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且退后,朕来看看。”李世民轻拉我到一旁,蹲下身子观察之。
“夫君当心些。”我不放心的蹲到他身边。
李世民回眸一笑,“无垢放心。”转而用手杖掘地,往湿润之地心通导,泉水随即涌流而出,“哎呀~”突如其来的泉涌使我一个箭步跳起身来,唯恐弄湿衣足。
“呵呵~爱妻且让开些,为夫要造个泉池。”李世民狡黠一笑,我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来人,围涌泉砌石槛,引水流造泉池。”李世民大声呼唤。
三个护卫立时赶到,着手动工起来。他们以石块围绕地泉,压在泥土里形成石槛,并将泉水引流为一条水渠。流泉往南灌注于丹霄宫之右,往东流淌于双阙之下,贯穿宫门萦绕着紫房宫。
泉水晶莹剔透,心旷神怡,仿佛能净化心灵一般,我情不自禁的捧起一手清泉饮之,“皇上,此泉水清澈甘冽,怎能我们独享,岂不暴殄天物?”
“皇后所言甚是有理。”唐太宗微笑点头。
“花容、月貌,陛下要在丹霄殿设酒宴,你们速去准备。”我开始张罗起来。
“奴婢遵命。”两个丫鬟即刻领命而去。
“你们亦速去传召大臣们,告知其朕在丹霄殿置办酒宴。”唐太宗随即下令。
“奴才遵命。”护卫们狂奔而去。
须臾片刻,丹霄殿里一片欢跃,觥筹交错,举杯畅饮,大臣们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圣君贤臣,融洽无间。
“泉水清澈见底,甘甜可口,犹如醴酒,清心纯性。”长孙无忌欢饮泉水,赞不绝口。
“据文献记载‘天子恩德如同水润万物,散布天地,滋养生灵,醴泉便会出现。”房玄龄举杯开颜,有感而发。
“梁公所言极是,陛下圣名远扬,故途遇醴泉之眼。相传醴泉乃神域奇物,饮之可治顽疾,亦有延年益寿之效。”虞世南主动与房玄龄碰杯,接话道。
“此等祥瑞之物现于宫中,非人力所能为之,实乃上天瑞征。水清如镜,意为影射陛下,心明如镜,陛下不可辜负也。”魏征不忘借醴泉告诫唐太宗。
“郑公宴席饮酒之际,仍不忘谏言于陛下,真乃大唐第一谏官。”我婉言称赞道。
“微臣愧不敢当。”魏征言笑晏晏,恭敬的稽首行礼,“陛下乃圣名君主,今日还特赐醴泉与众臣共享,微臣无以为报。”
“臣等无以为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皆叩拜谢恩。
“众位爱卿平身。”唐太宗振奋的一抬手,“朕乃无意发现醴泉,并非明圣之由。众卿家皆大唐功臣,君臣同乐有何不可?”
“陛下圣明。”大臣们深受感动,神情激动。
“今日朕心情甚好,来人,赏一品大臣二百匹布帛,二品大臣一百匹布帛,速去拿来。”唐太宗临时封赏。
“谢陛下赏赐。”重臣们行礼谢恩。
“陛下贤明谦逊,乃大唐之福矣。”高士廉捋捋花白胡须,“老臣认为,今日醴泉盛美之事,应如实记于史册上,供后人阅知。”
“申公所言极是。”一众大臣皆附和道。
“既然如此,今日盛事便由微臣亲自执笔,铭文刻碑,望陛下恩准。”魏征出列请命。
“此事交由郑公去办,臣等放心之至。”大臣们相互点头称是。
“臣妾亦认为,郑公必会将今日之事记录得尽善尽美。”我投赞成一票。
“爱卿毛遂自荐,众卿家皆赞意,朕准许之。”唐太宗颔首同意。
“谢陛下,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望。”魏征一本正经的谢恩。
“众位爱卿,我们继续把酒言欢,共享盛举,尽兴而归。”唐太宗高高举起金杯。
“臣等遵旨。”群臣响应圣意,皆举起酒杯互相敬酒。
是夜,唐太宗喝得微醺,宫人们扶着他回到寝宫,我吩咐花容拿来醒酒汤,服侍唐太宗喝下,便在这凉爽舒适的避暑胜地香甜入梦。
“晋阳,你父皇睡懒觉!”小晋阳被我逗得笑眯了眼睛。
李世民在床榻上睡得正酣,来到贞观之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太宗皇帝喝醉,第一次看到唐太宗睡懒觉,第一次看到夫君如此松懈。
“夫君,起床了。”我抱着小晋阳柔声推他,试图将他唤醒。
“嗯~”李世民含糊不清的回应一声,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揉搓着太阳穴和眉心,才慢慢回过神来,“无垢,现在什么时辰?”
“夫君,现如今将近午时矣。”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朕竟昏睡如此之久。”李世民懊恼不已。
“是也,夫君早膳可省下,直接用午膳即可。”我掩饰不住心里的埋怨。
“朕一时贪杯,爱妻莫要生气。”李世民脸上讪讪,陪着笑脸。
“酒欲熏心,夫君切勿再贪杯,失理事小,失节事大。”又不是千杯不醉,又不是酒仙,搞不懂男人为什么那么爱喝酒。
“爱妻此话怎讲?”李世民暗自不对劲,一脸不自然。
“夫君难道忘了昨日醉酒所做之事?”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酒果然害人不浅。
李世民捂住头思索,终是毫无头绪,“朕头脑一片混沌,无垢快告知朕发生何事。”
我装作一脸忐忑的神情,闪烁其词,“陛下要臣妾说,臣妾不可不说,但切莫生气,亦别怪罪臣妾。”
“无垢只管道来,朕绝不怪罪于你。”李世民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陛下醉酒时,和大臣们称兄道弟,陛下真记不清了?”我柔声细语,旁敲侧击。
“朕果真如此荒唐?”李世民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我索性夸大其词,给夫君些教训,长长记性,“非但如此,陛下还将魏征错认为臣妾,举止轻佻……”看你还敢不敢醉酒?
“切勿再言,朕已知晓。”李世民别过脸去,我分明瞥见他一抹酱红色的猪肝脸,“无垢为朕着想,朕不会再醉酒。”
我见办法已奏效,便不予追究,免得物极必反,岔开话题问道,“夫君可是饿极?”
“正是。”唐太宗突来精神,“来人,朕要洗漱。”他仿佛要借着洗脸,洗掉一身的狼狈不堪。
“花容,传午膳。”我暗自窃笑。
“奴婢遵命。”花容速速去办。
“无垢,晋阳可要取何乳名?”唐太宗换上金锦缎绣龙华服,好一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风流天子。
“陛下又有何高见?”我表面上温柔平静,内心却翻起白眼、脸部抽搐、苦笑不堪。
古人最喜给幼童起乳名,专挑些阿猫阿狗的名字,意为好生养、好养活。迄今为止,唐太宗已为两位皇子取乳名,分别是泰儿的青雀、治儿的雉奴。
泰儿一出生便是个圆滚滚的小肉团,青雀乃厚实健壮之鸟,唐太宗寓意深远,希望泰儿强壮结实、健康成长。
青雀尚且听得过去,但治儿的“小野鸡”实在不雅。我不过是怀着治儿时,梦到一个孩子放生野鸡,喊出雉奴两字,唐太宗便给治儿取为“雉奴”。
无所谓了,随夫君高兴吧,他喜欢起什么样的乳名都可以,我不跟着掺和就行。一代君王智勇双全,怎么着也不会取个太差的乳名给自己的孩儿吧。
“兕子,晋阳的乳名唤作‘兕子’,无垢觉得如何?”唐太宗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陛下有何道理?”我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
“兕子,小母犀牛是也。晋阳生来娇弱,朕希望她如同犀牛一样顽强,风雨不畏,健康成长。”唐太宗满脸殷切,深情期许。
我看向怀里咿咿呀呀张牙舞爪的小晋阳,心里矛盾至极。如此可爱漂亮的小女子,取了个如此生硬古怪的乳名,夫君啊夫君,不知晋阳懂事后会不会憎你怨你?
但夫君乃用心良苦,断不可伤其心意、驳其脸面、毁其尊严,我调整好脸部情绪回应道,“陛下对晋阳之深切爱意,臣妾感同身受。”
“知朕者,莫若无垢也。”唐太宗沾沾自喜,用手指轻触小晋阳的粉脸,“既然如此,晋阳即日起就有乳名了,兕子,我们兕子皮肤真是软糯……”
“那是当然,晋阳乃始孩,皮肤最为细嫩腻滑,轻柔如棉花、粉嫩如桃蕊、香软如糯米、细滑如绸面。”我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亲上一口,太可爱了!
唐太宗眉目含春,面上含笑,轻靠过来,以肩蹭我,耳语道,“朕认为,爱妻肌肤柔软弹滑,更有触感。”
我两颊泛红晕,拂手遮君口,柔声阻止道,“陛下不可,宫人皆在,莫要乱来。”
“爱妻所言极是。”唐太宗尬尬一笑,突然亲了一下我的脸,迅速转换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皇上……”猝不及防,我羞涩的嗔怪他,连忙看向四周,仿佛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包括小晋阳。
我正欲责难夫君,花容匆匆一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午膳已备好,请移步至大厅用膳。”
“花容,带晋阳给陆夫人哺乳。”我起身唤道。
“奴婢遵命。”花容轻轻接过小晋阳,缓慢而行。
“皇后,走吧。”唐太宗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情意笃深的往外走去。
有道是“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光阴似箭,夏去秋来,我们一行人趁着秋高气爽之际,匆忙赶回皇宫。
此次九成宫避暑乃是首次试行,如今一切顺利、圆满成功。李世民计划明年将带上嫔妃和百官前往,上朝议事、批阅奏章、整治朝纲,皆可提上日程进行,不因避暑而耽误国事。
不愧为大唐明主、我的偶像夫君,未雨绸缪,高瞻远瞩,远见卓识。正当我沉浸在夫君的无上圣光中,殿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敲碎我心里的镜湖。
“花容,外面发生何事?何人大声喧哗?”我强压着怨气,平心静气的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