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貌匆匆来报,“回禀娘娘,乃阴德妃在苛责花容。”
“噢?宣她们进来。”我应尽快平息此事,切莫惊动夫君。
阴德妃颐指气使的走在前头,花容默默垂泪走在后面,两人盈盈一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皆平身吧。”我抬手示意,静心一问,“阴德妃何故在殿外喧闹?”
“娘娘明鉴,臣妾是为娘娘教训这手脚不干净的丫头。”阴德妃笑里藏刀,眼神寒光。
“花容所犯何事?”我疑惑问之。
“娘娘请看。”阴德妃递给我一根兰花玉簪,得意邀功,“这玉簪精致脱俗,绝非凡品。花容一介丫鬟,怎可能拥有?必是她私自偷拿娘娘的饰物,娘娘应引以为鉴。”
“妹妹误会了。”我浅笑站起身,将兰花玉簪插回花容头上,“本宫一向奖赏分明,此玉簪乃是本宫赏赐予她。”
“娘娘~”花容感激涕零。
“花容,你也真是,为何不和阴德妃解释?”我娇笑的责怪她。
“奴婢说了,但阴德妃不相信奴婢。”花容委屈的抽泣。
“你……”阴德妃一时语噎,无力反驳。
“花容,且先退下。”我点头示意。
“奴婢遵命。”花容徐徐退下。
“妹妹的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但花容乃本宫的丫鬟,本宫自会好好调教,不劳妹妹费心。”我淡淡一笑,掷地有声。
“臣妾逾越了,望皇后娘娘恕罪。”阴德妃脸色大变,磕头请罪。
“妹妹何出此言?”我微笑的拉起阴德妃,“妹妹一心为本宫,本宫岂会不知?只是妹妹心思单纯,若是被有心人挑起事端,传入陛下耳中,唯恐祸及宗亲家族。”
“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如何是好?”阴德妃惶恐求助。
“妹妹日后切莫喧哗闹事,关上殿门自行解决,岂不美哉?”我亲热的拍拍她的手。
“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实在大意。”阴德妃羞愧万分。
“妹妹如今知晓,为时不晚矣,且坐下吧。”我坐回自己的金色凤座。
“谢娘娘。”阴德妃一改平时的狡黠形象,温顺就坐。
“妹妹今日找本宫,所为何事?”她定不是专程来为我办事,不过是借着除弊来博我好感罢了。
“娘娘和陛下从九成宫避暑归来,周遭劳顿,故臣妾特来探望。”原来阴德妃是来打探消息。
“妹妹有心了。”我微笑回应,“九成宫的确是避暑胜地,妹妹放心,陛下已决定明年带领四位妹妹一同前往。”
“听闻陛下和娘娘发现醴泉,此事当真?”阴德妃竟是打起醴泉的主意。
“此乃千真万确。明年妹妹便可享用之。”我满足她的心愿。
“皇子们皆可同去?”阴德妃顺势问道。
“那倒未必。”皇儿那么多,哪能都带去?
“还望娘娘多为祐儿美言几句。”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要祐儿恪守本分、课业出众,陛下必会留意到他,本宫亦会推荐之。”我不言可否。
“谢娘娘明示,臣妾回去必会好好教导祐儿。”阴德妃感恩戴德的欠身行礼。
“我们同为后宫姐妹,互帮互助乃是理所当然。”我端庄从容,不急不慢的说道,“妹妹今日来得巧,陛下御赐给本宫一些丝绸锦缎,本宫正想给妹妹送去呢。”
“陛下给娘娘的赏赐,臣妾万不能接受。”阴德妃激动的拒绝道。
“妹妹自家人,何必客气?”我恍然大悟般,“妹妹放心,本宫一视同仁,亦会送去其他三位妹妹殿内。”
“如此这般,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谢娘娘赏赐。”阴德妃叩拜谢恩。
“妹妹无须多礼,陛下御赐之物源源不断,本宫一人怎可独享,况且本宫亦用不了许多,不如与诸位妹妹分享,岂不快哉?”我又给她好好上一课。
“娘娘勤俭持家,打理后宫有道,臣妾万分钦佩。”阴德妃发自肺腑的夸赞道。
“绝非本宫一人功劳,全赖四位妹妹的支持。”我谦和有礼的婉言答道。
“娘娘实在谦逊,臣妾告退。”阴德妃叩首拜退。
待阴德妃离开丽政殿,我便命花容从库房内,拿出八百匹丝绸锦缎,每人各两百匹,命花容和月貌送到四妃殿内。四妃感激不尽,和我关系日益融洽,后宫风平浪静。
贞观七年,我的嫡长女长乐的婚礼,筹备了一年多时间,终于如期而至。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太极宫门排成一列长龙,空前盛况。
我和唐太宗穿上金绸锦缎凤服,飞龙舞凤,俨然一对夫妻装。唐太宗头戴金冠,脚着金履,风流倜傥、俊朗非凡。夫君那么帅气,不怕抢新郎官的风头?
我梳上国色天香的牡丹头,头插凤凰于飞步摇,以珍珠华胜点缀,耳戴一对凤头流苏坠,风姿绰约、倾国倾城。都说新娘子最美,长乐必会比我更胜一筹。
“长乐,朕的掌上明珠,今日最是光彩照人。”唐太宗兴奋得无以复加。
“父皇、母后,儿臣好紧张。”长乐本就红粉佳人,高涨情绪更添红霞飞颊。
长乐一身金丝红绸锦缎新娘装,凤舞祥云,脚穿金丝祥云,珠围翠绕,百合髻戴凤冠,凤镯珠链配霞帔,简直是皇家私人订制款式。
柳眉纤纤,杏眼传情,小鼻精巧,双颊绯红,红樱小嘴,桃脸含喜,点眉心朱砂,珠玉花耳坠衬盛世红妆,绝代芳华、倾世美颜,果如其名“天生丽质难自弃”。
“人常言‘婚嫁时女子至艳、怀胎时女子至柔’,今日我长乐乃至艳之时,切莫大乱方寸,理应好好享受此刻。”我慈爱的抚慰长乐,轻柔细致的帮她整理。
“母后,儿臣舍不得您。”长乐撒娇略带点哭腔抱紧我。
我轻拂她的后背,“傻孩子,每月你都可回宫看父皇和母后,何必伤感?快笑一笑,莫让下人笑话。”
长乐松开怀抱,展开欢颜,唐太宗开怀一笑,“长乐放心,你的公主府父皇永远为你保留着,你想回来便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陛下休要胡言,长乐与冲儿新婚燕尔、双宿双栖,哪有长住皇宫之理?”这个皇帝父亲真没头脑,哪有咒女儿老是回娘家的道理。
我一个白眼横扫过去,唐太宗心领神会,憨憨一笑,“长乐,还是你母后说得对,别太惦记我们,多为长孙家开枝散叶,父皇方为安心。”
“儿臣知晓,必定尽心尽力侍奉长辈、敬爱夫君、理待晚辈。”长乐懂事的应承道。
“我儿甚乖。”我和唐太宗相视而笑,颇为欣慰。
“吉时已到,请长乐公主快上花轿吧。”喜婆火急火燎的来催促。
“父皇、母后。”驸马爷长孙冲向我们行鞠躬拱手礼,奉上一片赤诚之心,“长乐嫁予儿臣,儿臣必会爱她敬她护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请你们放心,将她交予儿臣。”
冲儿亦一身金丝红绸锦缎新郎装,龙飞祥云,脚踏金丝祥云,一串清珠挂于胸前,腰间别着一块青龙玉佩,和长乐合在一块,便是新婚夫妻龙凤款。
玉面郎君,头束高冠,眉清目秀,高峨鼻梁,厚唇专情,笑窝皓齿,翩翩君子、潇洒风流,英姿气度不输夫君。
“冲儿,长乐嫁予你,我们放心。”长乐羞涩得低头浅笑,我替长乐盖上金丝红锦盖头,唐太宗将长乐之手交托到冲儿手上。
“谢父皇、母后。”冲儿心潮澎湃,牵着长乐送入花轿中,回头朝我们挥手告别。
我们点头示意,对冲儿这个驸马爷满意至极。冲儿帅气的跨上马,雄浑有力的大喊一声,“出发!”他拉着马绳转弯,千军万马尾随其后,拉着花轿往皇宫外走去。
我和唐太宗目不转睛的看着队伍前行、远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仿佛被抽掉一瓣心花似的,忧伤感、无力感涌现而出。
“皇上,不知为何,臣妾心一片酸楚。”酸痛之感由内心涌上头颅,眼睛酸涩难受。
“皇后既舍不得长乐,何不坦言相告,憋在心里不痛快?”唐太宗轻揽我肩,温和问道。
唐太宗的话语如同一剂神药,治愈我的忧重感,我方放下心来,任泪水肆虐,“长乐心思细腻、想法单纯,方才她本就不安,臣妾岂能表露真心,让她担心。”
“无垢最为人着想,总深藏心事。”唐太宗戳戳我的小心脏,转而拍拍自己的胸脯,“但好在有朕,肯做你的倾听者。”
我不由得“扑哧”一笑,“陛下乃臣妾之树洞。”装下我的情绪垃圾。
“树洞是何意?”唐太宗对我的新鲜词着有兴趣。
“臣妾还没嫁予陛下之前,心中有何不快之事,便会找个树洞,大声对其喊出,便可舒服畅快。”我欣喜答道。
“噢,此法甚好。”唐太宗拍手称快,“皇后有朕这个大树洞,还愁何事不能解决。”
“陛下不仅是臣妾之树洞,还是臣妾之靠山,臣妾之天、臣妾之命。”我郑重其事的说道。
“无垢何苦强求自己,朕只愿你做朕之爱妻,快乐幸福的一国之后,别再给自己太大压力,太多责任,一切交由朕,朕替你担着。”唐太宗真情实意的表白,我怦然心动。
“服侍陛下、操持后宫、养育子女,乃臣妾职责,义不容辞。陛下有自己的使命,臣妾有自己的责任,陛下无需介怀。”我紧握他的双手,表明我的坚定态度。
“如此看来,无垢才是朕之树洞矣。”唐太宗无奈叹道,“无垢身体娇弱,时常患病,朕常常忧之。如若无垢将一切交予朕来做,朕亦不会怪责你。”
“陛下不可,臣妾有自己的坚持。”我气急攻心,头脑发晕,身子发软,向他倒去。
“无垢……”一声声深切呼唤下,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