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费雷东让仆人拿来水烟筒,叫来乐师。点着烟草的水烟筒和那个皮肤光滑,还没有长胡子的年轻乐师几乎同时出现。费雷东吸了口烟,然后把烟递给我。但是我拒绝了,我从未吸过烟。乐师坐在费雷东对面等候着,直到费雷东举起手示意他开始演奏。于是,乐师拉动卡曼奇14的琴弓,飘出的旋律震撼了我的心灵。我听着和谐的二重奏,感到一阵刺痛的孤独。卡曼奇和这个乐师向我诉说着我从不了解的亲密生活,也许我永远都无法知晓。突然间,我开始想念父亲。我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我的表情却引起了费雷东的注意。
“怎么了?”他问。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正在与自己的感情作斗争。乐师仍然在演奏。费雷东示意他停下,但乐师并没有察觉。最终,费雷东大声说:“够了!你可以走了。”年轻的乐师又演奏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当他感谢他的主人,然后起身离开时,我注意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轻佻的笑意。
我感到十分苦恼,仿佛我已经犯了一个弥天大错。但费雷东没有生气,而是伸出手,抚摸着我画着胭脂花的手。他的手有我的两倍大,在我红色手指的衬托下,他的皮肤是茶色的。他的手比我所接触过的任何手都柔软。他在我粗糙的手上流连忘返,脸上的微笑仿佛在说他喜欢这样的触感。
当费雷东看着我的手时,我瞥了一眼他的脸。他蓄着一撇浓黑的胡子,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一直长到耳根。他的嘴唇就像我的上衣一样鲜红,我甚至能闻到他唇边的烟草味。除了父亲,我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男人的脸。我肯定看起来被吓坏了。费雷东搂我入怀,抚摸着我脸上的头发和我的双手。他皮肤的温度让我的皮肤变得赤热。
“看,”他说,“这就是我的南方山区小女人,外表如此坚强,内心这般柔弱!谁能想到呢?”
我从未这样形容过自己,但事实的确如此。自从父亲去世后,温柔似乎是别人才能享受的情感。
“从我看到你脱去外衣的那天起,我就想要拥有你。”他说。
“但是,我朝你大声嚷嚷了。”我回答,想起自己是怎样要求他不要看我。
“你本该如此!”
“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向我的家人要我?”我问。
“你那时还没准备好呢,”他说。“但是当海耶德在澡堂看到你时,一切都改变了。”
我脸红了,费雷东吻了吻我珍珠坠下的额头。我的身体也羞红了。当你感到一个人在乎你胜于在乎他人是件很奇妙的事,即便那在乎只是片刻。
我想要再聊聊天,但费雷东牵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一扇雕花的木门前,走进一间小卧室。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的是一张很大的床,床上的枕头大得足够两个人用。这个卧室只有两个功能:睡觉和爱。
我们坐在床上,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甚至能看到我的丝绸罩衫也随之起伏。费雷东帮我脱去戈迪亚那件珍贵的金色长袍,对这么珍贵的物品已经司空见惯的他,随意地把长袍扔在一旁。费雷东的手握着我的腰,他手上的温度让我慢慢平静下来,也让我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他是在等我平静下来。当我放松下来之后,他开始用指尖轻轻地爱抚我的身体。透过丝绸,我感受到了他指尖的热度。
我希望他继续,但是费雷东迅速地脱去我最后一件衣服,盯着我裸露的身体。我尽力不让自己像钩子上的虫一样扭动着逃开。他眼中露出喜悦的神情:“石榴一般坚挺的胸部,还有绿洲般的臀部!不知什么缘故,我知道是这样的!”
他的赞扬让我满脸通红。“你的脸颊上开着玫瑰花。”他温柔地说。他脱去自己的衣服,那些珍贵的衣料就像破布一样揉在一起。当他解开头巾时,我深吸了一口气。他披在肩上的头发像闪闪发亮的黑色波浪。我想摸一摸,但却不敢。
在他身体的衬托下,那浓密的卷发就像织锦上的金丝绒。我不敢直视他的腰间,匆匆一瞥让我想到市场上出售的羊的某种器官:肾脏、肝脏或是舌头。
当费雷东搂着我时,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障碍物,我闻到他嘴边清新的苹果烟草的味道,感受到他脸上和胸前的毛发。他的身体温暖得怡人。我十分茫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曾在农田里看过动物交配,也明白男人和女人会做相似的事情。但是当我们的身体合而为一时,我紧紧抓着被褥裹住自己,因为这一刻如此粗暴。当他任由自己的激情爆发时我知道这激情是我所激起的我却感到激情离我十分遥远。这感觉的确像画中冷冰冰的公主注视着费雷东如何吞噬着我。当他从云霄跌落,满足地叫出声时,我半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他睡着了,我感到很失落很茫然。为什么我们所做的就是村里那些女人,当然还有男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呢?为什么歌莉在谈起这个时那么着迷?
清晨的某个时刻,费雷东醒来,把我拥入怀中。他似乎想再做一次。虽然我仍然感到疼痛,我依旧爬上他的身体。在他的引导下,我开始动弹自己的臀部,仿佛知道应该怎么做一般。当看到他的眼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扇动着,我动得更厉害了。他从床上跳起,柔软的双手抓着我的后背,仿佛要把自己的身体揉碎在我的身体里。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臂,倒在床的一边。
“真是美妙绝伦。”他说,一边吻着我的胸部。在睡前,他微笑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做了让他满意的事。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马球。两队骑士一边激烈地追逐着球,一边阻拦着对手。终于有一队进球了,我以为观众会站起来欢呼,但四周却静悄悄的。我从梦中惊醒,想着费雷东是如何驰骋在我的双腿中,很纳闷为什么这感觉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让人愉快。
那天早上我走回家时,我所见到的一切老聚礼日清真寺,熙熙攘攘的巴扎,四花园路边的悬铃树似乎都是在炽热的太阳下新生的。我的皮肤仍然记得费雷东的拥抱。我的心砰砰地跳着,就像那天我站在桥上看着伊斯法罕,期待着解开这个城市之谜时,那么迅速地跳着。然而,我也感到体内一阵空虚,仿佛丢失了一种我无法名状的东西。
当我走在四花园时,我被一个富人的花园吸引了。花园里种了许多红彤彤的犬蔷薇和一种奇怪的蓝色百合。我想象着靠在郁郁葱葱的树下享受野餐:面包、杏仁和羊奶酪还有丈夫。两个在花园里游荡的年轻男人不怀好意地想看看我的容貌。“她就像成熟的桃一样丰满柔韧。”一个人大声地对另一个人耳语。“你可以从她的脚踝看出来。”
我无视他们,走上了戈斯塔罕家的那条街。我在面纱下偷偷地笑着。现在我知道是什么让他们的双腿如此焦躁不安了。我看了看四周的女人,她们也欢快地藏在面纱之下。脱去一层一层的外衣之后,我们便是一个惊喜。
我的心里并不是只有开心。我和费雷东一起度过的这一夜缺少了某种东西;一种其他人用数不清的歌曲、诗歌和知晓一切的神情颂扬的东西。“就像烈火追逐干草,然后欣喜地吞噬。”歌莉曾经这么说。但这是什么意思?
到家时,母亲疼爱地向我问候,询问我是否安好。我回答,我很好,感谢真主。
“你这一夜过得怎么样?”她问,急切地想知道一切。
我躺在床上,突然感到十分疲惫。“我想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我回答。
“赞颂真主!”她说。“费雷东满意吗?”
“我想是的。”我平淡地说,想起让他满意对我们的未来有多重要。
母亲拨开脸上的头发。“你自己似乎并不满意。”
母亲仿佛能读懂我的心思。“你怎么知道?”
“别担心,孩子,”母亲说,“一次会比一次更好的。耐心点。”
“为什么会更好?”
“你们会逐渐习惯对方,逐渐开始做取悦对方的事。”
“真的吗?”
“我保证。”
我十分渴望能和已婚的朋友,比如歌莉,说说所发生的事情。但在伊斯法罕,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那天下午,娜希德来拜访我。她对我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戈迪亚和戈斯塔罕坚持要求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除非费雷东提出娶我为终身妻子。
我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娜希德了,因为这段时间我都在受罚,不允许出门,也不允许会客。她来的时候,我仍在睡觉。我起身,打着呵欠向她问好。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疲惫,甚至没有对我画着胭脂红的手脚作任何评论。娜希德正在恋爱中,她无暇思考其他事情。我们相互亲吻了脸颊,而后在我的床上坐下。母亲则去厨房喝茶。
“我非常激动。”娜希德说,脸颊浮出一片红晕,嘴唇饱满而柔软。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美丽。和她相比,我知道我看起来十分疲乏,而且由于没有休息,眼睛下还挂着黑眼圈。
“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我问。我瞥了一眼她的臀部,发现那儿似乎比平时鼓。她把他的信藏在衣服里,绑在腰带上。
“是的,”她说,“我把他最近写给我的信带来了,我已经看了一千遍了。”她从腰带下抽出那封信。“信里都是美丽的情感,但我只读最重要的那句给你听。”
她打开信,读道:
“向我保证,你那双翠绿的眼睛会闪着对我的爱。请放心,我对你的爱就像钻石一样真切、永恒。”
“这听起来像求婚!”我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回答,“虽然他还必须向我的家人正式提亲。”她叹了口气,靠在垫子上,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我希望我能告诉她,就在几个小时前,当她在为一封信欣喜若狂的时候,我向一个男人展露了我身体最隐私的部位也看到了他最隐私的部位。但接下来我会告诉她,这并不像我所希望的那么奇妙。
娜希德叹了口气,说:“我无法不想念他的眼睛。即使从远处看,那双眼睛也是那么乌黑发亮。”
我想起了费雷东的眼睛。它们是一种温暖的棕色,而且离我如此之近,我甚至可以看到瞳孔里反射的灯光。
“他就像尤素夫一样英俊,”我说,“是同龄人里的一颗明珠。”
“还有他的嘴唇!”她说,仿佛没有听到我说了什么,“丰满、红润。”她羞红了脸,柔滑的双颊马上变成粉色,“我想知道吻着他的嘴唇会是什么感觉!”
我可以告诉她接吻是怎样的。当费雷东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时,我感觉他的舌头就像虫子一样宽厚。他用舌头撬开我的双唇。他的鼻子紧紧顶着我的,让我几乎没有空间呼吸。但是我喜欢他的舌头在我的嘴里滑进滑出时的感觉。我想,娜希德一定以为接吻是彬彬有礼地止于嘴唇。
“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被他拥抱,感受他的胸膛和手臂上的肌肉。”
她怎么能了解当男人坚硬的胸膛顶着你的胸部时是怎样奇怪的快乐?就像我所感受到的一样。但我们所做的其他事就不那么愉快了:我张开双腿时所感受到的炽热的压力,接下来的刺痛,还有从他体内流出的液体。想到这些,我便觉得不舒服。
“你脸红了?”娜希德说,“是不是这些事情让你觉得尴尬?”
“也许吧。”我说,希望自己的思绪回到她的担忧中。如果费雷东和我就像伊斯坎达尔和娜希德一样深深相爱着,我是不是会更好地抑制我的害羞,更享受我们在一起的夜晚呢?
“我只想感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为我的幸福,”娜希德继续说,“如果你没有答应陪我去看马球赛,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客气。”
“我的心急切地渴望再收到他的信,”娜希德又说,“我想听到更多爱的语言,看看他对我的爱是否和我一样多。”
我十分想告诉娜希德我的临时婚姻,但是戈迪亚和戈斯塔罕要求我保密,让我害怕我的新境况会降低我在她面前的尊严。即使我能向她吐露一切,我也不能像她描述伊斯坎达尔一样高兴地描述我的故事。我的婚姻是必需,而她的是选择。
“你没有在听我说话,”娜希德皱着眉头说,“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很悲伤。”
我极力不把自己的感情带入我们的谈话中,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希望……能嫁一个自己所爱的人!”我脱口而出,但事实上我想的不仅仅是这个。为什么我没有漂亮的脸蛋,柔滑白皙的肌肤?为什么父亲不在了,为什么不能让他庇护我?为什么我不能和一个想娶我为妻的人在一起?
“你也会的,”娜希德说,“当你发现爱的时候,你会明白这是心灵里最高贵的感觉。”
我们分别的时候,她伸开双臂拥抱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是否正确。娜希德整个人似乎已经被自己的渴望席卷了。那是爱吗?我不知道,但是即使我自己的心感到十分空虚,我仍然很高兴看到她就像玫瑰园里的玫瑰一样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