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经常听到落雪的笑声该多好!平日里她总是那么波澜不惊的,像个冰雕的娃娃,脸上看不出起伏的情绪。”无痕想起那次自己差点用砖头砸到落雪,可她还是一脸淡定,想起来自己心有余悸。整个周六日都不平静。
“雪儿!”
“嗯?”
“那天我的砖头砸到你了吗?还疼吗?”无痕的眼睫毛很长,眼睛很亮像夜里的宝石,望一眼能沉醉在里面。
“我忘记了。”
“就是那次,我们在教室后面的操场上,和王宇用砖头透过教室的破洞扔到你那次。”
普及初中教室紧张,把原来的空置房屋都利用起来,窗户上玻璃不全了,西北风刮起来呼呼的灌风。
教室的后墙有个破洞,调皮的男生都会用它来练习准确度。少年都有一颗雀跃的心,无痕被王宇拉到教室后面,用破砖头一下一下的扔着。透过墙的几率很小,就一起起哄只为欢笑。
落雪离开座位去厕所,走到门口的瞬间一块砖头直直飞来,砸在落雪脚下。
回头,窟窿外怔愣的无痕,顿时明白是他扔的。看到无痕的慌乱,落雪装作没事儿的笑笑,拍拍腿,弯腰捡起砖头走出教室。
无痕回到座位,看着低头忙碌的落雪,几次开口都没有发出声音。
“我那天只是惊吓,没有被砸到。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是你扔的,所以我就故作轻松的捡走了砖头,就是让你安心。”落雪似乎在解释。
“嗯,我是挺紧张的,我怕砸到你,当时都吓傻了。”
“无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你说!”
“以后别再去那儿玩儿了,不安全,如果砸到别人就不好了。他人受伤,你也要挨处分。别再去了,好吗?”
“好!”望着一脸期待的落雪,无痕就像保证书一样答应了。
“雪儿,谢谢你,谢谢你的细心和善良!”
“无痕,你知道吗?你是照进我心中的一缕阳光,让冰冻的心略有缝隙。”落雪想着思绪飘到很远,勾起了那久远而痛苦的记忆。
“雪儿,雪儿,快醒醒,快起来!”西泉的夜很黑,被母亲焦急的声音惊醒。
看着腹部隆起的母亲背着妹妹,父亲慌张的穿着衣服。不安的落雪怯怯的问:“怎么啦娘?”
“你跟着父亲。我背着你妹妹,咱们赶紧出去找你舅妈!”
“舅妈?”
“就是你小舅的对象,跟你小舅吵架跑了,赶紧去找,留着你们不放心,必须带着,快走吧!”父亲牵着落雪出了门。
“娘,你慢点儿!”看着步履蹒跚的母亲,落雪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跑出去?娘大着肚子,这么黑的夜,出了事儿怎么办?”眼泪打转儿,始终没有滴落。
夜,是那么黑,浓浓的,像走不出的迷雾。远处亮光跳动,不确定是灯火还是星光。
一步一步,踩住坑洼地会一个趔趄。
“爹,这么黑,我们去哪儿找?娘怎么办?谁来管娘?”
“唉!别说了丫头!”父亲有近似绝望的无奈。
实在走不动了,“爹,我们回去吧!雪儿走不动了!”父亲蹲在落雪面前,佝偻着。爬在父亲背上踏实而温暖,竟然安心的睡了过去。
“去你妈的,我不干了,就是要回家,你能怎么着?”落雪睁开眼,轱辘爬起,原来在床上。“我就不干了,要回家,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是不干了!”小舅疯了似的叫嚷着。
“小弟,你走了,我们这个工地就没办法维持了,我也不会记帐,怎么弄啊?你再待一段儿时间?”父亲蹲在地上,抬头望着小舅,像央求一样。
“不可能,我绝对不干了,散伙?那是你的事儿!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吗?帐,必须结清!不然,没完!”小舅折腾完就走了。
父亲的脸色很不好。
“爹,怎么啦?雪儿怕!”父亲拎着衣服走到跟前,把衣服围在落雪身上,下巴抵在肩头很久。
“爹为什么哭?小舅在闹什么?”落雪攥着拳头。
小舅离开没多久,落雪一家离开西泉折返到老家,原计划暂住一年,结果父亲承包的工程因为亲戚拆台而土崩瓦解,散了。
“娘,我们可不可以不回去?爹不高兴!”
“走啦雪儿!”母亲抹着眼泪。
秋风起,黄叶飞!
推开栅栏门一地金黄,东院的杨树光秃秃的站着岗,窗下的月季花干瘪的花瓣还没有凋落,门前石榴树光秃秃的枝丫。
家是温馨的港湾。可是却没有那么多宁静。
第二天一早,父亲正在熬妹妹爱吃的大米粥,一个短头发的矮婆婆找上门来。坐在门口絮絮叨叨半天不动。
落雪远远望着,听不懂说了什么,好脾气的父亲端起盛满粥的瓷盆砸在地上。好好的早饭毁了!矮婆婆终于走了。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天,饱含着父母的爱,儿女的依恋。
山里的人有大山的朴实,庄稼人的特色就是勤劳。
女儿成了父亲的小跟班,父亲拉着车装满肥料去村口的地里施肥。握着车把的父亲手里握着的是整个人生,小女孩儿欢乐的踩着父亲的脚印,来来回回。
“雪儿,跑了几次也累了,你在这儿等我吧,拉完这一趟我们就结束了,回家给你包饺子吃!”父亲看着花脸猫似的女儿不忍心再让她跑了。
“嗯!那你快去快回!”落雪使劲儿点着头。
等待总是那么漫长,时间过去好久,太阳都落山了,父亲还是没有再来。
“爹,你骗我!”落雪揉着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着,越揉脸越花。
“雪儿,走啦!”听到喊声看到邻居王伯,不高的个子踩着自行车,笨拙的来到跟前,大车子小个子,滑稽的很,从自行车下来都费劲。
“王伯,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落雪不解。
“你爹让我来接你,赶紧回家!”
“我爹呢,他骗我!他怎么不来?他在哪儿呢?”被放鸽子的落雪特别委屈。
“走吧孩子,天黑了,咱们赶紧回家!”
王伯拉着落雪到屋内,父亲头上缠着纱布,嘴角边有伤,裤腿高高挽起,有擦伤的痕迹,一片片淤青。
“爹,怎么啦?”
“唉!爹没事儿!”
“别瞒着孩子!被你小舅和你表舅打了!”王伯气愤的说。“无论怎么样都是亲戚,怎么可以下手这么重!”
“我小舅和表舅打的?太欺负人了!”落雪就像被人用棍子狠狠揍了一顿,而打击的部位正是心脏;又仿佛被人浇了寒冰,冰封了流淌的血液,整个人没有温度。
“折磨人的是至亲,伸以援手的是近邻。”
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雪儿,雪儿,你怎么啦?”无痕看着哭泣的落雪,伸着手在她面前不停的晃着。
“嗯?”伸手抹了抹眼泪,扭过头不再看无痕。
“雪儿,你怎么啦?我惹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儿,只是想起了往事,对不起!”
“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的!”无痕轻声的安慰着,声音很柔,笑容很暖。
“嗯!”落雪不好意思的笑了。
“无痕,你就像照进我人生的第一缕光!”这是永远尘封心底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