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猛犸突觉罡风袭面,不及多想,纵跃闪避,从爪哇犀手中夺过长剑,挺而疾刺。长毛象本已发拳相救,见徒弟剑招灵动,招招指向副巨犀要害,竟有占上风之势,又把拳头放下,凝神细看,发觉它的剑法好像正是犀族的克星。南方猛犸象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过大师兄剑法?”长毛象道:“这剑法定是它从那神秘少女处学的,非为师所授。”真猛犸象道:“那少女为何要教大师兄武功呢?”草原猛犸象道:“猜不出,不过今天大师兄有麻烦了。”
副巨犀攻势越来越快,帝王猛犸只学了几招剑术,渐渐支撑不住,当下化剑做枪,刺向对方面门。副巨犀不生犀角,无法练习“大力角法”,“灵犀八法”的造诣却已登峰造极,一招“犀照牛渚”直击对手胸胁,帝王猛犸登处馁势。原来,这招“犀照牛渚”可见微知著,诱使敌人其根自断,破绽愈露愈大。帝王猛犸一剑疾刺,登时寒芒飞溅,一柄长剑竟抖出“花铃铃”的铁索响声,正是七节鞭的妙手。它自学了玉兔剑法后,觉得天下武功,运乎于心,不在于手中拿的是刀是剑,故以长剑竟然耍出鞭术来。
副巨犀见它频出怪招,不敢冒进,虚点一招,双足踩地,在帝王猛犸周身游斗。二**战风声呼呼,却听不到拳脚相碰的声音。长毛象、脊棱象等均想:“枉你身为联盟前辈,对一名后辈竟不敢出一记实招。”翻翻滚滚斗了十余合,帝王猛犸的鞭术堪堪使完,将长剑当镖飞出,被副巨犀一脚踢开。副巨犀见对方又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根木棒,心中反而忌惮:“这木棍无刃无缘,远不及长剑好用,怎么它弃剑取棍?”
帝王猛犸使出天玄棍法,猱身又上。若以长剑驭棍法,并非不可,只是更加困难些。帝王猛犸初学剑、棍,面对副巨犀这般高手,不敢托大,但以木棍进攻。
又斗了十余招,帝王猛犸终因气力不济,棍使得偏了,被对方一掌将棍打成两截。副巨犀甫占上风,立时罢手,大喝一声:“天玄棍法,玉兔剑法。你说,你从哪里学到的食肉族武功?”帝王猛犸看了长毛象一眼,长毛象面无表情,心中“咯噔”一下,知道难以隐瞒,实情对之。副巨犀又道:“那象族少女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帝王猛犸道:“它叫玉象,是食肉联盟的护法。”
长獠犀冷笑不语。副巨犀道:“长毛师兄,你的徒弟结交的可都是食肉联盟的头领呵。”长毛象冷冷地道:“我徒儿结交奸邪,自有我去管教。犀牛兄你刚刚出手偷袭,可与你的身份,大不相配。”副巨犀道:“若不是我出手一试,怎能知道你的徒弟没了内力,武功竟然不退反进?加入食肉族有这等好处,难怪它难以把持。既然帝王贤侄想另谋高就,我看长毛师兄还是成全它的好。”长毛象道:“副巨犀,你这话什么意思?”副巨犀道:“我奉副盟主之命,请长毛师兄将帝王猛犸逐出师门。”
帝王猛犸怔住,心想这两套功夫还是带来了灾厄。长毛象怫然道:“这是我猛犸宗内部之事。莫非你们还要强迫于我不成?”
忽听门口一声大喊:“副盟主到。”只见巨犀迈开大步,走进院子,道:“不是强迫,是帮你痛下决心,清理门户。”长毛象道:“副盟主远道而来,难道也是为了小徒?”巨犀看看帝王猛犸,道:“长毛师兄,你的徒弟结交食肉动物,盟主本就气恼,如今它学了异族功夫,成了叛徒,你还要它作甚?”长毛象道:“副盟主此言差矣。小徒为了杀死恐狼,已弄得内功俱废,又怎会是我族的叛徒?”巨犀道:“恐狼依旧逍遥法外,未能伏诛,说明什么?”长獠犀道:“说明它们是一丘之貉。”
真猛犸象道:“长獠师兄,咱们用拳头来说话!”长獠犀大吼一声,见猛犸三秀齐步上前,摆开架势正要出手,被巨犀喝退。纳玛象拉住真猛犸象道:“师兄,这事急不来的。”
长毛象道:“副盟主教我逐帝王猛犸出师门,请恕我难以从命。”巨犀道:“既然如此,长毛师兄请恕无礼之罪。”它一抬手,院外站满了二百余头犀牛,个个身形精壮,孔武有力,齐声道:“参见象宗掌门师伯。”竟将猛犸宗山门团团围住。长毛象饶是修心养性,喜怒不形于色,见此情形,亦不由火冒三丈:“这,这简直无法无天!”草原猛犸象道:“师父,咱们和它们拼了罢!”南方猛犸象道:“拼了师父!”
长毛象眉头蹙起,忽对脊棱象道:“不知脊棱师兄有何高见?”脊棱象哈哈笑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有。长毛师兄,以你之力,挡得住巨犀副巨犀师兄弟么?你四个徒弟,能与同时击溃数百头犀牛么?”长毛象道:“不能。”脊棱象道:“师兄,咱们同属长鼻一门,我是不会害你的。听小弟一言,就答应它们的条件,保存实力方为上策。”长毛象思忖片刻,道:“不行,难道非牺牲我徒儿不可?”
巨犀道:“长毛师兄,你一意孤行就莫怪我们无情。倘若犀族勇士一拥而上,你猛犸宗五兽定然不是对手,但外界会说我们倚众欺寡。这样罢,长毛师兄我们一战定输赢,也能省去许多无辜的杀戮。”长毛象道:“多谢副盟主好意,在下应战。长毛象,武品出神高级。”巨犀道:“巨犀,出神特级。”长毛象既临大敌,神情凝笃,周身毛发如同被风吹起,巨犀等级虽强,仍是不敢大意。
南方猛犸象等从未见过师父与人动手,至于它的武品更加不知,长毛象常和弟子说,你们若是看出为师的武品,江湖上便难找得到对手了。多年以来,长毛象的武品始终是个谜,今日始为人知。
帝王猛犸喊道:“师父且慢!”来到长毛象面前,“砰砰砰”不住叩首,道:“师父教育之恩,弟子终生不忘。今日不可为了弟子,置全宗的安危于不顾。”长毛象道:“帝王,你这是……”帝王猛犸道:“弟子请师父答应犀族,逐弟子出门。”草原猛犸象道:“大师兄,你可知道后果?”帝王猛犸续道:“若因弟子之故,我宗遭此大厄,弟子更无颜列于师父门墙。”南方猛犸象道:“大师兄,你这是何苦?我们拼力一战,未必就打不过。”帝王猛犸道:“我意已决,勿再多言。不管我下场如何,咱们四个永远是好兄弟。”真猛犸象摇头不语。
帝王猛犸在原地跪了良久,长毛象也站了良久,师徒俩都不说话。最终长毛象一声长叹,道:“好,为师答应你。副盟主,今日食草联盟旗下猛犸宗掌门长毛象,将本门弟子帝王猛犸逐出师门,在场各路同道,俱为见证。”
巨犀道:“长毛师兄能够大义灭亲,实乃当世豪杰。现时已过午,我等不便多做打扰,后会有期。”转身出了山门,它身后跟着副巨犀、长獠犀、爪哇犀以及数百头犀族弟子,摩肩接踵,直到很久之后,依然听得见犀牛角相撞的声音。
脊棱象道:“长毛师兄,犀族亡我之心昭然,并派之事已迫在眉睫。不妨今日并派,至于新派掌门,我会极力推举长毛师兄担任。”
长毛象此刻心乱如麻,但理智仍存,道:“多谢脊棱师兄好意,并派一事不妨延后,待我恢复元气再作商议。今日脊棱师兄仗义相助,小弟感激不尽,就请到厢房休息,晚上待我一尽地主之谊。”脊棱象劝而不得,只好道:“师兄痛失爱徒,哪有心情请我吃饭?我还要赶回去与宗门会合,这就告辞。不过你我两家的姻亲之谊,还是早早缔结为好。”纳玛象站在一旁听着,俏脸上多了几分羞涩。长毛象道:“我看得出,它们俩个相处不错,过后我会让弟子们送去聘礼。”脊棱象道:“我们等着喝这杯喜酒,走了走了。”和纳玛象转身离开,真猛犸象将它们送下山去。
帝王猛犸道:“师父,弟子告辞。”长毛象道:“帝王啊,如今你内功全失,下山要去哪里?”帝王猛犸道:“天大地大,总有弟子容身之所。”长毛象道:“就算要走,等为师治好你身上的伤。”帝王猛犸道:“多谢师父。”二兽仍旧以师徒相称,好像忘记了彼此间已无师徒缘分。
长毛象为帝王猛犸把脉,隔了半晌,直到真猛犸象回山,才道:“你们三个是不是曾经给它运气疗伤?”草原猛犸象道:“正是。”长毛象道:“这就坏了,你大师兄中了南非祖狮的化象铁掌,丹田被封,你们输给它的真气,无法进入丹田之中,反而助长了化象铁掌的力道,日后痊愈的希望,就更小一分。”真猛犸象道:“爹,难道大师兄就没救了?”长毛象道:“此病练成高深内功或可治愈,不过练成二字,绝非朝夕之功能够做到,你大师兄又不能长时间留在山门。”帝王猛犸道:“生死有命,师父莫要介怀。”长毛象道:“难得你这般豁达。”帝王猛犸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临走之时,请师父解惑。”长毛象道:“你说。”帝王猛犸道:“我真的错了么?”
长毛象略一沉吟,道:“世事变幻,如同苍狗白衣,谁也说不清楚。我之前觉得你大错特错,但今日犀门之举说明,食草一族当中不尽是良善之辈,可想而知,食肉者未必都是邪徒。日后看来,你结交食肉一族,也许是对的。”帝王猛犸道:“弟子明白,弟子告退。”长毛象道:“你等一等。”转身进屋拿出一面盾牌,道:“这白银盾是我象族至宝,刀枪不侵,你带在身上,也好抵御强敌。”帝王猛犸道:“此物是本门至宝,怎可交与弃徒,弟子……”长毛象微笑道:“为师之前过于执着于物,失了素食者的戒定慧。其实此物本非至宝,不过是能挡御刀剑的盾牌,你带在身上会有帮助。”帝王猛犸收下。长毛象续道:“你之前是食草联盟的翘楚,自是诸邪避让,如今无依无靠,行走江湖会有诸多不便,记得,忍得一时气,免除百日忧,凡事能躲就躲,不要争强好胜。”帝王猛犸道:“弟子谨记。”长毛象又对帝王猛犸谆谆教诲一番,才令它出门下山。
帝王猛犸站在山脚,回头看着长白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想到了去年今日和乳齿象站在冰境前的那个下午。两面冰境分立左右,镜中无数个自己,如果每一个自己都处于一个不同的世界,此刻,它们又在做什么?如果没有被逐出师门,它们会不会在山上陪着师父,或者陪着乳齿象行走江湖?
“大师兄!”身后三位师弟追下山来。真猛犸象道:“师兄,让我们送你一程。”帝王猛犸微笑道:“好。”南方猛犸象道:“不知师兄想去哪里?”帝王猛犸想也未想,道:“去象宗驻地,我想见见你大师姐。”草原猛犸象点头道:“正好能和它们商量小师弟的婚事。咱们结伴出发。”
象宗众兽此刻分作两部,脊棱象和纳玛象刚刚离开猛犸宗,古乳齿象、古剑齿象、长颌象和乳齿象按约定在华北平原等待接应。猛犸四秀只行了十余日,来到象宗暂时租住的山庄附近,采买了聘礼,登门拜庄。
这庄子依山新筑,气势恢宏,压着山脉斗折蛇行,廊腰缦回,龙盘虎踞,令人望之森然。庄前长颌象短颌象二兽站岗。帝王猛犸虽不再是大师兄,但很自然领着三位师弟上前,谁也没觉得不妥。帝王猛犸道:“二位师兄,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猛犸宗弟子拜见脊棱象师伯。”二象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帝王猛犸问出第三遍,短颌象才道:“你们是谁?不见不见!”
南方猛犸象道:“我们是猛犸宗弟子,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短颌象指指帝王猛犸,道:“你们是,它可不是。我山门清净,不许闲杂人等擅闯。”南方猛犸象怒气渐增,正要力争,草原猛犸象制止,道:“帝王猛犸虽然被逐出师门,毕竟和乳齿象师姐有过交往,今日特来求见,希望能和师姐叙一叙旧。”短颌象道:“帝王猛犸武功全失,已成废物,何况它已非我联盟弟子,敝师姐不会再见它。”
长颌象道:“猛犸宗弟子前来,若是为了商议并派或者敝师妹的婚事,我们欢迎之至。倘若为了别的,还请四位回去。”草原猛犸象道:“我们正是为联姻之事而来,两位师兄,还请行个方便。”短颌象道:“这件事,与帝王猛犸无关。它已经不是猛犸宗弟子,凭什么参与其中?”
真猛犸象骂道:“混账东西,我们四个一起来,就要一起进去。你们能奈我何?”说着挺身硬闯。长颌象一掌自下而上从左胁撩向右肩,短颌象快步来到背后,运起排云掌力打它后背。真猛犸象冷笑两声:“就凭你们两个,也配跟我动手?”当下左右开弓,接住了二象的手掌,跟着内功便顶了上去。草原猛犸象知道小师弟平素有点公子哥脾气,山门中三位师兄谁也不和它计较,若是出门在外,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当即喝道:“真猛犸象,你也不看看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真猛犸象道:“想停手?好。”掌上加力,二象咚咚咚退了好几步。
其实长颌象、短颌象的武品是精锐初级,论真实本领,真猛犸象需要一二百招方能取胜,但是比拼内力却是立见高下的较量,加上真猛犸象怒则气上,掌力更加雄浑,竟尔一击即胜。
草原猛犸象上前道:“敝师弟生性好勇斗狠,二位师兄请莫见怪。”长颌象吃了亏,趾高气扬的态度收敛了许多,道:“我等也不想与帝王师兄为敌,然敝派掌门已下死命令,说若是帝王猛犸来了,则不许入内,它若是硬闯,可以武力阻止。”真猛犸象道:“什么?脊棱象一方面要与猛犸宗并派,另一方面却这么对待我们。它在猛犸宗的时候,为什么不当面说出来?”短颌象依旧大喇喇的样子,道:“我家掌门何等身份,岂会屑于跟你们说这种话?如今帝王猛犸武功全失,怎么还胆敢奢望……”真猛犸象气道:“你口口声声说大师兄武功全失,好,让大师兄给你们露一手,你知道么,日前在我山门,连副巨犀都差点……”
草原猛犸象厉声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嘴上一点遮拦都没有。”真猛犸象原本对二师兄言听计从,今日怒火万丈,道:“这婚我不结了,谁爱结谁去。”转身要走,南方猛犸象拦住了它。
帝王猛犸道:“算了师弟,我不进去又能怎样?你们来此是为下聘,不要弄得不愉快。”真猛犸象闭上眼睛,深深吸气,火气稍平,道:“也罢,请大师姐出来一叙。”长颌象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师姐是不会出来的。”真猛犸象眼珠如欲喷出火,帝王猛犸见再不阻止,又会有一场恶战,忙道:“既然如此,我不再见乳齿象。各位,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且慢!”园中一兽叫住帝王猛犸。众兽定睛一看,是古乳齿象,齐声道:“拜见师姑。”古乳齿象道:“真猛犸象想娶我侄女,需要一份大礼。”草原猛犸象道:“我们正带了礼物。”古乳齿象看了看,见是绫罗布匹,吃食钱财,道:“咱们武林中人接亲,还要想普通村户一样使银子么?”草原猛犸象问道:“不知师姑想要什么?”古乳齿象道:“是我长鼻门的宝贝,白银盾。”
众象目光集中在帝王猛犸身上。真猛犸象道:“这盾牌是师父给大师兄御敌所用,若给了你们,教它拿什么防身?”长颌象道:“帝王猛犸已非猛犸宗弟子,更加不属长鼻门,凭什么要拿着宝盾?几位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就请原路返回。”真猛犸象道:“好,并派联谊的是你们,如今反悔的又是你们,脊棱象师伯不知所为何来。”转身便走。草原猛犸象和南方猛犸象也觉得对方欺人太甚,欲动身离去,古乳齿象忙道:“等等。帝王猛犸,你不是要见乳齿象么,交出白银盾,我就如你所愿。”
帝王猛犸心头一喜,道:“有劳师姑。”真猛犸象道:“师兄你不能给它。”帝王猛犸已经递出盾牌。草原猛犸象道:“要我们交出盾牌可以,我们要先看到大师姐。”古乳齿象一指院内,道:“不就在那儿么?”
帝王猛犸顺着它指方向看去,果见一象肤白胜雪,容姿秀丽,却不是乳齿象是谁?上前道:“你,这段日子,你还好么?”乳齿象冷冷地道:“好得很。”帝王猛犸见它脸上如同罩着一层严霜,已非当日关切爱恋的形容,心中一紧,道:“你怎么了?”乳齿象道:“你已成为食草联盟的叛徒,被长毛师伯逐出,还来缠着我干什么?”帝王猛犸胸口像被重锤击打,眼前发黑几欲晕倒,正要开口,乳齿象又道:“我象宗掌门昨日回山,商议不日即动身南下,从此以后,你我天南地北,永不再见。”
帝王猛犸道:“难道仅仅因为我不属食草联盟,你便如此绝情么?”乳齿象道:“这还不够么?跟着你,受千夫所指么?”帝王猛犸低下了头,一言不发。乳齿象转身离开,像是逃离地狱一样。帝王猛犸追出两步,被长颌象、短颌象拦住。短颌象道:“我们师姐把话说得一清二楚,你何必再死皮赖脸的不放手呢?”帝王猛犸垂头丧气,抱拳道:“各位,叨扰了。在下告辞。”也像逃离地狱一样出了山庄。
三猛犸面面相觑。这时纳玛象从房中走出,见到真猛犸象,粉面含羞,低头上前,道:“你来啦。”真猛犸象怒火中烧,重重“哼”了一声,迈开步子,追帝王猛犸去了。
此刻黑云压城,隐去日耀,就像帝王猛犸那颗同样被铅云包裹着的心,黯然而沉重。真猛犸象从后追来:“大师兄,我同你一起走。”帝王猛犸道:“我刚才明明看到小师妹出来找你,你怎地丢下人家不管?快快回去,莫弄得像我和大师姐一样。”真猛犸象道:“师兄,今日之辱,你居然能忍?”帝王猛犸道:“不能忍又怎样,师父说得对,忍住一时气,能免百日忧。师父中年得子,对你自然娇宠,我们做师兄的,需要时时提点你,你今日之举实在不大妥帖得体,快回去罢。”真猛犸象道:“回去也行,你教我全部的‘象牙之塔’。回去之后若再听到一句对你不敬之语,我就狠狠地揍它们。”
帝王猛犸苦笑道:“若是你学会了,祸闯得就更大。倘使真心想学,去咱们后山,白象大神既能显灵教我,只要你心够诚,相信也会破例授你。”顿了一顿,又嘿嘿笑道:“说到闯祸,似乎师兄才是个中能手。我结交食肉一族,为同侪所不齿,你们三个是不是也在怪我?”真猛犸象正色道:“讲真,我和二师兄、三师兄确是怪你不该结交匪类。不过你有多大过错, 都是我们师兄,过错自有掌门处罚,与外界何干?犀门与象宗的做法令人不齿。”
帝王猛犸微微一笑,道:“有你今日之语,师兄死亦瞑目。你早些回去罢,方才你那样对待小师妹,可要好好哄一哄。记得,和象宗翻脸不单是棒打鸳鸯,还会让犀门有机可乘。”见草原猛犸象已追赶上来,又道:“以后要多向你二师兄学习,沉稳一些。”真猛犸象心有不甘,道:“我不回。”帝王猛犸沉下脸色,道:“你连师兄的话也不听了?”真猛犸象又急又气,道:“唉,大师兄路上多加小心,小弟先去了。”
帝王猛犸向草原、真猛犸象挥手告别,孤身西行。俄顷天上降起鹅毛大雪,扑扑簌簌,转眼间宇内已是白茫茫一片。望雪被万物,听北风怒号,帝王猛犸看着萧索的天地,就好像看到了乳齿象决绝的面容。它已非少年心境,但情之为物,令它肝肠寸断,方才规劝师弟时尚不觉得,现下独处,凄凉像冷风一样钻进它的心,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只有经历过才知其中三味。当日内力初失,它已想到今况,但始终抱有一丝侥幸,即使不能与乳齿象缔结鸳盟,至少远远地看它一眼,知道它平安喜乐。如今情丝已断,后会无期,比起当日的落寞孤独,现在才是真正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天渐渐黑,雪越下越大,帝王猛犸本不惧寒冷,加上心情失落,丝毫不想觅得一处躲避风雪,它笃定主意,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死去算了。
蓦地,一支冷箭从旁射出,帝王猛犸内力尽失,心不在焉,反应慢了许多,一箭正中右臂,伤口甚深,鲜血汩汩流出,浸透了毛皮,也染红了身上的雪。它抬头看去,长獠犀正拈弓搭箭,站在不远处的大树旁。
帝王猛犸道:“你可真是了不起,我如今内功全失,还这样惧我。”长獠犀道:“说笑了,如今该死的是你,我怎会畏惧?”帝王猛犸道:“你不惧我,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长獠犀点头道:“不错,若是帝王师兄伤势痊愈,回来找我,小弟打不过你。”帝王猛犸道:“亏你叫我一声师兄,你还知道咱们是一个联盟的。”长獠犀道:“现在不是了。你成了食草联盟的叛徒,杀你有功无过,这么好的事情,小弟怎会让与旁人呢?你的右臂中了追云弓一射,筋骨已伤,拿不动棍也提不起剑,我劝你不要反抗,这样还能死得痛快些。”
帝王猛犸道:“你要杀便杀,长獠犀,你可真是一个肉食者。”长獠犀惊道:“什么?我不是肉食者,我是素食者!”帝王猛犸笑而不语。长獠犀叫道:“你说,我不是肉食者!”帝王猛犸冷笑道:“我说你是素食者,你自己信么?”
长獠犀大怒,瞄准帝王猛犸的眉心射出一箭。它手中拿的是犀族至宝追云弓,洪荒八大神器之一,大而沉重,弓弦坚韧,一箭射出,力道强劲,非同寻常。帝王猛犸刚刚中箭时,被箭上大力撞得退了几步,现在一箭破空而至,知道势难躲开,只好闭目等死。
忽听耳边轻轻一响,弓箭被拨落在地。帝王猛犸睁眼一看,秦岭虎手持天玄棍现身,棍子一端指着长獠犀的头颅,只需轻轻一送即取它性命。秦岭虎淡淡地说:“足下之鄙,更甚于肉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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