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我问陈石川。
“不能。”
“为什么?”
“坐下!”陈石川看着准备站起来的我,厉声呵斥说。
他盯着我。我慢慢坐下来。
“你问。”他看着那个斯文的警察,说。
“你刚刚说,你哥哥害你背上了十几万的债,是什么意思?”
“他用我的身份,在外面签了份高利贷合同。”
“什么时候?”
“大前年吧。”
“和谁签的?”
“我不认识。”
“这件事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吗?”
“债主跑到我家里,打了我。”
“然后呢?”
“然后张岩他解决了这件事。”
“怎么解决的?”
“听说把钱还了。”
“这件事你有保存什么证据吗?”
“没有。”
“除了这件事,你和你大哥之间还有过别的矛盾吗?“
“我们一直有矛盾。”
“为什么?”
“他从小就欺负我。”
“怎么欺负你的?“
“我不想回忆。”
能够稍微说一下吗?比如?“
“比如?比如,他和我把我骗到池塘边,把我推水里,仅仅为了好玩。比如他们给我取外号,骂我。诸如此类。他们不喜欢我。在他们看来,我是这个家里多余的。”
“那,您有做过对他不利的行为吗?”
“应该没有吧。”我摇摇欧,“我想不起来。”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中年男人有些尖利的嗓音,在不停地用询问的语气说:“去干什么。“再过一会儿,张岩就由两个警卫护送着来到了审讯室外,透过审讯室铁门上的栏杆望着审讯室的情景。看见我的时候他没有不再说话,但陈石川低声对我说:”你可以先回去了。“但我没有听他的,而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到铁门前,不管陈石川在身后厉声大喊:”你干什么?“
我看着张岩。
“好巧啊,哥。”我说。
“嗯,嗯。”他轻轻点了点头,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撒谎?”透过铁门的生锈的栏杆,我问他。
“我,我,”他表情有些慌乱,“我没有撒谎啊警官,”他朝着我身后的陈石川说,“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你还没有撒谎。”
他顿了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石川,脸色突然放松下来。
“我?”他对我说,“到底谁撒谎啊?你以为你那天神不知鬼不觉吗?”
“我神不知鬼不觉?我神不知鬼不觉干什么了?”
“诶!你还真会演戏啊?还摆出这样一幅眼神看着我?装。继续装。”
“哥,你有必要吗?”
“你还无辜了是吧,我告诉你啊,”他把手从栏杆之间伸了进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人在做,天在看,那天我正好失眠,一宿没睡,现在看呐,是老天爷不要我睡喽。”
我突然举起手,用了抓住了他的手臂。身后一直在观望的陈石川突然变得慌乱,指挥着警察靠近我,抓住我的胳膊,狠狠地往下压,让我疼痛地跪倒在地,无法动弹。昏暗的审讯室里一片混乱,脚步声声与呐喊声头顶蔓延,而我只能低着头,看着地板,等着。我被押了出去,被带回了我的关押室里。他们给我戴上了一副已经被磨蚀地没有了光泽的手铐。我坐在床上,一遍一遍用指关节叩击着身旁的墙,听它发出沉闷的回声。
他们告诉我,指控我的不只有张岩一个人。李惠,那个祈安中学小卖部的老板,向警察提供我的在场证明。他曾在校门口目击我从那条小路上走出来身影。还有张学存,祈安中学校长张学存,与我素无瓜葛的张学存,也成为了证人。2009年8月10日,也就是王子仁的尸体下葬的那一天。那天深夜,他在祈安中学校门口看见一个鬼祟的黑影,那个身影与我的身材如出一辙。而巧的是,在那一个隐秘的夜晚过去后的清晨,祈安中学门口的警方告示就多了一道道骇人的红叉,引得第一个发现的门卫室保安当即报警。他们还向我提起了张岩,他们说他找不到他提供伪证的动机,因为我从没有什么举动会让他心生恨意。至于那一笔债务,与此案无关,如果我想追究,他们让我自行起诉。
他们一再对我进行审讯,让我招供,让我叙述我的作案经过,作案动机,祈安中学里的涂鸦以及王子仁死后的袭警与此的联系,但我的话从来没有让他们满意。铁门的栏杆已经掉皮生锈,关押室里的每一面墙壁的声音都那么地沉闷,院子边围墙上的电网挂着一只羽毛凌乱的鸟,狰狞而又僵硬。那只鸟扭曲的头就面对着我,那一只呆滞眼睛凝视着我,仿佛想要告诉我什么,或者想要向我乞求什么。我看着它,内心有些不安。我问警察能不能清理掉它。
警察用一根长棍把它挑下来,然后扔进了墙后的深山。
妈后来又来了一次,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最后一批武警撤离了蛮江镇,警方也已经通告也已经被贴到了每个角落里,有的覆盖在原先那些告示之上,有的被风吹落,落在水泥地面,沾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大大小小的鞋印。据警方调查,王子仁案的犯罪嫌疑人为居住在蛮江镇南的张某,男,二十六岁。通告上这样写着。初步认定爆炸袭警案也与其有关。人们站在通告前,议论纷纷,让妈低着头匆匆避开。目前该案仍在进一步调查,调查完毕后会及时向大众通报。一个小男孩站在通告前认字。请居民们放心正常的生活,警方将竭力维护社会治安,保障人民安全。小男孩喃喃地念着。
“王子仁是你杀的吗?”审讯室里,陈石川再一次问我。
“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认罪?”
“我没有罪。”
“你不承认也逃不掉的,我告诉你。到时候从重处理,你知道吗?“
“我没有罪——”
“算了,”陈石川打断我,“你好自为之。案件我们明天就交给检察院了,物证我们有,人证我们有,你看你还想怎么办。”
“你们不能审判我。”
“能不能审判你是法律说了算。”
“我不应该被审判。”
“你倒看看——诶,”他看着门口突然走进来的警察,“什么事?”
“有人说要见你,还有嫌疑人。”
“见什么见?没看见正审讯吗?”
“他说他是嫌疑人的律师。”
“啥?律师?”
“是的。他说他叫李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