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卖鱼三
那孩子死死的盖住了盖子。
“都到这来了，还怕我们赖账不成？小陆，去柜上去些钱来。”吴老三呵呵一笑，招呼小陆一声。
“我瞧这门外招牌有个’当’字，这儿就是所谓的当铺？”公子哥现在兴趣不在鱼上，反而对当铺感了兴趣，“您是这儿的掌柜？”
“正是，鄙人吴有信，正是这家店的大掌柜。”
“吴掌柜，我听闻当铺是能换银钱的地方，不知道怎么个换法？”
“这当铺嘛，就是有些人一时周转不灵，用不用的物件换钱钱财的地方。”吴老三正略做解释，小陆取来了两块各五两的小银锭，交到了吴有信的手中，边上还有一个记账，拿着账簿，要求吴有信签收。
“唐公子，这两锭银子算我借给您的。”
“借什么借，传出去本公子还需要借钱，且不让人耻笑？”唐公子听完翻脸了。说着又准备掏出那颗琉璃珠。“你这不是当铺吗？我也当个东西，体验一下。”
“且慢。唐公子，您那珠子就别劳烦了，太贵重了，本店可不敢收。”
“那本公子当点什么好呢？对了，这把扇子如何？”说完，唐公子将手中折扇交与吴老三。吴老三接过扇子，展开，扇面乃一面绘着画，另一面写有一行诗，扇骨温润有方，虽是木制，却有玉质，下吊着一个玉石的扇坠，看似普通，但玉石精雕细琢，明显是大师手法。
“这是东海海商相赠，扇面是冰蚕丝，绘着海外倭国的浮世绘，另一面太白先生的新诗。你们不要弄花了，我还挺喜欢这个物件的。一会我让人来取。”
“那是，那是。我们定然妥善保管。”吴有信让二柜的朝奉前来写了当票，本来这种物件应该出动头柜朝奉，但头柜地位超然，不常在柜上，今日恰好不在。二柜刷刷写写，在当铺上挥毫。那公子接过当铺，见当铺上的字又草又乱，只识得“黑木”、“假石”等寥寥数字。“这是怎么回事呀，这扇骨可是扶桑木所制，怎的就成黑木呢？还有这扇坠，怎的成了假石？”
“公子勿恼，这都是典当行的规矩。现而今这扇子我当您十两银子，三日内赎回，算十五两；一月内赎回，算二十两；一月后不赎回，就算死当了，任由我们店里处置。”
“行了，行了。曾听说当铺心狠，现在看来确实是。”
“公子说笑了。这都是规矩。其实鄙人是想与公子做个交情，借银给您的。您看着。”吴老三只是赔笑。
“那小孩，这里有五两银子，抵得上五千钱，都给你了。”说完公子将其中一锭银子丢给了那小孩。
那孩子接过银子，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还给了唐公子。“不要，我都不认得银子，我只要铜钱。”
“还是个死脑筋。”唐公子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转过来问吴有信，“吴掌柜，您这边能换成铜钱吗？”
“那是当然。”吴有信笑道，“一般当铺都兼做钱行的生意，金银兑换、散碎银子换银锭，银子换铜钱，这些我们都做。”
“那您帮着把这锭银子换成铜板吧，这就是个傻瓜。”唐公子将其中一锭银子交给吴有信。
不一会，小陆拎着五串铜板过来，看那分量着实不轻。吴老三一看钱，就骂道，“这不是银钱兑换铜钱，你怎么把生意做到这里？”原来按规矩，一两银子在外面值一千钱，当铺只能兑换九百至九百五十文。但一是银子本就是当铺的，客人只是要求银子换成铜钱，二来也不想因小失大，在这上面得罪唐公子。
“无所谓，就按你们规矩来。那个谁，帮着那孩子数出两千钱来，剩下的拿出去给那些好汉，本公子说是请人喝酒，且能失信。”唐公子一边对小陆说着，一边把玩着另一个银锭。
“小孩，这钱已经在这了，我可以打开这盖子了吧。”
那小孩不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数着钱，小孩不会数数，还是一个一个的铜板数着。小陆看不过眼，教他如何从绳结数数。
那公子漫不经心，掀开了盖子，一道金光从盆中闪耀，只见盆中一尾大鱼在绕着盆游动。那鱼足有三尺三寸，全身鳞片带金，嘴上两根半尺长的须子，游动时，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吴有信一见如此光景，心中暗道，果然没错，今日是遇到宝了，这不就是难得一遇的极品金鲤吗？
“哎呀，这鱼好，漂亮。”唐公子很开心。说完盖上了盖子。“这样吧，吴掌柜的，麻烦您派个人去那岳阳楼，找我属下过来。盆这么大，我可不好动它。”
吴老三一听这事，不大好办，若是安排人去请唐公子属下，这唐公子必然会留在这，若唐公子不和鱼暂时分开，这鱼就不好掉包，也不好把事情栽赃给那马大少。看时辰，那马大公子也该带人来了。得想法子让唐公子先走。
这时，小陆也帮着数好两千钱，那小孩将两串铜钱用衣服包着，就要离开。“慢着，这锭银子是赏你的。”唐公子将手中那锭银子也抛给了小孩，这次小孩到没退却，拿着银子就出门去了。但是在场之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唐公子给那小孩使的眼色。
“唐公子，您今天一人出门在外，估计您那些下属都着急了。我这边要是派人去请人来见您，万一他们着急上火听岔了，误会成我们困住您，让他们拿钱赎人，那就不妙了。”
“嗯，倒是有些道理。”唐公子若有所思。
“您看这样，我这边安排人套辆车，遣人把这鱼和您的扇子一起给您送过去。是在岳阳楼吗？”吴老三想出主意了。只要这车一出门，再引人将那马大少引过来。这马大少见赶车的送货的都是下人，肯定会仗势欺人，把那西贝货抢走。我这边再一抱冤，向唐公子哭诉，将这扇子奉还，唐公子这性子就像是顺毛驴，定不会为难于我。至于那马大少抢了鱼，那就是与唐公子结怨，不光是马大少，就算他父亲马功曹也得不了好。到时候就算马大少说抢到的不是金鲤，也无人会信。哈哈，这一下一箭双雕，既帮胡大官人除一对头，又能便宜捡到宝贝。若是这次唐公子不曾记恨，那就还能搭上一条大腿，这是一石三鸟。
“也好，你让人送去岳阳楼，巴陵小筑，让我属下接受。你把扇子给他们看，他们就知道了。嗯，让他们也别放在客栈了，交代他们直接放船上，严加看护。”
“明白了，您放心，一定安排妥帖。”
“到时候你让人带上这张当票，让他们把钱结清。嗯，这鱼腥味好重，我就不呆在了。”
“唐公子好走，要不要安排个小厮跟着伺候？”
“不用，我先与外面那些好汉饮一杯酒。”说完，推门而出，店外传来“感谢公子”，“谢公子酒”等等声音，渐行渐远，估计是去寻酒肆了。
哈哈，大功告成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背锅侠了。吴老三急忙安排自己几个亲信做着最后的准备。
先把小陆打发出去探听马大少行踪。又让贴身亲随吴茂才把鱼盆中的金鲤换到后院防火储水的大缸内，蒙上遮布，并将新买的一尾大鲤鱼放到鱼盆之中，盖上盖子。准备妥当，让吴茂才去准备马车，再叫来三柜朝奉李保禄，细细叮嘱。东西这么宝贵，当铺不安排一个管事的跟谁。说不过去，易让人起疑，只好让自己人李朝奉跟着。
那鱼盆搬到了大车上，李朝奉贴身保管着那把宝扇和当票，牵着一头小毛驴。一切准备妥当了。
“大掌柜的，那马大少带着人往这边来了。”小陆跑过来报信。
“一切依计行事。”
话说两头，另一边卖鱼小孩和唐公子已经在城郊汇合。“吓死我了，那书生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穿帮了。”“总算是有惊无险，最后终于教训了那吴掌柜一次。”原来这正是易鸣和邓涣。
他俩原本计划很好。邓涣年纪小，不善机变，由他来演卖鱼人，只用装作话少的傻孩子即可，又利于观察，可给易鸣坐掩护；易鸣则利用易容术、障眼法，装成有钱公子哥，扮作买鱼人。易鸣毕竟年长，又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生活多年，《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虽然没有读过，可电影电视剧那也不是白看的。
等邓涣这个卖鱼小孩利用卖鱼不给看鱼，调动围观群众情绪，引起当铺里面人的注意，易鸣则冒充有钱公子哥出场。易鸣先是摆阔，然后爆出没带钱，利用这种反差引起的围观人群的哄闹，然后易鸣可以顺势表现出年轻气盛的姿态，那么去典当行当扇子也就顺理成章了。那当铺见公子哥的穿着打扮，又只是当几两白银，必然不会起疑。届时，只要先换几两散碎银子，邓涣接过银子后表示只要铜钱，退回银子，这银子一经邓涣的手，就可以移花接木，以假冒真。易鸣再用这假银子在当铺换铜钱，因为这银子是刚刚从当铺出来的，当铺的人也不会起疑，这样银子和铜钱就到手了。最后，易鸣用鱼和扇子作抵，可以飘然身退，当铺损失几年银子，当做头一次当表的时候被欺压的报复。整个事情只需要邓涣使用易容术给易鸣换个面孔，又用障眼法变出易鸣的行头，和金鲤鱼。
不过他们也没料到的是，现在整个城内都风靡养锦鲤，一尾红鲤，乃至金鲤都被炒成天价。另一方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一位教书先生在易鸣之前跑出来询价，尔后当铺的吴有信又把易鸣当成唐国来的贵公子，十分巴结，差点把戏演砸了。万幸，最后的结局还是完美的，鱼被当真货留下了，钱也到手了，还比预想的多了一锭。等他们发现鱼变成了鱼骨，扇子变成了树枝，说好的大船发现不存在，不知道那掌柜的脸色会如何。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吴老三正在正堂内闲坐，等待消息，就见外面一人冲了进来。只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扑倒在吴老三的身前。亲随小吴上前西瞧，“这不是柜上赶车的刘老头吗？怎么这样了？”吴老三，脸色巨变，心中暗喜，正是那戏肉来了。“出了什么事？那鱼怎么呢？李朝奉呢？”
“掌柜的，我们刚过梅溪，出来一伙人，各个蒙着面巾，要抢我们的宝物。李朝奉道只是替客人送鱼，不曾有宝物。那盗匪不信，劈头盖脸的去打李朝奉，李朝奉骑的驴突然发狂，带着朝奉冲进了溪水。那盗匪又把我们几个打了一顿，连车带鱼一起抢走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白日行凶。可有看清人面貌，李朝奉现人在何处？可有报官？”
“朝奉送去医馆了，大夫说朝奉怒火攻心，被呛了几口泥水，又被疯驴踩了几脚，怕是性命难保。小陆跑去报官，我赶着回来给掌柜的报信。小陆说其中一人，好似今日在外看热闹的闲汉。”
“好你个马大少，做的真绝，真以为这城里就没人能治的了你？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一会先去禀报胡大官人，再报唐公子，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公子。”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后院一声巨响，吴老三带着人跑到后院，只见院墙被砸了一个大洞，一巨汉抗着口大水缸，远远离去。
“惨了，这宝鱼。啊！”吴老三怒火攻心，没想到千般算计，居然在计成之刻，被人抄了老底。“快去报胡大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