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珩昱握紧着我的手转过身,“孟老无须多礼,本殿不过是携侣同游,不曾想打扰到您老。”
一位驼背的老者拄着云状的红桃木拐杖,拐杖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白发苍苍遮掩住她姣好的容貌,想必年轻时定是一位妙龄女子。
“不打紧,老身守着望乡台万载,负责冥界投生之事,早已习惯了。”老者的长布麻衣盖过她蹒跚的脚步,“冥差正带亡灵过来,老身恐怕无暇招待殿下。”
龙珩昱难得的谦恭有礼,“孟老事务繁忙,且先忙去吧,本殿自有出处。”
“老身告退。”老者往一旁的亭子走去。
待老者远去,我方开口问道,“小飞,这位老者是谁?”
龙珩昱不直接回答我,反而仰起头缓缓道来,“自古以来,轮回转世皆由天地调和,天界主管姻缘和命盘,地界主管亡魂和投生,共同维持天地万物平衡。
而孟老掌管冥界投生之任,经阎王殿受刑得以转生的亡灵,押送至望乡台喝过孟老的忘情水,方登奈何桥投胎。”
果真和我料想的一样,“她便是大名鼎鼎的孟婆?”龙珩昱点头称是。
何其有幸,今日我得以见到传说中的厉害角色,我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等下我是不是就可以看见鬼魂们喝孟婆汤了?”
“小雪,你可别太过兴奋,此处毕竟是地界。”龙珩昱的循循告诫,我稍微收敛点自己的亢奋。
“咦?这里有块大青石,上面写着‘早登彼岸’。”血红色的字似要溢出石碑滴落下来,古怪诡异非常。
龙珩昱秉着有问必答的精神,“这是‘三生石’,寄托着转世祝福。”
“噢~”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奈何桥头,在昏暗的灯光照明下,一个小方桌上摆满了十几个小碗,孟婆正舀着蓝绿色的汤水,神奇隐秘的孟婆汤仿佛在邀请鬼魂们来细细品尝。
“小飞你快看,孟婆在盛孟婆汤了,怎么我看不见那些投胎的鬼魂?”我探头探脑的来回检视,宽长的黄泉路却空无一鬼。
龙珩昱朝我眼上一挥,一列形形色色的幽灵队伍豁然出现,排队等待着孟婆派汤,有几个女鬼在我附近驻目遥望远处。
我连忙躲在龙珩昱背后,小露脑袋紧盯着她们,“那几个女子在看什么?”
“望乡台是一块特殊的圣地,亡魂可在此眺望前世的家况。”
“噢~原来如此,想不到冥界如此的有人情味。”
龙珩昱看似有些心事,“感怀前尘往事,喝尽忘情水了无牵挂,才好登上奈何桥,进入轮回道投胎往生。”
我给他伸出大拇指夸张的惊叹道,“说得好,忘却曾经展望未来。”
孟婆站在奈何桥头开始派发孟婆汤,她循例向每个魂灵问一声,“你是否要喝碗忘情水?”虽是如此,但魂儿总归要先喝过孟婆汤才可上奈何桥得以投生转世。
“倘若不喝这忘情水,魂灵便要跳入忘川河,受尽千年煎熬之苦,才可重新轮回转世。”龙珩昱脸上忧郁渐浓,“你也曾在那喝过好几次忘情水,忘了我。”
我瞪大眼睛问道,“你来过这看我喝孟婆汤?”
“你第一世身故后,我看着你和我的分身喝过忘情水转世才安心离开的。”龙珩昱陷入矛盾痛苦的心境,“我不愿你忘了我,可我更不忍你承受千年之苦……”
我环抱着他宽广的腰背,“小飞,别再沉湎过去,我如今就在你身边,这不就好了?”
龙珩昱转过身抱紧我,不让我看到他的狼狈,“小雪,原本是我想逗你开心,反倒变成你安慰我。”
“哇,我刚才没注意到这个,好特别啊~”
“什么?”
很好,我成功的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个彼岸花竟然没有叶子。”
龙珩昱再度忧伤起来,“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我突感喉头有些不适,“咳咳~”转而剧烈咳嗽起来。
龙珩昱回过神来,“此地瘴气甚重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我顺从的点点头,“嗯~”
龙珩昱楼抱着我旋转一周,我们便坐到一张摆满珍馐佳肴的圆桌前,我惊喜得睁圆眼睛和嘴巴,“你何时准备的?”
龙珩昱抿嘴一笑,“方才你饥肠辘辘,我便私下让阎王去准备这一桌丰盛美食。”
我不好意思的干笑道,“呵呵~你都听到了?”
龙珩昱扬起一边嘴角,“你可满意?”
我看着一桌子色彩缤纷的鲜菜香肉,有香煎茄子、小蘑菇炖鸡、胡萝卜青菜汤、炸糯米团子、蒸香鱼、麻辣豆腐,蒸煎炒炸炖,色香味俱全,堪称一绝。
我来个深呼吸先让鼻子吃个饱,闭上眼睛无比享受的感叹道,“满意满意,我相当满意。”
“那就赶紧吃吧。”
“那我不客气了。”
我直接上手拿了个大鸡腿,浅尝一口味蕾全开,香嫩弹滑的肉质,咬合之间流出的香浓肉汁充斥我整个口腔,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待我啃完整个鸡腿,才发现龙珩昱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尴尬的捞出另一个大鸡腿放到他的碗里,“喏~给你!”
龙珩昱眼里藏不住的温柔似水,贴心的把大鸡腿夹到我碗里,“你那么爱吃大鸡腿,我让给你。”
“谢谢~”我羞赧一笑,忙招呼道,“你别总看着我吃,你也吃啊。”
独食是现代文明之一,尤其是深夜放毒更是极度的诱惑‘犯罪’,可我还是觉得分享才是至高的人生美德,它有助于感情交流升华。
环顾四周,我们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雅间内,红门纱窗、珠帘绒毯、高床软枕,金雕木刻的精致桌椅旁立着美人屏风,“这是哪儿?好高级的样子。”
“地界第一饭馆——美香楼,这里便是最好的厢房。”
“太子殿下果然面子大,小的跟着您沾光了。”
“给你当然要最好的。”
“话说,阎罗王为何对你那么好?”
“不就是送你转世那一次,恰逢地界大换血,我助阎王登上地尊,他便欠下我一个大人情。”
“你的运气不赖嘛~”
“我最大的运气便是遇上你。”
“你,便是我的世界里最短也最美好的诗句。”我有感而发,主动握住龙珩昱的手。
“小雪~”他眼里情欲满满,反手与我十指紧扣。
“快吃吧,菜都快凉了。”我嬉笑着往龙珩昱嘴里塞了一块辣豆腐,呛得他咳嗽不止,“你吃慢点,囫囵吞枣的,你看你都呛哭了。”
龙珩昱无可奈何的苦着脸,边咳边叫屈,“小雪…我是辣的…呛着…并非是哭……”
我又体贴入微的灌了他一大勺菜汤,“好好好,来~先喝一大口汤压压惊啊。”
龙珩昱得以止住咳嗽,便眯着眼阴险的暗笑,“小雪,你那么瘦小,应该要多吃点。”话未说完,他的邪恶之手已向我伸来。
我被迫含着糯米团子,支吾其语,“报复心…真强……”
“彼此彼此~”我们对视三秒,恶战开启。
你喂我一口、我回你一口,你塞我一口、我敬你一口,在如此和谐火热的气氛下,我们将一桌子的席卷进肚,撑得瘫在椅子上起不来。
我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发着牢骚,“堂堂男子汉,也不知道让着点。”
“我记得某人曾说过,让着她便是小瞧她。”龙珩昱淡定从容的回怼,“倘若她肯叫我声‘飞哥哥’,任何事我都皆会让着她。”
“好我替她叫,飞……”我故意拉长声音,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正一动不动的紧盯我的嘴巴翘首以盼。
我淡然一笑,“弟弟。”龙珩昱立马泄气瘫回去,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心中暗爽。
“小雪,让你叫我声哥哥就那么难吗?”
“你可别忘了,我出生在男女平等的22世纪,有独立自主的现代思想,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和剥夺我的言论自由。”
“我并非想要你的思想和自由,只不过是单纯的喜欢你这样称呼我。”
“就这样?”我挑起一边眉头,龙珩昱点头默认。
“好吧,看是你我才答应。”我闭上眼冲破心理障碍喊了出来,“飞…哥哥。”我做到了,我战胜自己的羞耻心做到了,并顺其自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雪妹妹~”龙珩昱热情的呼唤,我的鸡皮疙瘩连同羞耻心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小飞可以了,一次就好。”我讪讪一笑,迅速拾起我的羞耻心,将它收好再也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龙珩昱理解万岁,“好,我不勉强你。”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国盛的倦容,“也不知道现代世界变得怎么样了?”
龙珩昱一脸忧心忡忡,“小雪,你想家了?”
“待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就要回去了。”
“为何?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小飞,这里终究不是我的世界,而且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什么使命?”
“22世纪的现代世界,正面临着巨大的灾难,我是一名医者,救死扶伤为我己任,我责无旁贷。”
“如若拯救人类世界,你可愿与我携手天涯、隐退桃源?”龙珩昱眼里波光暗涌,情绪随我变幻。
我饱含深情的答复他,“我千万个愿意,只要世间太平,我随你浪迹天涯,游历世界,汝居即为吾家,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雪,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我和他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真心许下的誓约挚诚而温暖,一对璧人甜蜜而幸福,茶水里倒映出俪影成双。
“叩叩~”敲门声徒然响起,打断了我们的动情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