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午时。
我们三人来到了茶楼,一边喝茶歇息,一边看一会子楼外的热闹。
好巧不巧,当天有个娶亲队伍路过,敲锣打鼓,声势浩大,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大街上前进着,看来是哪个大户人家在娶新娘子。
我和颍儿连忙掏出新买的望远镜双双倚着栏杆精精有味看着,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汉人娶亲。
街道上又热闹又喜庆!
忽然之间,这份热闹和喜庆就被打破了。
“都给我们少爷让开!让开!”
乌压压一群人拿着刀枪棍棒挤到了送亲队伍的前面,拦下了队伍。
“你们是哪里来的不要命的?敢拦你爷爷我的去路!”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吹胡子瞪眼骂道。
“王妙妙!你出来!”一黑衣男子站到前面对着队伍,话说的粗粗鲁鲁,表情也凶凶巴巴,但从这二楼望去还是能看出他长得十分漂亮,头戴红色缨冠,面若清雪,唇若浸花,一双罕见的瑞凤眼深邃冰冷,年纪估摸着十八九岁和姚岸差不多大。
这位中原大哥哥长得真好看……
碰到这么戏剧化的一幕,大街上的人都竖起耳朵探着头,一个个都等着看热闹,我和颍儿也放下望远镜,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大戏啊这是,接着又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新郎官定睛一看,看见了老熟人:“呵,原来是李少爷!”
“王妙妙,你父母当日拒绝我的求亲原来是因为你们傍上了豪门,新郎竟然是黄老爷,他年纪都赶上你爹了!你不嫌恶心吗?”那姓李的少爷一脸嫌弃地站在前面高声痛骂,完全不搭理新郎官黄老爷,只是愤怒的质问新娘。
花轿里的人一声不吭。
“来人!赶、赶紧给我撕烂了他的嘴!”花轿外的黄老爷怒火冲天,一边叫人抓他,一边叫人找官兵过来,阴狠的主意在心中酝酿成型:上次没有做绝,留下你这个祸害,如今你主动送上门,这次必不会放过你。
那李少爷身手不错,一脚踹翻了扑过来的打手,接着拔出宝剑,踩着众人的头,飞到花轿上面,他的兄弟们便拦下打手打了起来,场面一时混乱,新娘子王妙妙也狼狈地钻出花轿,盖头半露着脸,但也能看出她玉质仙香,姿色不俗。
李少爷剑指新娘,激动的情绪使双目发红。
“我和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十岁就定了亲,如今到了嫁娶的年龄,你们王家却一脚把我踢开!”
那王妙妙站在那沉默不语,黄老爷紧张的护在她身边。
人群中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这么标致的未婚妻被一个又老又丑的人娶了,难怪那大哥哥闹的这么凶,是我我也想不开。又纳闷这中原的新娘放着这好好的李少爷不要,却嫁给这长相猥琐的老男人做妻做妾,口味真重……难道这老男人有什么特长?
“如今想来,只要有钱有地位,你们王家什么人都要来当女婿!当初我真是瞎了眼!”
黄老爷知道他从小习武,轻功了得,一时半会抓不住他,也就一副不气也不恼的样子,只是得意地搂着王妙妙说道:“李少爷,世上哪有那么多一锤定音的事呢,人家改主意不想嫁给你,你难道还想强迫她嫁给你不成。如今她心甘情愿嫁给我,那是因为我有让她心甘情愿的本事,而你没有,何必在这大呼小叫,最后丢的还是你自己的脸。”
“你丫的闭嘴吧!若不是你黄老爷从中作梗,我和王妙妙的婚事会黄?兄弟们,给我闹!我要闹的他们结不了婚!”
说完,那个李少爷用剑将花轿砍得稀巴烂,又跳下来,将后面的十里红妆毁坏一地。
气的那黄老爷怒不可遏,大骂不止,暴跳如雷。
正骂着,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一队官兵赶到现场,来势汹汹。
“让开,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抓恶徒!”
李少爷看见形势不妙,赶紧大喊:“官兵来了,兄弟们,撤退!”
只见那李少爷十分讲义气,不肯自己先走,非要等所有的兄弟都全身而退之后,他再逃走,可惜官兵太多,一会儿就被重重包围了。
“大胆恶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那黄老爷气急败坏地对着那男子说道。
“他要被抓走了,姚岸你快救他!”每当我提议,姚岸多半会顺着我。
“在马车上等我。”姚岸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我的行事乖张。
……
我和颍儿紧张的坐在马车里,不时掀开窗帘瞧瞧外面。
等了许久,只听到从天而降的踩踏声,转眼间姚岸就将人推进了马车。
“我们赶紧出城,再做打算。”
姚岸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车出城,留下我们和这位李少爷面面相觑。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救我?”李少爷被姚岸一身的好功夫给惊到了,如今被高人解救到了安全地方,惊魂未定,又看见面前两位“小兄弟”,心中疑惑。
“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我拍着胸脯说,没想到我月北泠十岁就能行侠仗义了,比我预想的早很多啊!
“今日我真是三生有幸,出门就遇见贵人了!”李少爷双手合十,拜了拜老天爷,拜完后又对着我和颍儿拼命作揖。
“谢谢两位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来日方长,我一定报答你们!”
“你还是等我们平安出城再谢谢我们吧!”颍儿有点担心。
哪知道出城实在太容易了,今天节日,城里城外处处都是人,轻轻松松就出了城。真是天助我也!
这次游玩实在是太刺激了!回去可以和大家好好吹吹!
姚岸驾着马车去往安全的地方。
“现在应该没事了,你闹了这一出锦城估计呆不下去了,以后你该怎么办?”我问他。
“我早就想好后路了,回山里隐居几年再出来。”
“隐居山林?那多没意思啊?你这样的人才……”
“咳咳……”颍儿小声咳嗽提醒我。殿下爱管闲事的老毛病又犯了。
“哎,我也曾是富家子弟,只是前几年我父母意外去世不久,我当时一蹶不振,又被黄老爷,哦,就是今天的新郎官,被他引诱堕落了一阵,骗走了我不少家财,亲戚们又落井下石侵吞了不少我家的生意,如今家道中落,婚事也黄了,一气之下才有了今天的事……我若不回山林躲着,还能去哪呢……”
“那个黄老爷和你那些亲戚真是可恶!”我气愤道,这些人真是该死。
“哎,这样说来你真是挺惨的!”颍儿叹气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重振旗鼓再收拾他们……对了,我叫李演,木子李,三国演义的演。还不知道两位恩人的尊姓大名,家住在哪儿?日后我也好报答你们!”
“我叫月北泠,北风的北,北泠的泠,她叫姚颍,我们是女和月母国的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颍儿扶着额头,殿下又开始了,哎,不管了!
“女和月母国?你们是女和月母国的人!”李演激动地说道。
“嗯!”
“早听闻那是神仙住的地方,我也曾想去那玩一趟,可惜一直无人带路,那边也没熟人。”
“你若想来玩,我现在就带你去!”
“太好了!”李演激动的握着我的手。
颍儿连忙拍开他的手。
“他若回国了住哪?母亲那边怎么交代?”颍儿提醒道。
“我们可以先送他在姨妈那住着。”又来扫兴。
“你们放心,我身上还带着一些值钱之物,再说我一身本领,不会麻烦你们的。”说完就掏出一块金镶美玉坠子,“这个价值千金——”
“你拿出这个干嘛,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帮你的!”我推开他的玉坠又对外面的姚岸说:“姚岸,直接回国!”
李演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讲好。
翻过几座山,李演见路旁有数不清的五彩经幡随风飘扬,马车穿行在彩色经幡之间,还能看见经幡上写着各种古汉字藏语经文。
又穿过一片老林,深林尽头是连绵不断的雪山,山间有一座大门,高耸入云。等姚岸行驶到门下面,停下马车与门卫打招呼,李演看着帘外一块一块黑色石砖堆砌的大门,不禁探出头,仰天长叹,这建筑差不多有百丈之高,怎么建起来的?真是厉害……他惊叹流连半天,等姚岸又驶出这门后,只见门这边的风景是云雾烟峦,花溪麓林,在路的尽头有一座瑰丽的宫殿坐立在一处高地,气势雄伟高大,背后是一座雪山,雪山上云雾一片,不见雪峰,远远望去,十分壮观,不似人间……
就这样我带着李演,回到女和月母国,来到了皇姨的曦王府门前。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看着帘外气势峥嵘的曦王府大门,马车上的李演十分疑惑。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皇姐!”我变回女音,下了马车直奔前来迎接我的皇姐月北滦,给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皇妹,你去的这几天可把皇阿娘急坏了,等一会吃完晚饭我就送你们进宫。”月北滦一副关怀的表情。
中秋这几日都是月北滦进宫陪在皇阿娘身边聊天解闷。虽然平日里皇阿娘总是不吝夸赞她,对月北泠表现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让自己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还是她月北泠,毕竟是从小养在皇阿娘身边的女儿,还入住东宫……而她月北滦却从小养在皇姨身边,常年住在宫外,自然是比不上了。每每想到这,她就妒火灼心,必须依靠坐禅念经半日才能平息。
“不急,姚岸他已经先回宫面圣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了再回去也不迟。”
“你还有何事?”
“这是我在朗国遇见的大哥哥,李演,他的武功不错,我想先让皇姐帮我安排个地方给他住着,等皇阿娘同意了我就接他回宫里。”
“……”月北滦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扶了扶额头。皇妹这两年总是私自溜出宫去,每次回来都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这次竟直接出了国,还带回一个大活人……
“好不好嘛?”
“好…我们先进去吧,皇姨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坐着慢慢说。”月北滦领着众人进门。
……
“原来你是公主!”李演走到我身边说道。
“我们这儿没有公主的说法,那是你们中原人的叫法。”
“那我要怎么叫你?”
“叫我二殿下,前面那位是我的孪生姐姐,大殿下,这两日你先住在我皇姐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你那里?”
“因为我住在东宫,皇阿娘同意了你才能跟着我。”
“……”李演的大脑感觉不够用,不知道这里面的逻辑要怎么推理。
“哎,跟你解释的够多了,我看你再问下去,我祖宗十八代都要跟你交代了。”
“我确实是很好奇……”李演老实说道。
“快到地方了,一会见着我皇姨,可要注意点,虽然她慈眉善目,但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知道。”
……
“皇姨!”我发出嗲嗲的声音,扑向皇姨月平昭。
月平昭是我皇阿娘的姐姐,这么多年来她膝下一直无子,于是皇阿娘就把我皇姐送到皇姨身边,让她得享天伦。这些年来,皇姨最疼爱的就是我和姐姐,我也经常出宫看望她,陪她解闷。
“你这孩子,一出国,就舍不得回来了。”月平昭嗔怪着说道。
“皇姨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我拍拍手,仆人们就将我从朗国带回的宝贝一样样端上来。
“我知道皇姨平时爱佛礼佛,所以我在那边买了好多佛教用品,皇姨您看这些有您用得着的吗?有入您眼的吗?”
“有心了,”月平昭拿起一条白玉玛瑙手串说道,“这个看起来不错。”
“太好了,这次终于买到皇姨喜欢的东西了!”
“哎,我怕我这次再不说些好听的话,你下次就找这个借口溜出国再带回一马车的东西了。”月平昭笑话道。
大家都啼笑皆非,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对了,泠儿,初冬的狩猎快到了,这几日你与你姐姐好好练习练习骑马射箭,别到了那天惊慌失措的,又惹你皇阿娘生气。”
“哎呀,我差点忘了!”我开心地蹦了起来。
又有好玩的了!
这次是我和皇姐第一次跟随皇阿娘出城狩猎,狩猎是我国每年初冬必备的节目,自然是十分盛大。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都在马场渡过,为初冬的狩猎做准备。
而这场狩猎所结下的恶果,让我和月北滦的命运从此深刻地纠缠到了一起,打成了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