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情心看着那道被担架抬着的人,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滋味。她就这样看着,目光无意识地跟随着他,似是要把他刻在自己一切里。没有思考,就是这样的平静,只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自己回以柔情。
可是……他来这里,是为什么?姜情心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像野草般生根、疯长。夜晚车道上的惊险追踪、昏黄的光晕、悬崖下的滚滚浓烟,以及她与他之间的一切,一一映入她的脑海。她不禁质问自己:他与自己的相识,是缘分,还是别人的安排?
站在姜情心旁边的君不归则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对林愿卿被抬回来有些诧异,倒没有什么大的仇恨。
作为君氏集团创始人的次子,君不归从小就接受贵族教育,虽然养成了纨绔的性子,一直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派势,但他的礼仪素养还是比较好的,哪怕只是在长辈面前。上次与林愿卿在学校里为了月秋池大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就已经让他在老爸面前挨了训,挫了不少锐气,使他暂时不敢在过于嚣张,但骨子里还是桀骜的。只是自家老爸对自己讲的东西,让他有了些许改变,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林愿卿的感觉是什么。是仇恨,还是释然?或者两者兼有?
白林枫这一队人马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见自己大姐大没动,她请来的客人也没动,就不敢动,而白林枫把别人扔下悬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一路上他们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现在到家了,有没有什么指示,还是不敢动,每个人心里都是说不出的苦。
君不归知道场面很尴尬,伸手拍了拍姜情心。
姜情心终于从逆流成河的悲伤的汹涌中短暂的逃离了片刻,有了一点点的自由空间。
她艰难地开口:“带他去我的房间,不用看守。”小弟们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只感觉心里有块大石落了地,麻利地抬起林愿卿就走。
白林枫看了看姜情心,眼中又恢复了对她的狂热。他向前站出一步,想说点什么,却被姜情心摆手制止了。
小弟们在抬林愿卿的过程中,还是因为好奇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大姐头最近怎么了?以前都是把人直接搬进静默室的啊。”
“还有还有,都不要人看着他,这得有多放心啊?”
……
姜情心也上了楼,推开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的门,林愿卿已经在里面了。她轻轻坐到床沿,看着他,欣赏着这张俊俏的脸庞。
不自觉的,她的手开始不听使唤的伸出,触碰到了他的脸。但又想到了什么,她惊慌地收回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鬼使神差的,她怎么又不把手伸了过去?这次她没有收回手,想着就这一次,别人又不知道,反而细心地用手描绘着他的面庞,嘴角不时翘起,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林愿卿长的确实好看:皮肤白白净净的,比一些女孩子都更白皙。一头浓密的黑发就算不梳理,配着他俊美甚至妖异的脸庞也会显得有一种特别的美感。特别是他的眼睛,不笑时像一片浩瀚的星空,一条银白色的带子穿梭其中,美极了。可他笑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了月牙,嘴角不住地上扬,像一只小狐狸。这就是姜情心心里喜欢的人物:俊美得像一朵圣洁的寒梅。
姜情心就这样消磨了一夜,直到实在忍不住睡意才偏下了小脑袋,睡着了。
当晨曦的光晕再次笼罩这片大地的时候,姜情心还在熟睡,可对她有着复杂感情的林愿卿已经醒了。林愿卿看着身边的妙人,又像回到了他们在夜里的山上数星星的时候,快乐,甜蜜。
他轻抚着她的秀发,动作轻缓的在水里激不起一丝涟漪。他时常这样幻想,这头秀发要是能一辈子让自己像此时这样轻抚,那该多好。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林愿卿看着眼前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妙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说出话来。
这片怪异的沉寂终究是被打破了――
姜情心缓缓开口:“你,真的是你吗?”
只一句话,就打破了林愿卿对她的所有幻想――我们还能回去吗?像从前那样。
林愿卿苦笑了一下,自己终是被她所弃了吗?
他们都清楚,回不去了,哪怕他们所猜的一切都是假的。
姜情心再次问了一个问题,简洁得异常:“为什么?”林愿卿不想解释,只说了句:“你们的关系比我们的,复杂多了。”姜情心不清楚,这里的“你们”和“我们”里有同一个人。
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却因此隔了一条湍急的大河。他们清楚有这个可能性,却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与不切实际的猜测。
姜情心苦笑了一声,没有在问那个一度让她心碎的问题。她缓缓起身,走出了自己的闺房,带上了门。
她感觉曾经的自己又回来了,那个不顾人情,冷酷地掌握着全市大部分资金链的,主宰着众多商人命脉,把他们蹂躏于手中的自己,那个众人之上的女王,回来了。
仿佛能让人坠入冰川的冷酷声音从她唇边滑了出来:“带他下去吧。”没有过多的言语,却让她的下属们露出了狂热的神情。
林愿卿被粗鲁地带了出来,摔进了一间房。姜情心这次没有管他,径直走下楼去。君不归握着手机,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屏幕,却说道:
“完事儿啦?”
姜情心微微颔首,算是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回答。
“那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君不归得到回答后露出了痞痞的笑容,道了声,“谢啦。”说完,他就上楼去找林愿卿了。
君不归推开门,对林愿卿的状态有些吃惊:他以为林愿卿现在的状况会很不好,至少也不会有什么精神,可他现在完全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还冲自己笑了笑。
“很吃惊吗?”林愿卿对君不归进来没做一丝表示,用与平时无异的声音说道,“这没什么。”
君不归索性拉了张椅子坐下,没心没肺地说:“那倒没,只是觉得你没我想的那样‘重情重义’。”林愿卿拿过一杯水,小抿了一口,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君不归也不忌讳,放宽了心说:“你和姜情心的那些破事,那天酒店里的‘上流人士’有几个不知道的?在学校里你还和我抢月秋池。我说,你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
林愿卿面对这种问题敬业没有恼怒,只是轻笑一声,眼神里的意味谁也看不明白,只有一闪而过的哀伤。他说:“我还以为你会揍我一顿呢。怎么,进局里改造过了?”
君不归笑骂道:“我良心发现还不行吗?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爸也不会对我进行改造了。”
林愿卿思考了许久,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很累吧。”君不归愣了一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可不是嘛。话说,你确定不是在回避我的问题吗?”
他却不知道,被父母管教是眼前这个人一直奢望的事。但这个人还是开了口。
“我和姜情心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和月秋池也只是青梅竹马。至于以前……”林愿卿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你把主人公想成谁都行。”
君不归好奇地向前倾身,双手握在一起,完全没了以前的架子,兴冲冲地说:“是什么?快说!”
林愿卿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责备君不归的不解人意,却还是说出了一直隐藏在他心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