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蔡统领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名叫蔡雍,中等身材,面堂黝黑,个性沉稳。原本是个孤儿,生在北方,由于家乡连年战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那些本本分分安居乐业的农民们都被逼成了乞丐、盗贼或流民,人们一路南逃,只为能找一口粮食。蔡雍也跟着大人们一起往南方逃,不想路途中却染上了瘟疫,眼见就要给将被人扔进大火中烧死时,慕容瑾央求师傅救下了他,并治好了他的病,那年他十二岁,从此便留在了栖霞山庄。
蔡雍上前一步,道:“回禀庄主,岛上一切安好。镇海楼的副楼部分也按先生的设计,均已完工,只待庄主到来验收。要说异样,只是——只是今年秋天,岛上来了一对夫妻,两人是自己划着小船上的岛,之后在山下的渔村找了一户废弃的房屋就住下了。女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也是渔民出身,只是这男的也许有些来头——”
慕容瑾诧异地看着蔡雍,若有所思道:“哦?就两人?说说看——”
“因为从那男人的身形、步伐,一眼就能看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刚开始,属下想跟他动手试试他底,可是以属下的功夫竟然连他的身也近不了。这个男的极少开口说话,跟他的妻子也只是偶尔说上几句。他懂医术,来岛上的这几个月倒是非常受这儿渔民们待见,渔民们不仅处处帮着二人,还为他们修缮了房子。属下见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也没再为难他,只是派人暗中监视。”
慕容瑾心中顿生一股好奇,赶紧说:“有意思!带我去见见这个人——妙茱、妙菡,你二人也跑够了吧?那就安排人手把船上的东西搬回去。”
蔡雍领着慕容瑾、采薇、白芷往村里走去。
村子的最东面有处孤零零的石木结构房子,一排三间,墙壁所用的石头上结着厚厚的干枯的青苔,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屋顶的颜色倒是很新,应该是不久才翻新的。房子前后都围着院子,院子也是用石头砌成的,石头的颜色有新有旧,也该是修修补补过的。院墙有大半人高,前院有门,门就是两块破旧的门板,和院墙一样高,没有门楼。门上没有锁,门轴直接落在一个石窠里,石窠还是新的,因为有些粗糙,所以门轴转动起来没那么顺畅——蔡雍叫了门,但是没人应,于是蔡雍干脆用手提着门板将门推开。
院子里有个木头支起来的凉棚,搭凉棚用的水草和木头也都是新的。棚下有一张石桌和两只石凳,其中一个凳上正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粗布短衣,旧是旧了些,但十分干净,头发散披在脑后,一根旧布条从前额束在脑后,算是抹额了吧。男人背对他们,专心拨弄着面前一竹匾草药,尽管他们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似乎也没能惊扰到他。看样子,他就是蔡雍口中的那个有些来头的男人吧——
就在蔡雍正欲开口的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声音温柔、纯净,道:“生哥,是不是有人来了?”说话间,一个五官清秀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个子不高,身形娇小。女人看到院子站着的几个陌生人,突然愣住了,神情慌张地又喊了一声“生哥——”,随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也许是听出自己妻子声音中的紧张不安,这个被女人唤作“生哥”的男人这才抬起头,缓缓地转向身后的这群“不速之客”,一股冷酷与傲慢挥洒在他的发梢、衣袂之间,不禁令人生畏。
当他的目光落在慕容瑾的脸上时,顿时僵住了,和他同时僵住的还有慕容瑾。他们几乎是用着相同的频率在变换着各自的目光,目光中除了惊愕、不可思议,还有欣喜若狂。同样惊呆了的还有采薇和白芷。
就在这个男人准备走出凉亭的同时,慕容瑾已经奔到了他的身边,不由分说,也不假思索地紧紧地将他抱住,伏在他的肩头,竟然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在男人的眼中来回地滚动着,他伸出手臂,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可是当手触碰到她那消瘦的背部时,终于,眼泪还是忍不住也滚落下来。
一旁的采薇和白芷也在悄悄地抹着眼泪。面对眼前的画面,看呆了的除了蔡雍,还有那个清秀的女人,二人除了一脸惊讶和疑惑之外,便是不知所措。
良久,慕容瑾才松开手。她将那个男人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地都看了一遍,嘴里还哽咽着说:“师兄,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出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可是,我和子风几乎把长江都翻了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你。快一年了,我把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可是根本就找不到你和大师兄。有时候,我甚至绝望地想,哪怕是让我找到尸体也行。让我看看你都伤在哪了?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儿?”
听慕容瑾叫他“师兄”,旁边的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一阵惊喜而又羞涩的笑容,不由地往前挪动了几下脚步,又羞涩地喊了声“生哥”。
男人这才缓过神来,温和地说:“瑾儿,放心,师兄都好好的。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说着,他把目光投向叫他的那个女人,说:“她叫楚楚,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们一家人救了我。”
楚楚笑着,笑的如刚才那样,她看着自己的男人,又看看慕容瑾,只是心里顿时有了股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