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雷东晚上召见我,但白天我仍然属于戈斯塔罕。在我和费雷东度过第一夜后不久,他把我叫到工作室。我已经知晓了男人,所以在他的身边我会感到害羞。但是他仍然和从前一样看待我:一个需要完成任务的学徒。
母亲和我用费雷东所给的一部分钱向戈迪亚偿还了我所浪费的羊毛;剩下的银币则偿还了我们在村子里欠下的债务。在我保证按他的意见挑选颜色后,戈斯塔罕同意为我买羊毛,让我再织一块地毯。我对着神圣的古兰经发誓,在完成之前我不会把地毯从织布机上扯下。
戈斯塔罕用黑墨画了一副设计图,并教导我他是如何挑选颜色的。当他在工作室展开设计图时,我尽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的工作上,而不是想着和费雷东在一起的夜晚。设计图上画着一个花瓶,花瓶四周是开着大朵大朵美丽鲜花的花园。
“阿巴斯国王十分喜欢这幅图,所以这幅图就以他命名了,”戈斯塔罕轻笑了一声,说,“这幅设计并不是非常复杂,也就是说,颜色成了最重要的因素。”
花瓶的瓶口很小,瓶身的曲线就像女子的曲线一样彰显。我的曲线是不是也这么美?我害羞地想到自己在费雷东面前赤裸的模样,想到他多么慷慨地赞扬我的胸部和臀部。
戈斯塔罕从身后墙上的壁龛里拿出一碟颜料。“现在,认真看。”他说。
在花瓶的中间是一个玫瑰花结。他在水中醮了醮画笔,把玫瑰结涂成黑色,结心涂成乳白色。撑着玫瑰结的罂粟花则是鲜艳的橙色,并且漂浮在一片乳白色的海洋中。罂粟四周的花朵是黑色的,花瓶两侧的花是紫红色的。
“告诉我你所看到的颜色,按顺序说。”
我从花瓶开始说起。“乳白色、黑色、橙色;乳白色、黑色、紫红色,”我说,越说越激动。“这是一种模式!”
“对了。”戈斯塔罕说。
环绕在花瓶四周的三朵大花,也是三个由花、叶子和蔓藤组成的娇艳欲滴的小世界。第一朵花大部分是橙色,点缀着点点绿色;第二朵是绿色,带着几点黑色、橙色和粉色,就像蝴蝶翅膀上的小斑点一样。毋须惊讶,第三朵花是粉色的。
“再看看这些颜色。”他说。
第三朵花里先是出现了一朵粉色的小花,花心是乳白色的,四周环绕着黑色的花瓣,最后绽放出一朵盛开在黑色海洋中的紫红色玫瑰,四周点缀着橙色的小花。这就像看着花开放经历的各个时期。这让我想起费雷东腰间的隐私是怎样展开、高耸、爆发,最后归于平静。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戈斯塔罕说。
我甚至没有听到他让我说出颜色。“乳白色、粉色、黑色;紫红色、橙色、黑色。”我说,比之前更加激动。这又是一个模式,但形式不同。
“很好。现在把这些花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我总是在重复使用颜色,但为什么不会让人厌烦?”
答案很简单。“虽然这些花是相互联系的,就像一个家庭里的成员一样,但每朵花又各是一个美奂美伦的宝藏。”
“就是这样。”
戈斯塔罕又在三朵大花的四周勾勒出几许小花。这些小花松散但是可人地绕着三朵大花,那松散的方式很像费雷东最初握着我的腰。戈斯塔罕的笔下出现了有黑色花心的红色野郁金香,紫黑色的紫罗兰,砖红色的石榴花,黑色的水仙和粉色的玫瑰。
“现在,我给你一个测试,”戈斯塔罕说。他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朵花,花心是黑色和绿色的,而叶子是蓝色的。“我应该把这朵花放在哪儿?”他一边问,一边把纸递给我。
我把这朵花对照着设计图看,但它的颜色似乎与紫红色和橙色相排斥。于是我说,“我无法找到合适的地方。”
戈斯塔罕笑了。“是的,”他说,“这些颜色并不匹配,虽然它们本身都很漂亮。”
“融合与整体。”我低声说,想起他上次课所教的。
“赞颂真主!”戈斯塔罕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现在,临摹这幅设计图和这些颜色,直到你的眼睛和手指都完全明白。那时候,只有那时候,我才允许你开始织地毯。”
我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征得了戈斯塔罕同意之后,我们一起去巴扎,寻找和他所挑的颜色相匹配的羊毛。如果我们是为皇家地毯作坊织地毯,他一定能在作坊里找到完全符合他要求的颜色。不过,伊斯法罕的羊毛商藏货丰富,我们仍然找得到和他所选颜色相近的羊毛。我满心欢喜,因为现在我可以开始织一块让我们都自豪的地毯了。
几天之后,费雷东又召见我了。早上收到他的信之后,戈斯塔罕找到在院子中织地毯的我,告诉我,“他今晚要见你。”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接着我尴尬地脸红了,因为我明白他以及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将要做什么。但是,当戈斯塔罕离开后,我很高兴费雷东想见我,因为我不确定,作为一个妻子我的表现是否良好。
当我做完那天的工作后,我穿上外出服,走到那个小巧、精致的家。在那儿,我把贞洁献给了费雷东。在路上,我想起那天母亲和戈迪亚如何为我精心打扮。我的沐浴和着装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这次,而且从今往后,就要由费雷东家里的女仆们为我打扮了。我很担心,由陌生女人为我装扮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而且那些女人是他的,而不是我的仆人。
当我到的时候,海耶德向我问好,接着把我领到费雷东家的小浴室。她态度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很多次了。这是一间漂亮的白色浴室,地板铺着大理石。浴室里摆放着两个很深的大理石浴缸。我开始脱去长袍,就像我每次去赫玛的澡堂时一样,直到我发现海耶德和她的胖助手阿齐兹用近乎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我可以自己来。”我说,想减轻她们的劳动。
海耶德置若罔闻。“如果主人发现我们没有帮助你沐浴,我们会有很大的麻烦。”她说着发出一声听起来像哼鼻子的响声。
我变乖巧了,允许她们接着为我脱去长袍。她们轻轻地脱去我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折好,虽然这些衣服只是我在家穿的普通棉布衣服。脱完衣服后,她们带我跨进那个最热的浴缸,仿佛我自己什么都不会。我从小就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她们像对待玻璃瓶一样对我反而让我感到十分怪异。
我在躺在水里,让热水浸透我的肌肤。阿齐兹为我端来一杯凉水和散发着香味的黄瓜。由于还在斋月中,我告诉她我要在鸣炮之后才吃东西。几分钟之后,我想走出热水,但她们坚持要求我继续浸泡,直到我的身体变得柔软。当我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变得柔软之后,她们扶着我走出浴缸,用沾过香皂的布为我搓背,检查我的大腿、腋下和眉毛是否有出现杂毛。当确定我身上没有任何会让费雷东不快的毛发之后,海耶德帮我洗了头,并在头发上搽了用丁香做的味道香甜的发油。阿齐兹用她那双肥大的手为我按摩肩膀和脖子。我假装睡着了。如果这些仆人知道任何关于费雷东的流言蜚语,我肯定她们一定会忍不住说起来。
我总是很了解如何装睡,因为这是我偷听父母说话的唯一方法。我的腿用力地抽搐了一下,我的嘴张开着。当我的口水流下来时,我知道我已经让身旁的人相信我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还要做什么?”阿齐兹小声问。
“就剩帮她穿衣服了。”
“把她的身体掩盖起来真可惜,”胖女仆叹了口气,回答道。“看看她!”
看什么?我疑惑着。我看不到她们的目光,但我开始感受到从脸上和胸部升起的热气。
“他仿佛可以透过衣服看人,”海耶德回答,“他从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很遗憾,她的皮肤这么黑:像肉桂的颜色一样。”
“是的,”海耶德说,“但是看看她衣服下藏着的这些!”
胖女仆笑了。“我曾经也是这样的,我肯定!”
“毫无疑问。但是,你有见过这么小的手和脚吗?精致得就像孩子的一般。”
阿齐兹叹了口气。“但是,她的手指就像羊角一样粗糙,”她说,“我敢肯定他不喜欢。”
“他并不是骑在她的手指上。”海耶德回答。接着,她们一起咯咯地笑起来,仿佛这是她们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
“是的,”胖女仆怅惘地说,“夏天的无花果还不够成熟。”
“夏天的玫瑰一星期就凋谢了。等着看她怀孕的时候吧;那时候,她的身体就会发胖、下垂,毫无曲线。”
“你是说如果她怀孕了,”阿齐兹说,两个女人又笑了,比之前笑得更厉害。“毕竟,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天就要黑了;我们最好把她叫醒。”海耶德一边说,一边为我按摩脚。我伸了伸懒腰,仿佛自己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尽管她们如此服侍我,我仍感觉到了疼痛,仿佛肝脏被刺了一下。对一个连两个老仆人都能找到遗憾之处的人,费雷东会想要多久呢?
“看:她的身体变冷了!”阿齐兹对海耶德说。她似乎忘了我已经醒来,能听到她所说的话。
她们让我坐在木凳上,开始为我穿只能在丈夫面前穿的衣服。她们指引我把腿伸进轻薄的裤子里,把手伸进一件仅在脖子上系着的丝绸内衣里。接着我穿上一件浅桃红的衬衣和一件翠蓝色的长袍。长袍敞开着,露出我轻薄的上衣和乳沟。我的头发上扎着一束精致的白丝更多地是为了装饰而不是为了显示我的谦逊,额头上戴着一串珍珠。我跟着她们走进房间时,身上的丝绸衣服轻轻地摩擦着我的身体。房间仍然是我和费雷东第一次会面时的房间。她们点燃盛着乳香的火盆。我站在火盆上熏香我的衣服和皮肤。她们还拿来几瓶红酒和一些用陶瓷容器盛着的牛奶。我脱去鞋,把它们并排放在一块用以装饰地板的瓷砖上。刺鼻呛人的香熏仿佛堵住了我的喉咙。我希望母亲是对的,这次会不一样。
我没有等太久。费雷东在黄昏之后就来了。他走进房间,脱去鞋,重重地坐在我身边的垫子上。他腰间的匕首在油灯下闪闪发亮。我多么希望油灯再昏暗些。
“你身体怎样?”他唐突地问。
他的严厉让我不寒而栗,但我尽量平静地回答,“我很好。感谢真主。”当我反问他时,他只是哼了一声。我以为我们会先吃些食物,喝一些东西,因为我们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但是,费雷东径直带我走进卧室,轻快地脱去我的翠蓝长袍。接着,我的粉色上衣落在地上,比玫瑰花瓣落下得还快。费雷东脱去我的裤子,扔在一旁。我的身上还穿着那件轻薄的丝绸内衣;那件只在脖子上系着的内衣,露出了身体的一切。“我想我喜欢你就这样。”他说。
费雷东抖落自己的衣服,扯去头巾,就像抛球似的把头巾扔在地上。他甚至不想取掉我头上的白丝,径直解开我的内衣,爬上我的身体。不像第一次那样,这次他毫不迟疑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退缩了,但是他并没有看着我。我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情,于是开始用上次学到的方法律动起我的臀部,虽然我会感到疼痛。不一会儿,费雷东战栗起来,接着便瘫倒在我的胸前。我躺在他的身下,再次感到失望,听着他的呼吸逐渐恢复平静。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吗?我很想抚摸他只在我面前展示的浓密的卷发。但他几乎要睡着了,我不敢吵醒他。我毫无睡意地躺在那儿,睁着双眼。这一点儿都不像我所期待的婚姻。一点儿都不像父亲喜爱母亲,或者像戈斯塔罕对待戈迪亚那样。
过了一会儿,炮声响了。费雷东惊醒了,他伸了个懒腰,穿上衣服,吩咐我也穿上,接着拍手召来仆人。仆人们赶忙端着食物走进来,还有那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无礼的乐师。我们又吃了一顿奢侈的晚饭:烤肉、藏红花米饭和新鲜的蔬菜,还有乐师伴奏。我想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年轻男人。杏仁状的大眼睛,浓密的棕色卷发,还有舞女才有的媚态。他并不比我小,但他没有胡子的脸比我的还光滑。费雷东仿佛沉醉在音乐中。当乐师演奏到美得颤抖的高音时,他几乎神魂颠倒。我想我看到乐师在嘲笑费雷东陶醉的样子,但是当费雷东睁开双眼时,这个年轻人的表情又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