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亲手种下的这棵枫树长势喜人,很是称我的心,我由衷的觉得,这是个极伟大的决定,不由得洋洋自得起来。
天长日久下来,我渐渐发现,这树其实很有灵气,比之一般的花草树木更多了些灵透之意,用不了百年便可生出灵智进而幻化出人形。
我每日都在树下盘膝打坐,修习道术,它似是有所知觉,常常伸展出树枝来替我遮去那刺目的日光,我笑,觉得它真真有趣极了。
师妹曾有一日来看我,无意间发现了它,在树下注目良久,神色也很是复杂,半晌,口中方喃喃自语道:竟然是一棵悟性极佳的灵枫。
我站在她身侧,抬头看着枫树,半晌无言。
我曾以为我是太过寂寞了,时光过得越久,寂寞便越是肆无忌惮的袭来,我从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怒哀乐,我并不贪恋这红尘万丈,因为万丈之中未有一人是我的牵绊,师傅说,生死有命,一切尽可顺其自然,我以为我明白了,可,那永远只是以为……
又过得许多年,师傅他在一个雨天故去,彼时我与师妹正挨着师傅坐在廊下,屋檐下急急垂下繁密的雨丝,我望着天空一片昏暗的颜色,手心中是师傅逐渐冰凉的手,眼角一片冰凉,一滴泪吧嗒一声落在地上,混合着雨落下的声音,像是一声声质问,回想在我与师妹的心中。
师妹对我说:“这世间,非黑即白,而人,非死即生,其实,无论生与死,都从未有人真正逃离过这红尘万丈,你与我深陷其中,爹爹他,亦是。”
她看着我,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波澜:“你我即已入此道中,便理应看开,之后诸事,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我未能像师妹说的那般看开,反而多了些迷惘,那之后,我做了一件事,我将带有我精纯道术的血汇入枫树之中,我想,生死之事,变幻无常,我总想着它终有一日会修成人形,却总是忘了,我终有一日也会死,也会同师傅一般,还未说一句道别的话,便永远闭上了眼睛,我存了私心,不想让它就那样轻易地忘了我。
那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它并非一棵普通的枫树,而是一棵灵枫,悟性极佳,灵气聚集的也很快,再加上我的精纯道术,我想,再不久,它便可修炼成人形了,谁知正因为如此,它遭到了许多精怪的觊觎,只要有精怪能吸食了它身上的灵力,便可妖里大盛,增加几百年修为,我为此不惜千方百计的想要保住它。
但终究势单力薄,我意识到自己即将命不久矣,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将自身大半道术渡给它,以保住自身,这样,即使我不在,它也不会有危险。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曾将全身仅存的全部精纯修为集于一处,在用心头血在灵魂上结了一个封印,用于封印住今生的记忆,我怕,我会忘了它,永远的忘了它,我要永永远远的记住它,我还未见过它修炼成人形的样子,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