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甄宓和曹植坐了下来,荷香在旁边服侍着。甄宓和曹植两个人也不知道谈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彼此看着对方,甄宓渐渐低下了头,曹植也不好意思起来,甄宓想着:我本是他的嫂子,在这里好歹也算得上是东道主了,论理应该是我先开口的。可是面对着这曹子建,我确是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去说,加上前几次的事儿,若是一旦有什么失言之处,惹出什么事来,可就不好了。甄宓几次想开口,无奈介于自己的担心,好几次都把话咽了回去。曹植这时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这样貌美的女子,我竟是有些语无伦次,以至于难以开口了。突然之间,确是发现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出甄宓的美了,似乎觉得哪怕只是一个字说出来,对她都是一种颠覆,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欣赏着就是极好的了。曹植也就只是这样看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甄宓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就勉强说道:“叔叔请喝茶罢,都快要凉了,这样的天气里,虽说阳光明媚,毕竟地气还是不足,茶凉了对身子不好。”
曹植应了一声:“好,谢谢嫂子关心。”说着曹植便低下头,端起茶杯,喝起茶来。过了一会儿,曹植抬起头问道:“嫂子真是玉手,琴音真真是绝响呀!我倒是听过许多曲子,但总是觉得不如嫂子的绝妙,今日一听,简直是空谷绝响了,但不知晓嫂子是如何有这样高深的琴艺的。”
甄宓笑了笑,说道:“我们在这些方面最是讲究了的,要有好的琴音,是必先要有好的琴的,就像写字时我们要准备一支好的毛笔一样,这毛笔不是也要讲究制笔的材料么,你是极出色的文人了,这些想必我不用说,你也是知晓的,还是说说我这琴罢。”
“嗯,还请嫂子细细说来,我也长长见识。”曹植说道。
“嗯,我且给你细细说来,”甄宓说道,“我这把琴是用龙门山上高达百尺的桐树做的,树干中积聚着很多盘曲的纹路,树根扎得很深,盘虬叠枝。所以看这琴上,才有了这如此精美的花纹,且是自然而成的,没有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只有这样的琴,弹奏起来才能自然流畅,因为它极少沾染世俗的浊气,自它诞生便有一种孤傲、清高、脱俗之味。再看看那株树生长的地方,上有千仞的高峰,下临百丈的深涧,湍急的逆流冲击着它。它的根一半已经死了,一半还活着。”听甄宓说到这里,曹植便惊叹起来:“怪道有这样美的曲子!这样的树可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呢!这样高洁的树,怎能不奏出高洁的音乐呢!”
甄宓微微一笑:“要知道更妙的可还在后边呢!冬天的寒风、雪珠儿、飞雪侵凌着它,夏天的闪电霹雳去触击着它。每一天早上则有黄鹂鳱鴠在它上面鸣叫,傍晚则有失偶的雌鸟、迷路的鸟雀在它上面栖息。那些孤独的黄鹄清晨在桐树上啼叫,鵾鸡在树下飞翔哀鸣。在这样的环境中秋去冬来历尽岁月的沧桑,这才让琴挚砍伐桐树制成了琴的。”
曹植这时更是惊异了,对甄宓说道:“虽然我听了许多的曲子,但究其音律,终究是不甚知道的,素日里来,就只当那所有的乐器只是一样的工艺罢了,却竟未想道,好的乐器竟是这样的讲究,看来我还是太俗了些,与嫂子比起来,终是俗子一个。只是这样的树木,是极难得的!嫂子真真甚是幸运了,竟能拥有这样的一把琴。世间的俗乐可真真是不能和它相比了。怪道以前听到的音乐都觉得没有这一首精妙呢,原是这样的道理!”
甄宓继续说道:“叔叔先别急,就是这琴弦,也是有讲究的。我且与你慢慢道来。这琴弦是用野生的茧丝制成的,用孤儿的带钩做装饰,用养了九个孩子的寡妇的耳环制成的琴徽。让技艺高超的琴师弹奏着流畅的琴曲,让伯牙来演唱的。歌词是这样说的:‘麦子抽穗出芒时野鸡在早晨飞翔,飞向空谷离开枯槁的槐树,依傍在险峻之处,下临曲折的溪涧。’飞鸟听到这样的歌声,就是敛着双翅都不能飞走的;野兽听到这样的歌声,即使是垂着耳朵也不能行走的;蚑蟜、蝼蛄、蚂蚁听到歌声,哪怕是张着嘴都不能前行的。只有这样,才制出了这样的琴,只有这样绝世的琴,才能奏出如此绝美的音乐的。否则,即使技艺再高超,用了一把粗制滥造的琴也是听不出它的绝妙的。”
“原来是这样,佩服,佩服,嫂子竟知晓得这样深厚,今日算是见识了。还记得以前哥哥说嫂子作文是一流的好手,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嫂子那里只是作文的好手,简直就是全才了,子建自愧不如。”曹植笑着说道。
“那里有你说的那样好,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甄宓谦虚地说道。
“嫂子,方才我来的时候,听你弹奏,随口吟了一首诗,我录下来送给嫂子,如何?”曹植说道。
“如此甚好,我就先行谢过叔叔了。”甄宓说道。
“嫂子何须客气?我且录出来罢。”曹植说着,拿起笔写道:清露击石壑,晨风画嫩晖。听君奏一曲,松动彩霞飞。忽闻高翔鸟,直击掠低枝。此曲绝世响,妙声心旷怡。写罢,拿给甄宓看。曹植说道:“嫂子觉得如何,这样的诗作。”
“怪到你刚才让她们准备着文房四宝,原是早有打算,叔叔的诗作是胜我一筹的,宓儿谢谢叔叔。我定当珍藏着。”
“嫂子别谦虚才是。”曹植笑道。
甄宓一看这时间,已是中午时分,忙对曹植说道:“叔叔就留下来吃饭吧!吃完饭再走罢!”
“也好。”曹植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