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没有说最后的结局,但结局已然注定,毕竟,林小牛遇到的可是许应白。
小楼里格外沉默,除了满脸不屑,不知从哪弄了根竹签剔牙的黑脸汉子外。林小牛是一身神力有万夫之勇,可惜崛起得快殒落得也快,陈国之亡林小牛罪在其身,许应白大军入陈塘,一路畅通无阻直逼陈国国都,在那君主开城门跪拜在地献上开国玉玺后,拒不受降。
陈国国都被夷为平地。
成了天启之年第一个亡国的诸侯国。
黑脸汉子对神勇无比的骠骑将军嗤之以鼻,做为后世之人本不该有此情绪,只可惜老者口里,那位白袍将领正是汉子最为推崇的天启三杰之一,狄国白袍兵仙许应白。
这让汉子起了些兴致,要好好说一说这位天之骄子,他与老者对视一眼,老者眯眼一笑,汉子“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该他来延续这故事了。
和许应白同处在一个时代,是悲哀的,和许应白成为对手,更是不幸中的不幸。
许应白出身将门之后,父亲乃是狄国当朝四大将军之一,自幼便在兵法学习上展现了过人天赋和极大的兴趣,七岁时凭借与许父的辩对令其刮目相看,除去庶子出身的身份,许应白完美得无可挑剔。
十二岁,许应白的故事传遍整个京城,人人都知道许家出了个神童少爷,围棋之术造诣精深,以棋代子,环环相扣,大谈沙场排兵布阵,风云变幻,其战术连环杀以小搏大让人不敢相信是个十二岁少年的心志,虽未付诸战场却能感受到此术下的壮观杀力,不寒而栗。
十四岁,许应白已是城里不多见的美少年,一双星目,气宇轩昂,清俊之外并不阴柔,更多的是坚毅与勇敢,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却已有食牛之气。
连那雄才大略,正值壮年的狄国君主都破例允许许大将军带着少公子上殿觐见,他要好好见识一下京城里的少年兵仙。
大殿之上,而立之年的君主笑问少年,“天下形势你怎么看?”
许父唯恐自己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就要抢先搭话,却不小心瞥见那君主表情严肃,不似玩笑,再也不敢有半点庇护之心。
狄国早早预料到天下乱世将起,私下谋划了整整二十年,上任君主现任君主励精图治,养精蓄锐,屯兵百万,早有一争天下之意。
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大王,和大殿文武百官,许应白抬起头,目光坚定,没有半点怯弱紧张,认真道:“启禀大王,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已起,我们国力强盛,不该再观望形势,应该先发制人。狄国北靠燕国,西临西蜀古都,要想往外扩张,必要先拿下这两地,而燕国国力不弱,虽能在这西北一带与我们分庭抗礼,但好在地势平坦,给我许应白十万人马十年内我便可挥军北上,直捣燕京。至于小小的陈国,若是我许应白走一遭,几个月的时间便可易帜,陈国地势险峻,能够将其拿下也能成为我狄国逐鹿天下时的有力后盾。”
言罢,许应白与龙椅上身披黄袍之人目光对视,不卑不亢。
许应白侃侃而谈,却不见身旁其父已跪倒在地,战战兢兢。
狄国君主大笑,又问道:“十万人马就想拿下与我狄国不遑多让的燕国,许小子,你好大的口气,真是在纸上谈兵啊。”
君主一语,许父匍匐在地,满头大汗,“跪求大王开恩”。大殿之中,那些许父政敌则是冷笑,笑许家小子口若悬河,大言不惭。
许应白在那君主威严压迫下始终淡定从容,负手而立,朗声道:“我许应白点兵,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如今天下争端已起,狄国观望数年也该出兵了,我们想吞并燕国,燕国何尝不是对我们虎视眈眈,十万人马虽少,但在我许应白手上就是一支百万雄兵,将来大陆之上还有其他大国,狄国不应该一下暴露全部实力,过早被那些北部大国盯上。”
狄国君主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殿下那站立得笔直的少年,说道:“朕就给你十万人马,如何?”
许父慌忙磕头,禀奏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王莫要当真啊!”
此时在外威风凛凛,好占人妻的许大将军哪有那威风八面的样子,也不过一个想护着宝贝儿子的普通父亲。
许应白跪地叩首。
“臣许应白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主看了一眼一旁的司礼监,老太监宣布道:“退朝。”
继而又补充了一句,“许应白留下。”
许父看了一眼许应白,悔不当初。
后花园中,换下龙袍的男人不再是大殿之上的气势凌人,居高临下的狄国君主,身着一身普通便衣,除了腰上那块可证明身份的佩玉,再无任何饰品,身边也只有一个收敛气息,服侍多年的老太监。两任君主励精图治,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许应白,你想要什么?”
男人开口问道。
许应白看着池塘里满池莲花,不假思索,“臣什么都不想要。”
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贴身太监退去,他学着少年注视着一池青莲,自言自语道:“金银财宝,绝世美人,还有封官加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或者,你也想坐一坐我那张椅子?”
私下里,男人不再自称朕。
少年摇了摇头,心不在焉,从母亲离开后,他就很少笑过。
男人叹气一声,“你若是什么都不要,我怎么放心用你?”
许应白目光深邃望着前方荷叶上驻足的一只蜻蜓,一眨不眨,随后缓缓开口道:“若可以的话,我想尝遍天下各地的桂花糕。”
男人哑然失笑,“这啊,好说,等狄国一统大陆的时候,就可以了。只是不知道,那天我等不等得到了。”
少年目光如炬,重重点了点头,“大王洪福齐天,有生之年一定能的,臣发誓,四十年必将整个大陆收入狄国麾下!”
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肩,笑道:“你要学着那些老人精们揣度我的心思的话,这会儿脑袋已经在地上了,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男人随意在亭子里坐下,捡起一颗石子扔进了池塘,看着水面密密浮萍多了个缺口,摆了摆手,笑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学不来就不要学了,太生硬,放手去干吧。”
天启十五年春,狄国十万大军北上,领兵之人,只是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少年。许应白第一次带兵作战,许父硬要将许家军几位得力大将抽调给徐应白,许应白再三拒绝无果下只能接受,起先,这些驻扎边关的老兵瞧不起那白马上的少年,私下议论道:“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将门之后,大王也是草率,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带兵打战,跟送死有什么什么区别。”
许应白的解决方式很简单,不服的比划比划,比划过了,再说。
那一日,许应白一人挑翻数百人,毫发无伤,一柄红缨银枪,游若灵蛇,出若长龙。
天启十五年四月,狄国大军度过红河,燕国边关飞雪城外,许应白下令众将士打破饭锅,凿破渡船,不破飞雪不还。
许家副将中,一位看着许应白长大,许父心腹斥责道:“应白,此举有失稳妥,太过鲁莽,万万不可。”
许应白冷笑一声,“我徐应白打战,打到哪里,就在哪里进行供给,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更不许退!”
“还有,记住,现在是行军作战,得叫我将军!”
一马当先率先杀去。
狄国十万大军杀红了眼,四月中旬,飞雪城告破,仅半月时间,便将燕国最重要的边关城池拿下,其中,更有许应白下令抽签的一万死士,允诺死后安置好家属,以肉盾炮灰开城,城不破,就补上去。死士退无可退,尸体堆积成一座座小山,飞雪城外血纷飞。
五月,飞雪城驻扎一月,调整修养,清除城中燕国残部,整顿兵马。许应白则提前半月带着一万精兵单刀直入,悄悄进攻燕国北方繁华之都,云烟城。
入城时,一万精兵只剩八千人。
早在飞雪城告破,忙于南下和东征的燕国才开始重视到这个老邻居的凶猛,像一头下山虎,一路势如破竹,领兵之人又是头血气方刚的小狼崽子,要么不下口,下口就是往死咬,这才半月时间,又将云烟城占为己有,燕国君主大怒,下令北方五城抽调五万人马围城,定要取那小将首级才解恨,之后再一举夺回飞雪城,将狄国大军杀个片甲不留。
飞雪城外,五万大军围城,许应白立在城头,手中捏着块杏花糕,表情轻松不似作伪,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毫不在意,相比之下,身边的人却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毕竟城里他们只有八千人不到。
城外有人叫阵,“小娃娃,可敢出来一战?”
许应白含着那块入口即化的杏花糕,嘴角上扬,朝城外叫阵大将笑道:“有何不敢?”
一旁众将士皆上前劝阻,担心许应白意气用事,毕竟主将上阵,大忌讳。
许应白手提银枪,出城去。
叫阵大将也是燕国北方有名的大将,善使一柄长刀,刀法精湛,一记弯月拖刀与那回马枪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人防不胜防,平生也好斗,作战之前必先与敌方将领叫战一番。
白袍少年骑白马,一个回合便将这燕国好斗的大将军挑死马下,且还不退,大开城门,不知虚实。
可出城之前,许应白吩咐过,只要他不敌,速关城门,不用管他。
“小贼,竟敢杀我大将军,快快受死!”
又是一声怒喝,两记快马一左一右快速杀来,许应白微微眯眼,银枪掉转枪头,一记横枪,势沉千钧,率先撞飞其中一人,随后左脚一蹬,白马会意,前蹄腾空,徐应白飞身跃起,红缨飘飞,银枪一出,直接洞穿燕国来将。
瞬息之间,二人又被斩于马下,皆是燕国大军里一等一的好手,一下子,再也无人敢上前,且看许应白坐在马上,吃起了糕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便更加不知城中布下了多少埋伏,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密报上只说这白袍小将军会些兵法,却不想武艺也是如此高超。
第一天,许应白依旧出城,邀战。
第二天,许应白再次出城,一言不发,枪都懒得拿。
第三天,许应白站在城头,冷冷扫视着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燕国大军。
第五天时,燕国斥候终于打探清楚了云烟城里狄国士兵才区区八千人,其余人皆驻扎在飞雪城,领将勃然大怒,下令攻城。
任燕国谁都不敢想,这个白衣少年敢以身作饵,孤身涉嫌。
许应白率五千人出战,这一战,五千人只剩一千人不到,许家军里许父的几位心腹,只剩两人,那位之前斥责过许应白用兵极端的老将,为徐应白挡下了燕国神箭手的致命箭矢。
次日,许应白率三千人再次出城,誓死奋战,一个比一个凶悍,许应白更是在燕国大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七进七出,这一战,三千人只剩五百人。
燕国五万大军,也只剩三万人。
第三战,许应白一人出战,迎战三万大军,一样的坐在白马上,脸上血迹未干的许应白抬起头看着那轮大日,微微一笑,随后大呵一声,“杀!”率先朝燕军杀去。
时五月二十五日。
燕军帐内,急报频来,所在城池,遭到了数支军队攻城,现已沦陷,此外,方圆十里外,有数万大军正朝此赶来。
这才是许应白真正的连环杀!
飞雪城里狄国大军只修养了十天不到,在许应白出发云烟城前,便已分成数支人马秘密赶往北方其他城池。而待许应白拿下云烟池吸引燕国北方大部队后,便开始火速攻城,这些驻扎在燕国北部各城的人马,本就是燕国国君用来防范狄国的人马,许应白这一手既是调虎离山,又可“围魏救赵”,这一记连环杀,杀招在第二招,杀力却在第一招。算无遗漏,只是,许应白的确太极端了,一万人太冒险,守住云烟城拖到援军赶来,太难了。
损失十万人可能狄国会元气大伤,可损失一个许应白,会让那位魄力不凡的君主,抱憾终生,无心北上。
白袍少年兵仙,不该葬身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