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众兽已归,唯独不见真猛犸象。又等了许久,帝王猛犸有些焦急,道:“我们应该去找找小师弟。”草原猛犸象道:“大家一起找,不然回来的时候再少一个,事情就麻烦了。”
正要动身,真猛犸象的喊声传来:“大师姐,你看我找到了谁?”众兽循声望去,真猛犸象身后跟着一头象,身高只有两米二三,十八九岁年纪,不生长牙,是头雌象。乳齿象奇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帝王猛犸见它青春韶龄,方桃譬李,步态生姿,般般入画,心中纳罕:“世上竟有如此美貌?”耳边听到草原猛犸象悄声说:“这就是象宗要许配给小师弟的纳玛象。”帝王猛犸见二兽神情忸怩羞涩,尤其真猛犸象更是一扫往常玩世不恭的样子,道:“小师弟真的福运不浅。”
纳玛象道:“大师姐,是师父让我来寻你,师父说犀族派人去了猛犸宗,问长毛师伯交出杀害砂犷兽的凶手。师父让咱们助长毛师伯和众位师兄一臂之力。”帝王猛犸抱拳道:“象宗好意,帝王猛犸先行谢过。”纳玛象一怔,道:“你就是大师兄啊,不必客气的。”南方猛犸象怒道:“岂有此理,当日犀门大会上,连盟主都说大师兄是过失害命,怎么还要来讨说法?”
草原猛犸象道:“犀门早有意打压我宗,砂犷兽之死不过是借口罢了。”帝王猛犸道:“众位师弟,我心里念师父念得紧,只苦于行走不快,你们还是先走,能早到一刻是一刻。”草原猛犸象蹙眉道:“那师兄你又当如何?”帝王猛犸道:“我没事,我……”乳齿象道:“你们和小师妹先回,我来陪师兄。”帝王猛犸甫要开口,真猛犸象道:“就这么定了。大师兄,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得逞强。”帝王猛犸点头:“你们路上当心。”
当下六兽分作两队,草原猛犸象带着师弟师妹先走,帝王猛犸和乳齿象在后面缓步徐行,半月以后,始出华北平原,朝关东进发。
这一天彤云密布,下起鹅毛大雪,天地宇内,上下一白。乳齿象道:“帝王哥哥,你还记得年初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山上看雪景么?”帝王猛犸道:“怎么会忘呢?师妹,你看这里与你们南方比起来如何?”乳齿象道:“南方以五色为美,北方以奇绝取胜,算是各有千秋。”帝王猛犸道:“不过再往上走,到了冰川的深处,还有更奇绝的景观……”乳齿象抢着说:“……包你从来没见过。”二象大笑。它们说的都是当日的对话,笑罢细细想来,已经恍如隔世。
乳齿象道:“没想到不到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帝王猛犸想起武功全失,又不禁黯然。乳齿象道:“帝王哥哥,如果长毛师伯无计可施,我穷自己一生,也要遍寻名医,化解你的苦难。”帝王猛犸非常感动,握住了乳齿象的手。
二兽雪中漫步,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两串脚印,一边走一边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都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次晨雪停,昨日的脚印已经看不到了,二兽今天启程,又在雪地上踩出新的脚印,两串一直延伸到身后目力所不及的地方。二兽行走了五六里路,前面两头象逐渐靠近,帝王猛犸定睛一看,是象宗的两名弟子,长颌象和短颌象。乳齿象道:“二位师弟,你们来此作甚?”长颌象道:“奉师姑之命,请大师姐速速回去。”乳齿象一怔,道:“回去?回哪去?”长颌象道:“与师姑和其它师兄弟会合。”乳齿象道:“掌门刚刚和长毛师伯商讨过并派一事,象宗和猛犸宗同气连枝,现猛犸宗有难,理应相助。”长颌象道:“此事自有师父安排,我们只需听从调动即可。师姑有命,请大师姐速速回去。”
帝王猛犸道:“师姑召命,想来必有要事,你回去罢。”乳齿象道:“可你伤重难行,又该怎么办?”帝王猛犸微笑道:“我虽伤重,未必难行,况此地距我猛犸宗不远,我自己能够回去。”乳齿象勉强点头。帝王猛犸续道:“感谢师妹千里相送,我们就此别过。”乳齿象道:“回去之后,莫要和犀门再起冲突。”帝王猛犸道:“我理会得。”
当下乳齿象同二位师弟离开,不时回头看看,每一次回头,它在帝王猛犸眼中便小了一分,直到越行越远,变作一个小黑点。帝王猛犸心中一阵惆怅,走不多远再回头看,原本雪地中的两串脚印成了一串,那种巨大的孤独再次把它淹没。
又过三天,山门已近,帝王猛犸久别重临,心中五味杂陈。正准备上山时,长獠犀突然现身,道:“帝王师兄,久违了。”帝王猛犸一怔,道:“你在此等我?”长獠犀道:“正是。你杀死我派砂犷兽,我派正到处寻你。”帝王猛犸道:“师父已奉盟主之命,罚我进山面壁,并派我截杀恐狼,力求补过,你们为何还要问罪?”长獠犀道:“盟主只是统筹食草联盟,无权干涉我犀门内部之事。我要你血债血偿,盟主也不能管。”
帝王猛犸道:“你们只是想单纯针对我罢了。”长獠犀哈哈大笑:“是又如何?实话实说,我们派砂犷兽和爪哇犀出山,就是想在半途中除掉你。没想到你功夫太高,它们一直没有得手。”帝王猛犸道:“砂犷兽到底是被谁杀死的?”长獠犀显然没料到有此一问,道:“师兄果然心思缜密,砂犷兽是被爪哇犀杀死的。它在砂犷兽受伤之后,自知非你敌手,临时想到这个将计就计,诬你做凶手,和杀死你也没有区别。”
帝王猛犸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更属同一联盟,为何如此对待?”长獠犀道:“怪就怪师兄你武功太高,猛犸宗的掌门又不是联盟盟主,连副盟主都不是,凭什么其弟子就要居我联盟翘楚之位?”帝王猛犸只气得脸色通红。长獠犀又道:“师兄莫急,今日师兄若能像上次那样胜了我,小弟让路请你上山,若是胜不了,嘿嘿,嘿嘿。”帝王猛犸喝道:“胜不了又如何,你还敢杀我不成?”长獠犀道:“师兄说的极是,胜不了你只有死。”
一言甫毕,伸指猛戳,正是得意之作“灵犀一点”。帝王猛犸侧身躲闪,踢出一脚,长獠犀低头避过,帝王猛犸踢到了一棵松树,积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松树却完好无损。长獠犀道:“听闻师兄武艺全失,当真不假。”帝王猛犸从下往上一掌斜插,长獠犀轻松闪开,帝王猛犸不等使老,猛踢向对手下腹。麒麟脚法不仅重视内功修养,外功同样重要,帝王猛犸外功不失,而且象族力量远大于犀牛,这一脚踢得长獠犀翻江倒海,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当即运功压下。
帝王猛犸一招得胜,转身往山上逃。长獠犀大怒,展开轻功追到前面,一招“犀牛望月”顶上犀角,帝王猛犸自然使出长鼻环玉功,獠牙拨回,把犀角带到一旁此招即破,不想它出招毫无内劲,长獠犀顶开象牙,犀角刺向它的要害。帝王猛犸心道:“此番吾命休矣。”
远处一根黑棍飞来,打在犀角之上,长獠犀吃痛,嗷的一声,后跃七八尺远。帝王猛犸听到棍子落地的声音,非木非金,大是奇怪,再仔细看去,正是秦岭虎所持黑棍,心道:“莫不是秦岭虎又来相救?它虽是好意,却把我架在火上煎熬。”
正想间,远处一雌象快步走来,拾起棍子指着长獠犀。帝王猛犸一见之下,不由呆了,它同纳玛象一样不生獠牙,年纪也相若,但容貌仪态却美出很多,冰霜作骨,玉雪为容,看体清癯,香淡驻,影朦胧,眉宇间一股令人不敢鄙视的风雅,近乎臆想之美。
长獠犀道:“小丫头你是谁?如果是长鼻门弟子,长獠犀应该认识。”那象道:“象族最厉害的武功,未必就在长鼻门手里。”帝王猛犸听罢暗自纳罕,长獠犀亦是一怔,问道:“莫非象族最厉害的武功,掌握在你手里?”那象道:“倒也不是,但比起长鼻门功夫要强一些,与犀门比起来,更是厉害的多。”长獠犀道:“倒要领教。”它见来者不过是个未及二十的小女孩,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象道:“请报上武品。”长獠犀道:“高强初级。”那象道:“我叫玉象,比你高三级。”长獠犀大惊之下,叫道:“你胡说八道!”犀角斜刺,却是一套大力角法。玉象不与争锋,连连后退,林海中满是被犀角打断的松树,雪落满地,群鸟飞天。长獠犀角法舞得发了,将玉象逼到了一棵大树旁,此树有近千岁之龄,高达百丈,一眼望不到顶,纵是盛夏,来树底乘凉都看不到太阳。长獠犀伸角疾刺,玉象脚底不停,一阵风似的躲闪,绕到犀牛身后,在牛臀部踹了一脚,长獠犀收招不及,犀角刺入树干直到没底,玉象还不放心,又补上两脚,把长獠犀卡得严严实实。长獠犀数度发力,不能拔出犀角,更无法打断这样一棵巨木,不住挣扎却无济于事,急得大喊大叫,嘴里喘着粗气。
玉象笑道:“犀族功夫,比我想象的还要烂。”长獠犀破口大骂,之前保留的一点点风度被一扫而空。帝王猛犸抱拳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帝王猛犸感激不尽。”玉象微笑道:“少侠客气了。当日莽莽密林,令师弟见到野猫,因两族偏见想要杀它。你阻挠师弟杀猫,足见心胸宽广,见识更在那些凡夫俗子之上。我略尽绵力襄助,原也应该。”帝王猛犸奇道:“当日姑娘并不在场,何以得知?”
玉象看看还在挣扎不止的长獠犀,道:“我们借一步说话。”帝王猛犸与它来到一处开阔地。玉象续道:“你可知我是谁?”帝王猛犸摇头道:“不知,愿闻其详。”玉象道:“我与秦岭虎大哥一样,同属食肉联盟,担任联盟护法。当日秦岭虎大哥大闹犀门武会,回来后对你赞不绝口。我却不信,于是虎大哥趁你下山狙杀恐狼的时候,带我悄悄跟在你们猛犸四秀后面。在那密林里,杀死野猫于你大有好处,你却义不杀之,我这才信了,同时佩服虎大哥的识人之能。”帝王猛犸道:“我两度遇难,蒙二位相救,难不成是二位一直暗中保护?”玉象道:“正是。后来你武功全失,虎大哥恰逢要事,我才一路跟你至此。”
帝王猛犸道:“此恩容当后报。但是姑娘本属象族,何以要加入食肉联盟?”玉象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得食肉联盟盟主收做弟子,于是自然成为联盟的一员。”帝王猛犸想起当日恐狼吃鸡的样子,心中颇觉恶心,道:“你,你可曾食过肉?”玉象格格笑道:“我是象族,从不吃肉的。”帝王猛犸又问:“那其它成员呢?你看着它们捕食自己族类,心里就不难受么?”玉象道:“黄金时代伊始,整个兽族一家,就鲜有内部相食的情况。我们食肉族吃的是白肉,鸡鸭鱼之属。”
帝王猛犸道:“原来如此,但吃肉终究不好,口腹之欲被满足,较大的欲望就会出现,被满足后还有更大的欲望,没完没了。”玉象道:“这就是你们说的肉食者鄙么?”帝王猛犸道:“差不多了。”玉象正色道:“但我恰恰认为食肉一族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求知欲,直爽率真,不似你们整日价勾心斗角。”帝王猛犸道:“话倒也不错,此次犀门来我驻地,其意不善。闲话少叙,我要回山搭救师父和众位师弟。”
玉象道:“以你目前的伤势,能击溃犀门么?”帝王猛犸苦笑一声:“就算没伤也办不到。师父视我若己出,就算死我也一定会回去。”玉象道:“你路上耽误了这么多天,也不差今日一天。”帝王猛犸奇道:“此话何意?”玉象续道:“我待会传你天玄棍法和玉兔剑法,你今晚不要睡了,咱们穷一夜之功,每套功夫都学个三四招,虽不能了解其精髓,但对付犀族也够了。”
帝王猛犸思忖道:“这,这两套功夫是食肉族的吗?我不要学。”玉象冷笑道:“我本以为你见识超卓,不想你和那些囿于门派之见的狭隘之徒没什么区别,我算是看错你啦。”帝王猛犸心道:“这姑娘武艺虽高,却不谙世事,我若是学会了食肉族功夫,犀门就更有口实了。”转念一想,若真到了动武解决的地步,等于是和犀族撕破脸,哪里还在乎用的什么功夫,这几招若是真能救命,不学岂不是等死?大不了到最后关头我再出手。于是道:“你说得对,我不该囿于门派之见。”
玉象笑道:“这才对嘛,我先教你天玄棍法。”举着手里的棍子,又道:“这便是虎族的天玄棍。就像咱们象族的神兵是白银盾一样,它是虎族的神兵。”帝王猛犸接过棍子,发现此棍甚为沉重粗壮,通体黝黑,纵是无上等武技辅之,也是一件打杀的好兵器。它轻轻敲击,发现声音怪异,问道:“这棍子究竟是何物所铸?不像木头,也不像金属。”玉象嗔道:“你再不用心学,太阳就要出来啦,到时候救不了师父师弟,不要怪我教的不好。”帝王猛犸忙道:“好好,你继续说。”
玉象续道:“其实此棍铸于黄金时代,于今已历千年,具体是何物谁也不知。至于天玄棍法,则玄妙之极,这套棍法实际上包含了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刃的技艺,因为棍子既可下劈为刀,又可前刺做枪,还能横扫为棍,若要学全,非数载寒暑不可。咱们只有一夜工夫,我先教你克制犀族的招式。”
玉象在月影下将棍招细细展示。帝王猛犸悟性不低,当晚只是看到白象的影子,就学会了象牙之塔,现在玉象活生生站在面前,有不明之处,乃上前援疑质理,子夜过后,这几式天玄棍法基本掌握。
玉象道:“你只消记住,天玄棍法的总纲便是,一棍在手,十八般兵器皆为我用,招数变化莫测,对内功的修为不是很重视。一力固然降得了十会、百巧,却挡不住千变万化。你现在气力不济不可久战,一定要先发制人。”帝王猛犸微颔,玉象又道:“我现再教你几招玉兔剑法,成与不成,全看你的造化。”
帝王猛犸折了两根树枝作剑,道:“剑招该如何耍?”玉象道:“不忙学招,先教你总纲。”二兽盘膝而坐,玉象又道:“你老实回答我,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突然经此一问,帝王猛犸呆住,道:“什么什么样子?就是这个样子。”玉象道:“你看,大地是什么形状,天又是什么形状?”帝王猛犸摸不清头脑,不知此问题与练剑有何关联,想起当日上山思过之时,小师弟真猛犸象的话,道:“天自然像个锅盖盖在地上,大地么,像个四四方方的棋盘,日月星辰就在锅盖上穿梭不息。”玉象道:“你真是认为天圆地方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个世界是个球,像橙子。”
帝王猛犸立时愣住了。以当时兽族的生产水平,绝大多数难以觉察到地球是圆的,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的说法似乎不证自明,谁也不去多想,现在玉象突然说大地是个球,自然令帝王猛犸难以接受,问道:“如果你说的对,我站在球的上面还好,要是我站在球的下面,不是掉到无尽的虚空中去了?”玉象秀眉微蹙,道:“我不是神仙,也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但大地是球形绝不会假。你可曾听过,青狮与白象大战那日,天地有什么变化没有?”帝王猛犸回忆道:“我师父讲,前一天晚上,月亮出来了两次,书中记载做‘阴再旦’。”玉象问道:“好端端的,月亮为什么会出来两次?”帝王猛犸道:“这,好像大事发生之前,天地总有一些预告,这宇宙的魔法,非我们所能参悟。”
玉象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样子的。‘阴再旦’其实是,哎呀,你总见过天狗吃月亮罢?”帝王猛犸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一回,天狗吃了大半个月亮,只留下一个月牙儿。”玉象道:“月亮进入了一片阴影,我们看不到它啦。而这阴影,实际上就是我们脚下大地的影子。你仔细回忆回忆,那个被天狗吃掉的部分,是不是一个圆弧?”帝王猛犸道:“不错。”玉象道:“那就是大地的形状。”
帝王猛犸道:“可是,我们眼中的陆地,分明是平的。”玉象道:“如果陆地是平的,你在华北平原,就应该一眼看到太行山,为什么要走得近了才能看见,离得远了只能看到地平线与天的交合?还有在海边看驶过来的船只,为什么先看到桅杆,后看到船身?”
帝王猛犸细细思考,发觉颇合情理,这些事情原本十分常见,只是自己久居其中,从未留意。蓦地,它感到这个熟悉的世界,陡然变得陌生起来。玉象道:“当年兽族有一位前辈,在某日天狗食月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世界的大秘密,从中悟出了一套剑法,因与月亮有关,故名玉兔剑法。玉兔剑法的总纲只有一句话,跳出你自己的世界,从一个更高的角度看待武学,你才能到达更新的境界。”顿了一顿,又道:“此节必须要说明,不然乍学剑招,必定摸不清方向。当初我便是如此,觉得乱七八糟,学着学着就不爱学啦。”
帝王猛犸沉思半晌,喃喃自语:“跳出自己的世界,跳出自己的世界,不再受招式的束缚,更不再受门派的束缚,任意所致,自由自在。”突然,它不但领会到了武功的新境界,而且感觉视角从未像现在这般宽阔,世上的一切名利荣辱,都渺如微尘,淡若闲云,根本不值一提。
玉象当下传给它几式剑招,帝王猛犸从不用剑,学了玉兔剑法以后,感觉剑招行云流水,一把木剑在手,如心使臂,仿佛长期苦练一般,加上它初学天玄棍法,其意尚在脑中挥之不去,自然在剑法中融入刀枪棍棒诸般武艺。天下武功练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一法通万法即通,各路武学信手拈来,毫无滞涩。它此刻因见识尚浅仍不是天下无敌,但对武学的理解已然脱胎换骨,甚至超过了许多成名已久的武学宗师。
天微微亮,帝王猛犸苦练多时,已然疲累不堪。玉象柔声道:“你真气不纯,歇一歇啦。”帝王猛犸盘膝而坐。玉象续道:“我教你的这些招儿都是前贤的心血,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钻研,日后须得时时练习才是。”帝王猛犸把气喘匀,道:“姑娘救命、传艺之德,在下铭记于心。我心念师父,归心似箭,咱们后会有期。”玉象点头微笑:“去罢。”
其实武学之中,有内外双修的说法,其意是指,修炼内功的武者需要不时活动腿脚,练习外功,有助于气血流通,较之枯坐,其进境要大得多。帝王猛犸运动一夜,感觉身轻如燕,前几日日行二十里便走不动了,今日一口气跑上山门,兀自不觉甚累,纵不能与功力未失时相比,心中亦自高兴。
此刻日上三竿,帝王猛犸从门缝中看见副巨犀带领二十余名犀族弟子站在院中颐指气使,长獠犀不知什么时候脱身返回,正说着昨日自己如何与匪类结交。长毛象与众师弟一言不发,脊棱象一来怕双宗合并之事付诸东流,二来不愿得罪犀族,一直从中调停,想息事宁人,奈何所言无关痛痒,犀族不肯罢休。帝王猛犸听到长獠犀力陈自己有意破坏食草联盟,若在昨日,定然怒气冲冲,学了玉兔剑法以后,心性逐渐变得豁达,已能做到宠辱不惊,只轻轻推门道:“你这么说不对,我怎地破坏联盟团结了?”
群兽并不惊讶,显然从长獠犀口中得知帝王猛犸已经回山。帝王猛犸跪在长毛象面前,道:“徒儿拜见师父,弟子回来晚了。”长毛象见它此番经历后成熟许多,欣慰不已,道:“为师听说你受了伤,行走不快,回来晚了非你过错,何罪之有?起来。”
长獠犀道:“帝王师兄,昨日我下山等你,见面以后,我要你为砂犷兽之死给我犀门一个交代。你非但不同我回来,反而要畏罪逃跑,最后伙同另一头象将我卡在大树里,可有此事?”帝王猛犸摇头道:“你昨天想在山下将我杀死,可惜学艺未精,才被卡住。”
副巨犀道:“帝王贤侄,我师侄为什么要杀你?”帝王猛犸当下将长獠犀所言原原本本重复一遍,又道:“师叔明鉴,砂犷兽并非我杀,是长獠犀设计陷害。”草原猛犸象见师兄洗脱嫌疑,且事实与当初所料分毫不错,连连点头,南方猛犸象和真猛犸象更是抚掌大笑。
副巨犀道:“长獠犀,帝王师兄说的可是真话?”长獠犀忙道:“它在污蔑我,我没说过。”帝王猛犸怒道:“长獠犀,你竟然颠倒黑白。师父,师叔,此事千真万确。”副巨犀道:“此事真假我们自会查证。帝王猛犸,你与秦岭虎之事,盟主已作出处罚,况你千里击杀恐狼,身受重伤,不予追究。你能告诉我,你与长獠犀碰面以后,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它提到的‘另一头象’又是谁?”
帝王猛犸一时语塞。长獠犀道:“弟子隐约听到,那头象好像也是食肉联盟成员。”猛犸三秀乍闻是言怒不可遏,真猛犸象更加破口大骂:“你别血口喷人,我猛犸宗弟子不是好欺负的!”飞身一掌朝它左胁打过来。长毛象喝道:“你住手,不可造次!”长獠犀并不还击,仍是笑呵呵站在原地。副巨犀道:“师侄,隐约听到就是没听到,不要乱讲。”长獠犀道:“是的师叔,弟子知错。”真猛犸象见它叔侄俩一唱一和,反倒显得自己理亏,不禁双目圆睁,如欲喷出火来。
副巨犀道:“帝王贤侄,该你解释了。”帝王猛犸道:“它是我象族女孩,路见不平,才出手救了弟子。”这话虽未告知实情,但也并非谎言。副巨犀又要开口,长毛象道:“犀牛兄,事情已然明了,我徒儿没有害过砂犷兽,更不会结交食肉一族,如果诸位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下山去罢,我要给小徒治伤。”
副巨犀道:“长毛师兄所言甚是,然尚有一事不明。”长毛象道:“何事?”副巨犀道:“帝王贤侄一夜未归,是否与那象族姑娘在一起?”长毛象哈哈一笑,道:“我徒儿中意哪个姑娘,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管不着,就不劳犀牛兄费心了。请!”朝大门一指,已有逐客之意。
副巨犀讪笑一声,抱拳道:“叨扰了。”正要和众弟子下山,蓦地大吼一声:“帝王猛犸,你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