女,就该是这个女人的孩子了。倒也是,我曾还想做他的——唉!这简直都是妄想了,想来我这样的出身,他也不会容许正妻这样的罢!以后还是小心着才对。”郭氏柳依故意紧紧地挨着曹丕,一双眼睛盯着甄宓,射出一道寒光。甄宓看到了她这样的眼神,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第一次见,心中还有些生分罢了。甄宓快速地走到曹丕面前,行了跪拜礼,道:“夫君出征在外,如今可是回来了。妾身恭祝夫君福体安康。”
曹丕说道:“夫人在家操劳也是辛苦了,你我之间何必行这样的大礼呢!快起来罢,这个时节地上凉。”说着曹丕把甄宓扶了起来。
甄宓说道:“夫君离家多日,那日妾身有恙,不可长途奔波,亦不曾陪伴在夫君身边,如今相见,定要行这样的大礼才是。”
“夫人倒真是谦卑有礼呢。我子桓最敬重的也便是这一点,也不知说了多少次夫妻之间何须这样的礼节呢,你却偏偏还是这样。”曹丕说道,“哦,忘记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在快回来的时候新纳的人。我有时出门在外,家里有个陪你说话的也好,只愿你们以后可以和平相处着便是了,平日里,倒也多了个说话解闷的人,岂不是好的?她姓郭,本名女王,我觉得未免张扬了些,便给她赐名叫柳依了。”
“一切全由夫君做主了便是,只要夫君喜欢,真心待夫君的,收在身边也是极好的,一面可以多个人照顾,一面又有人可以帮着我料理家事,闲来也可陪着我说话解闷,这可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那妾身就先恭祝夫君喜获新人了。”说着甄宓又施上了一个常礼。
“夫人请起,说了不要行这样的礼的。”曹丕把甄宓扶了起来,又转过头对柳依说道:“柳依,过来,你该认识认识你的姐姐了。过来见礼!”
“哦,嗯,姐姐——好,郭氏柳依这厢有礼了,妹妹这可是第一次见姐姐,可真是太不凑巧了,夫君呀,他并未在我跟前提起过你,我也不曾知晓我还有你这样个姐姐,所以并不曾备下什么礼物,可还请姐姐原谅才是。”郭氏柳依施了一道万福礼,却是侧目看着甄宓。
甄宓听郭氏柳依这样说,也并未曾理会,只淡淡的说道:“夫君出征在外,军国之事那样繁重,未曾对你言明也是自然,我并不理会。如此既不知晓,又何言得礼物呢?不知者不怪的么。再者又说了,有句话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送礼,重的是一份心,即使是鹅毛,只要是诚心的,便也是极好的;反之,即使是赠与千金,若是无心与之,也是不值一毫的礼物了。今日里妹妹初次见我便说起未带礼物,可见妹妹心中是有我这个姐姐的,这样便是足够了。何苦来说这样的话呢?这才是第一日,妹妹便说起了这样的话,可不就是要和姐姐我生分了么?再说了,你我都是夫君的人,同是侍候夫君的,又何必送礼呢?这家里夫君是主人,可军中之事也是太多太杂,平日里家中便只有我一人,如此的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都要我一个人来理,每日里的事情,少说也有个百十来件罢,我一个人可正愁料理不过来呢!如今妹妹来了,我倒也可轻松轻松了。只要日后妹妹与我一起把夫君照顾好了,料理好了这家里的事务,姐姐我就感激不尽了,何必说什么没有带礼物的话呢?夫君,你说呢?”
“如此,我可就多谢姐姐了。”郭氏柳依答道,又白了曹丕一眼,心中想着“这个曹子桓,竟对他的妻子是言听计从,日后看我让她好生受着。”
“宓儿呀,你住在东苑是叫凝香榭,上边的那副对联还是我题的呢!我记得是“流云轻抚翠玉凝,蓼汀欲滴红怡香”,那日里信口写下的,也就胡乱刻了上去。”曹丕说道。
“原是这样的道理,我还记得我初次入住还满心疑惑呢!这样的一幅对联倒也清新别致,只是红怡有些重了。原是夫君信口写下的东西。”
“夫人可是邺城的第一才女呢,诗词歌赋俱是一流,就别取笑我了。如今这柳依该如何安排呢?这样吧,如今西苑一直空着,就快些派人打扫出来,安排柳依住进去罢,再从丫鬟里边挑些仔细的过去侍候着。”曹丕吩咐道。
“是,夫君,你可是少道理了,不告诉妹妹家里有个姐姐也就罢了,也不告诉我有了妹妹,如今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打扫不出来,只能委屈妹妹在客房住着,等西苑打扫好了,再挪进去,也是好的。只是有一宗,这西苑夫君还未题词呢,夫君就题了词找人刻上去才是,不然这柳依妹妹就说夫君亏待她了呢?”
郭氏柳依说道:“全凭夫君与姐姐安排,妾身听命便是。”
“是,宓儿你说得对,我得题个词出来,免得这柳依又说我偏心了不是。我想想罢。就叫斜月阁如何?”
“斜月沉沉,多少无尽之意,斜月又是女子的饰物,必是极好的了。这对联么——”甄宓说道。
“就题个浮星暗柳斜,黄昏晓月沉罢。夫人你看如何?”曹丕说道。
“嗯,夫君好才情,这样的两句,正符合妹妹呢,来人,就依着少爷说的把这两句刻了做成对联悬在那西苑的正厅之上。”甄宓安排着。
“我们进去吧,子建兄弟病着,晚上父亲大人还要到我们这边吃饭呢!如今这天气,临了傍晚,这风还是有些疾了,好生仔细些,千万别受了风寒才是。宓儿快去准备这才是。”曹丕说道。
“是,今日知晓夫君凯旋而归,早就让厨房里备下了晚膳,可都是父亲大人与夫君喜欢吃的。夫君请。”甄宓说道。曹丕一手拉着甄宓,一手拉着郭氏柳依,走进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