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北泠回家已经七日,徐夫人每次前去北泠也是老实在屋里休息,比以往更安静乖巧了些,只是听颍儿说她不时还有咳喘的症状,徐母的心也渐渐焦虑起来。
北泠可是那个人的女儿,是何等的尊贵,如今能收为徐家的子女,又是何等的荣耀,哪容得有什么闪失。那几日北泠突然失踪,吓得她夜不能寐。如今她已经平安回来,他们总算保住了脑袋。可如今她这样病着,万一又出了事,那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这日同北泠吃过早饭便安排一行人动身,上午梦寺里烧香拜佛,为北泠求平安。
徐夫人在佛祖面前为烧了香求了佛又诚心诵读了佛经,礼毕后被丫鬟们扶了起来,正吩咐起行离开,一禅师笑容满面从佛像侧面走了出来。
“施主且慢。”
徐夫人和众人回过头,原来是了境禅师,正要问其拦步原由,只见他单手示意。
“这边交谈不便,夫人请跟我前往茶房,老衲定能替您解下烦忧。”
……
我吃完早饭就和姚岸两人在软榻上下五子棋,晏散在旁边看着,等到快中午时,蔡嬷嬷此时走了上来,说是沈英的母亲薛夫人从如皋赶过来来了,现在正在大厅那等着。听完大家连忙赶了过去。来到大厅,沈英看见自己头发花白的薛夫人,跑了过去,那夫人抱着沈英,看清沈英的脸后,确定是自己失踪六年的女儿,就泪如雨下抱着沈英哭了起来。众人都为之动容,不禁流泪,也为她们母女俩久别重逢感到高兴,中午在父亲那吃过午饭后,沈英和母亲在园中被安置在一起住下来,等着沈父的消息,我则和颍儿回到了兰雪轩。
想着自己回徐府一周,就顺利让沈英和她的母亲重逢,那就说明我可以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逆、天、改、命。”我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打定了主意。
“小姐,夫人回来了,叫你呢。”颍儿刚从夫人那回来,对北泠急忙说道。
“母亲有何事?”我问放下毛笔询问。
“夫人为小姐请了一位高人上门,前来诊断,说是能治你的咳喘。”
我心想自己咳喘都是装的,为怕露馅,连颍儿也没说,这都是为了每次在石仙面前博取同情,好让他心疼自己,常来关心自己。徐夫人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哪有什么病啊……
现如今为了石仙,一直装病已经喝了一星期的中药了,都可以泡澡了,准备等两人关系稳固后,弃恶从良。如今徐夫人又寻了一位,都说是药三分毒,再来几副不就真的弄出病了,于是说道:“不去。”
“你不去,恐怕夫人要生气了,厅前都坐满了人都等着你去呢。”颍儿在厅前见老爷夫人还有徐家二爷和徐二奶奶都在前面喝茶聊天,纷纷等着小姐,可不能让小姐任着性子来。
“给颍儿一个面子吧,去吧。”颍儿生拉硬拽,恨不得躺下的我最后拧不过,于是半推半就地走到了到了前厅,只见前厅坐满了人,第一次遇见这大的阵丈,像进了衙门似的。其中包括了勾齐和勾还,而勾还正在那得意的笑,我不知他笑什么,但我接下来就知道了答案。
“北泠,还不快来,快给大师行个礼。”徐夫人起身,走到我跟前,笑着将我引到那位“大师”旁边。
我看见一个项戴佛珠的“大师”,一身黑纱,正坐在客椅上,眉毛头发都白了,还留着一把白花花的胡子,风度不凡。心下想:这不就是传闻中的爱多管闲事的了境禅师吗,正准备找你事呢,你还送上门来了,等看完病就问你把沈至需藏哪了。
同时我又回想起书上关于这位禅师的一个情节:他给了徐北泠一剂紫香丸的药方,说能治徐北泠的咳疾。如今我不是徐北泠,根本没病,如果他开了药,那就说明,这家伙居心不良,沽名钓誉,到时候找到沈至需,就把他老底掀了,看他在江湖上怎么混。
我在众人注视之下乖乖行过礼,坐在了境禅师跟前,伸出手,让他把脉观色。
“大师,你可看出什么来没有?”我心中冷笑道。
禅师诊断片刻后说道:“小姐是先天胎中带来的热毒,幸好小姐天生体质健壮,还不严重,如果吃平常的药,是好不了的。”禅师神情怡然,语气自信。
我心想:这禅师也是认真在走剧情,完全是照本宣科……等等,为什么只听到其他人的心声,这个禅师的心声却听不见呢……难道读心术有时候不灵的?
“那依大师如何?”徐父急忙问。
“我这有一海上方,”禅师站起身对徐母说道:“夫人叫人拿笔纸记下。”徐母连忙吩咐下去,叫一侍从记下。
只见那禅师摸着胡子,背着手,怡然说道:“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苞九钱,夏天开的白荷花苞九钱,秋天的白海棠瓣九钱,冬天的白梅花苞九钱。将这四样花苞于正月初一晒干,一齐研好。”
我点点头,心里想着:“嗯,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都是些花啊苞啊的,估计也吃不死人。
“还要雨水这日的雨水九钱,白露这日的露水九钱,霜降这日的霜九钱,小雪这日的雪九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九钱蜂蜜,九钱白糖,做成龙眼大的丸子,盛在瓷罐内,埋在树根九寸之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贝母煎汤送下。”
“哟,这是天上的药吧。”徐二奶奶起身笑道:“这比我如今吃的那药还要难得呢!”
“是难得,我在海内外多年也未听说过有这样稀奇的方子。”徐二爷说道。
“这一时半会有方子,也没处抓啊。”徐母疑惑道。
“夫人莫慌,如今,我这还剩十粒,咳喘时吃一粒便可见效。”禅师说道。
众人听纷纷离开座位,要瞧瞧这仙药长什么模样。只见这药异香异气,龙眼大小,黑中泛着紫,紫中泛着金光。
“这仙药可有名字?”徐母问到。
“名叫紫香丸。”
“好名字,真是神来之巧。”徐父说道,“确实是与凡药不同。”
“蔡嬷嬷,快拿吩咐厨房煎成汤,让小姐服下。”徐母安排道。
吩咐完大家都喜乐融融,厅内一片祥和之气,纷纷赞叹禅师见多识广,仙医下凡。
“……”我看见那龙眼大小的药,心里有点慌,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一边想着这药长得有点奇葩,不过是花啊水啊做的,就当是花茶喝了,应该没问题,最多发个烧。一边又回过头来后悔:早知道装两天就好了,谁知道自己怎么就装上瘾了,没病还要天天吃药。悔不当初!
“小姐,你脸色怎么发白了。”颍儿看着我脸色不对,小声的问。
“我无事,甚好。”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已经放弃挣扎,“明天可能还要好。”
“我看那药来的那样珍贵,像是给嫦娥吃的。”颍儿没听出是反语,就笑道,“多吃点说不定能延年益寿呢!”
“……”我特别无语,一口气上去没下来,当堂就气的咳嗽了起来,“咳咳——”
见如此,徐夫人连忙扶着我,给我拍拍背。
“叫他们手脚快些,赶紧弄那药来。”徐母对小厮喊道。“这都咳了多少日了,辛苦了我的儿。”
不一会,蔡嬷嬷就将药端了上来,我看着那黄汤,像是要英勇就义一样,喝了下去。心中说着:为了石仙,干了。
“可有什么感觉?”徐母耐心询问。
“母亲,我感觉好多了,胸不闷了,气也通了。”甚至能去中学操场跑两圈,我如今恨不得将所有能证明自己好了的词都说一遍,奈何词穷,有心无力。
“神医啊!”大家都围住禅师一阵恭维,禅师也是喜笑颜开,大厅里弥漫着夸赞之语。
“舒服,真舒服,真的好多了。”我向周围众人说道,虽然心底特别想回房休息,静一静,但又怕被人误会点什么,以为她不舒服,甚至误会这禅师的药没用,就麻烦大了。到时候父亲母亲再找个白眉道士来,又诊出什么来,自己日子也就到头了。便不敢再咳嗽一声,喜气洋洋的配合大家,完成这个表演。
过了不久,禅师便告别众人回去,父亲与母亲出门送行,我也跟上前去。大家护送到徐府门口,眼看禅师坐入马车就要告别,趁大家不注意从另一面爬了上去。
“徐小姐这是?”禅师正准备入座,见车中多了一个人。
“了境禅师,我有一事问你,问完我就下车。”我说道。
“徐小姐请讲。”禅师一脸和善,不见其他任何情绪。
“沈至需在你那对吗?”我望着禅师的眼睛,竖起耳朵,想要提前猜出点什么,结果一点心声都没听到……真奇怪。
“沈至需?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他已经出家,法号空寥,徐小姐问这是有何意。”禅师问道。
“在你那就好,我没其他事了,我回去了。”北泠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下了马车。
一到门口我便告诉父亲关于沈英父亲沈至需的事,父亲听后马上派人去午梦寺请至空寥法师,又通知沈英和薛夫人在厅前等候,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我有点困倦便被蔡嬷嬷送回了兰雪轩,上床休息,躺下后才慢慢感觉到有一股寒意在体内散开,行经五脏六腑,直捣心脏。
“颍儿,我有点冷。”我恹恹地说道。
“是盖少了吗?”颍儿不解的问。
“石仙他还没来吗?”我无助的问。
“估计快来了,小姐先睡会吧,醒了,石公子就来找你玩了。”
“颍儿,你先抱我睡一会,我暖和了你再忙你的去吧。”
“好的,小姐。”颍儿也脱下衣服,抱着我,轻轻地拍打我的背,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
好冷。被冻地睁开眼睛,只见了自己站在一江洲之上,周围一片雪的世界。
“这是哪里?”我抱着身子,冻得张不开嘴,只能颤颤巍巍地叫:“有人吗?”
不一会远处有一孤舟划了过来,上面有一人用浆划开碎冰,慢慢靠近。
“是谁?”只见那人也是一身雪白,带着厚厚的披风,头上也戴着一顶斗笠。快到岸边时,那人脱下帽子,露出了脸。
“你是石仙?”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只是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不像记忆中那么爱对自己笑,细长双眸冰冷的很。
“你记错了,我是李演。”说完他将头发放了下来,突然脸也变得成熟许多。
“是你,好久不见。”我开心的说道:“我,我有点冷。”
“你上来吧。”李演伸出手,“我拉你。”
“谢谢你,李演。”我抓住他的手,坐到了船屋里,里面又挡风雪又暖和,原来里面摆了一个暖炉,我将双手放了上去,忍住不说道“真暖和。”等那么一会,发现船开始动了起来,人却没有了动静。等我走出船屋,发现石渔已经不在船上。
“你走吧,北泠。”李演在岛上说道,“忘记了这世上曾有我这个人。”
“你怎么下船了呀?”北泠听不进他说的话,焦急的喊,“浆呢,浆呢?”我到处找浆,想要划回去,可是到处也找不到。
我绝望地趴在船头,看见李演,越来越远。
“这一定是梦,对,绝对是梦。”说完我就跳入了江中,向李演那边游去。可是梦里的江水真的太凉了,游了不多久,北泠便沉了下去。
……
“好冷……”我在昏睡中喃喃说道。
“泠妹妹怎么了。”石仙担心地问到。他看见了她眼角的眼泪滑落无声,凤钗斜插碧茵香处,不带妆容,清绝宜人,仙姿之躯装有一腔心事
“哎,一个禅师给的治咳药,我们小姐吃完好的很,可一回来就喊冷,也不知是好是坏。”颍儿说道。
“我来看看。”石仙拿起我的手把脉,他的手十分温暖,“脉象平稳,手上也不冷,可能是那药发挥了作用。”
说完我便把石仙的手握在在怀中,石仙也没甩开,颍儿也当没看见,此时我已经醒了,但是装着还在睡觉。
“泠妹妹吃的是什么药?”石仙问颍儿。
“是一个禅师给的仙药,叫紫香丸,说是要春天的牡丹花苞,夏天的荷花花苞,秋天的海棠花苞,还有冬天的梅花花苞,各九钱。然后雨水之日的雨水,白露之日的露水,霜降之日的霜,还要小雪之日的雪,各九钱,然后捏成丸,配贝母煎服。”颍儿掰着一根根手指头说。
“这药方倒是没听说过。”石仙心想自己读遍医术也没见有这样,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回去讨教一下父亲。
“石公子渴不渴,我给石公子倒杯茶吧。”颍儿担心自己怠慢了石仙。
“也好,你去吧。”石仙说完转身发现北泠微蹙的眉头,便用手帮她抹平,(父亲说泠妹妹只要按时服药一两日就好,现在都已经休息七日了,应该好了……为什么还咳嗽呢?难道……)。
“你啊,明明病好了,还要在我眼前装病。”石仙抚摸着北泠的额头,试探一下:“这下好了,闹大了吧。”
“你发现了啊……”我心亏地睁开眼睛不敢看石仙。
“父亲开的药,会七天治不好你这小疾吗?”石仙心想果然是如此。
“那你早不说出来,害我。”害我执迷不悟,我不开心的说道。
“看你咳的挺开心,我也就没敢点破,万一你生气了把我赶出门了怎么办,那我不被人耻笑了去。”
“我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吗?”我甩开石仙的手,坐了起来,背对着石仙,感觉脸面都没了。
“你看你这是大度的样子吗?”石仙无奈的叹气道“好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你要是生气我就走了。”说完便欲起身。
还没等我开口,只听颍儿踱步而来。
“公子!”颍儿走了过来,“我刚沏的茶,公子不是渴了吗?”说完端着茶盘递给公子,毕恭毕敬。
“好、好吧。”石仙接过茶,慢慢饮。
“你下次说我,”我思考半天,纠结半天,等半天,于是开口说道,“如果我做错了……”
“你承认了?”
“嗯,对不起,不该骗你。”我咬咬牙,恨不得把这张丢主人面子的嘴藏起来。
“我原谅你了。”石仙也不看北泠,心里很受用,假装专心喝着茶:(泠妹妹还挺乖的。)
“哎……丢死人了。”我把头埋进被子里。
“丢人总比丢命好,”石仙转过来,坐的端端正正,严肃的说道,“下次没病,不要乱吃药。”
“好的。”我知道石仙是真的关心自己。
“嗯,乖。”石仙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牙齿,摸摸北泠的头。但好像在哪见过这一抹笑。
看着眼前的石公子静若幽兰,在那喝着茶,美好的就像一副工笔画一样。让人不能移开目光,这真的就是喜欢吧。但总觉的还有一个原因,让我喜欢他的一个重要原因,却也始终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