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是最黑暗的,也是最静谧的。秦岭虎跪在师父的坟前叩首,听玉象讲述方才的恶斗以及如何真猛犸象杀雠报仇,坐上掌门之位,又如何食草联盟大比武,帝王猛犸听从始猫熊计策,争得盟主。这三年来,玉象从未与它见面,今番一晤,发觉它鬓角已生花发,面容也沧桑了许多,远非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很是难受。秦岭虎起身道:“玉儿妹妹,没想到这几年,兽族世界发生了这般变化。”玉象道:“是啊,地覆天翻,颠倒,颠倒,什么都变了。”秦岭虎道:“至少你和帝王猛犸没有变。”玉象幽幽地道:“没变么?它今天为什么不来,还说好一起来的。”
秦岭虎道:“玉儿妹妹,我来的时候,见到了犀门弟子爪哇犀,它和鹿族的第一美女梅花鹿在一起,心中起疑,跟踪之下,才发现此事与长颈鹿有关。”玉象奇道:“有何关系?”秦岭虎道:“那梅花鹿正是真猛犸象送与长颈鹿的礼物。长颈鹿年轻时主张禁欲,一生独居,未曾有过交合之欢,年纪虽长,却把持不住,最终晚节不保。”玉象骂道:“难怪它甘心替真猛犸象做事。这老色鬼,日后我定一剑劈了它。”
秦岭虎道:“玉儿妹妹,你回去罢,戳穿它们的阴谋,教帝王兄弟不要上当。”玉象道:“小妹明白。虎兄,小妹有一事相求。”秦岭虎道:“你有事尽管说。”玉象道:“小妹想求你代我寻找师伯。”秦岭虎问道:“始猫熊?它去了哪里?”玉象道:“我与师伯约好会面,可它到今日还未现身,我有些担忧。”秦岭虎道:“你怕它遇到不测?”玉象点头。秦岭虎蹙眉道:“按说以它的武功,不会有甚意外,除非……”玉象忙问:“除非什么?”
秦岭虎沉思道:“你适才讲过,真猛犸象曾经冒用始猫熊的名字约你出来,那么你们两有没有在它面前提过始猫熊呢?”玉象惊道:“对啊,按理说它不该知道师伯的。”秦岭虎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什么时候?”玉象想起西南野象谷中为剑棱齿象扫墓的事情,立时豁然开朗,道:“师伯多半遭它毒手,虎兄,我要马上赶回去,小妹就此别过。”秦岭虎望着它离去的背影,喊道:“玉儿妹妹,多多慎重,莫轻易动手。”
它一路谨记秦岭虎的话,面对副巨犀的质问,只是配合真猛犸象演戏。然而看到帝王猛犸和乳齿象在一块,怒从心起,长剑骤然指向真猛犸象喉咙。此刻,真猛犸象感觉脖子上有一块寒气刺骨的冰片,像是要吸走它全身的热力,不禁骇然,道:“玉象姑娘,我,我没得罪过你。”帝王猛犸见状,飞身上前,道:“玉儿,你这是做什么?”玉象气道:“你躲开,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没出现?你知不知道,恐猫等三位师父已经罹难了。”帝王猛犸愣住。
见乳齿象转身要走,玉象怒喝道:“去哪?回来!”乳齿象不敢再动。玉象道:“帝王猛犸,你今日说清楚,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帝王猛犸道:“就算我瞒着你,你要杀就杀我,和我小师弟无关,把剑放下。”
玉象神情冷酷,寒意尤甚手中利剑:“真猛犸象,我让你死个明白。我且问你,我师伯始猫熊现在在哪?”真猛犸象道:“它在哪我怎么知道?”玉象又问:“它的名字,你从何处听来的?”真猛犸象料想今日难以瞒天过海,把心一横,道:“不错,那天你们在坟前拜祭,我就在你们后面。在你和大师兄走后,我杀了那个老叟。”帝王猛犸双目圆睁,惊怒交迸,指着真猛犸象,道:“你,你。”盛怒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玉象冷笑道:“就凭你也能杀的了我师伯?说,还有哪些个帮手?”真猛犸象只是不语。
南方猛犸象道:“正所谓好汉做事好汉当,玉象姑娘,令师伯是我们三兄弟杀的。”帝王猛犸怒气上涌,从帐中提了日光刀出来,喝道:“岂有此理,你们三个畜生,我帝王猛犸今日要替天行道。”南方猛犸象道:“大师兄,你不是说要遵守对师父的承诺,永远当我们做兄弟么?”帝王猛犸目中含泪,道:“可是你们滥杀无辜,堕入肉食魔道,我们兄弟之情,不复存焉。”
玉象道:“说得好,帝王哥哥,我先杀了这个混账,再与你刀剑合璧,力战群魔。”真猛犸象眼见性命危在旦夕,急中生智,道:“玉、玉象姑娘,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我临死之前,有一个秘密,关于大师兄和大师姐的,要告诉你。”玉象望了帝王猛犸一眼,颤声道:“什么秘密?”真猛犸象道:“就是……”它故意压低声音,引得玉象凝神。蓦地,它猛向后退,逃开月影剑的剑锋。
玉象久走江湖,此计原是骗不了它,然事关帝王猛犸,它关心则乱,才轻易上当。玉象怒道:“你这奸贼,受死罢。”
真猛犸象忙道:“鹿前辈救我。”长颈鹿缓缓地道:“玉象姑娘,你的戾气未免太重了。真猛犸象刚刚帮你开脱罪名,你怎么转眼就要杀它?”玉象道:“哼,你快躲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长颈鹿脸色一变,厉声道:“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纵观整个食草联盟,谁也不敢这样与我说话。”玉象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你有何资格站在这里大言不惭?”
长颈鹿气得七窍生烟,道:“副巨犀,你不是说玉象有反叛之意么?如今它要杀害真猛犸象,证据确凿,我把它交给你处置。”副巨犀拱手道:“愿意效劳。”对玉象又道:“姑娘,你如果现在自尽,我姑且可以留你一个全尸。”帝王猛犸喊道:“玉儿,到这边来,别和它纠缠!”玉象横剑道:“我不走,副巨犀,你要打本姑娘奉陪!”
副巨犀拉开架势,却见营地外烟尘滚滚,秦岭虎押着爪哇犀和一名鹿族美女走过营地大门。群兽的目光登时被那鹿族美女吸引过去,只见它皮毛华丽,但秋毫不存,面如芙蓉,眼角却生出细纹,目光中三分假装的青涩,三分虚伪的柔媚,却带着十足的风尘气息,一个烟花女子,一个颇有姿色的烟花女子。本来种族不同,不可通婚,但来者确实妖艳异常,兽族百种,皆不由自主朝它身上看。
长颈鹿一见到它,立时全身发抖。秦岭虎道:“真猛犸象,梅花鹿是鹿族第一美女,名盖一方。你为了驱策长颈鹿,花的本钱可是不小。”真猛犸象佯作糊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秦岭虎道:“你不必惺惺作态,事情究竟如何,爪哇犀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本巨犀下令,命爪哇犀寻访梅花鹿,是为抓住长颈鹿的把柄,为犀门所用,此乃上策;下策便是戳穿真猛犸象的图谋,令它不至于假借长颈鹿之手加害犀门。如今秦岭虎突然插手,上策难以实现,只好取其下策。巨犀权衡之下,示意爪哇犀讲出来。于是爪哇犀从怀中取出几段竹片,道:“各位,这是梅花鹿等娼妓在柳巷中的卖身契约,另外一张就是真猛犸象给它们赎身的字据。梅花鹿等出了柳巷,径直被真猛犸象送到长颈鹿的府邸,此后夜夜笙歌,长颈鹿开始为象族驱使。”
巨犀问道:“帝王猛犸,你看看字据上面的画押,可是你小师弟的笔迹?”帝王猛犸扫了一眼,道:“正是。”副巨犀闻听哈哈一笑,道:“鹿老前辈,号称食草一族最不近女色,原来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笑啊可笑。”
群兽哗然,咸鄙夷之。长颈鹿憋得脸通红,却说不出只言片语。玉象怒目视之,道:“真猛犸象,你这罪魁祸首,为了操纵帝王哥哥,居然不择手段。今日我要取你性命,替师伯报仇。”长颈鹿忽道:“且慢,我年轻时为食草联盟立下大功,老了老了,联盟难道不该给我些补偿么?我有什么错?”
玉象冷冷地道:“你骨子里便是肉食者,年轻时的禁欲食素、循规蹈矩,都是装出来的。”长颈鹿道:“不应如此么?如今连盟主也要对我礼让三分,这就是我拿命拼回的果实。”玉象紧握兵刃,道:“打江山者坐江山,哼哼,长颈鹿,我手中剑专杀你这等鄙陋的肉食者。”
长颈鹿的武品是高强特级,玉象若凭真实功夫杀它,需几十招光景。不过长颈鹿的致命弱点是它笨拙的脖颈,玉象功力既强,见识已深,宝剑出鞘直取其短,竟将长颈从中斩断,血流数十丈方止,在地面上留下殷红的痕渍,像从黄金时代的乐园中爬出的一条毒蛇,群兽大骇。
草原猛犸象见玉象目光冷若冰霜,帝王猛犸杀气腾腾,叫道:“不好,师弟快取兵器。”真猛犸象紧紧攥住天玄棍。帝王猛犸登时想起当日在野象谷手把手教它学习棍法的情形,更是悔恨交加,当下宝刀出手,快如闪电。真猛犸象不及闪躲,只将棍子横在胸前防护,但听“嘟”的一声闷响,天玄棍从中间断成两截。此棍坚硬无比,受它一斩之后,真猛犸象不由右臂发麻,惊呼道:“大师哥,你……”
帝王猛犸自当上盟主之后,参详过巨足驼留下的金乌刀法,虽然只学了几招,深撼于其中威力,自觉宝刀在手,纵有苍黄巨变,也能够力挽狂澜,没想到第一刀就斩到了小师弟身上,不禁感慨造化弄人。帝王猛犸望着两段断棍,苍然道:“兽族各位英雄俱为见证,帝王猛犸今日发誓,与草原、南方、真猛犸象再无瓜葛,师兄弟情谊,一刀两断,如违誓言,有如此棍。”
群兽面面相觑,昔日猛犸四秀在江湖上名头甚响,手足同心更是世所共知,没想到才几年过去,竟然弟兄反目,势如水火。草原猛犸象喟然摇头,南方猛犸象低首不语,真猛犸象黯然神伤,三兽均想这一天终于到了。
过了片刻,南方猛犸象低声问道:“二师兄,小师弟,玉象谋反,又有强敌在侧,我们该怎么办?”真猛犸象自当上长鼻门掌门后,一向以智取胜,纵中间稍有不顺,也总能化险为夷,但今日面对内忧外患之境,居然无计可施。
巨犀仍面不改色,道:“秦岭虎,你只身来我联盟大营,真有恃无恐么?”秦岭虎道:“我三位师父的仇早晚会报,今天不是我来找你比武,而是我们盟主要比。”巨犀道:“莫非细齿巨熊先生亲来赐教?”
它话音未落,见虎身旁边闪过黑影,细齿巨熊已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开山斧光亮如鉴。玉象低声道:“师父。”细齿巨熊道:“你还认我这个师父么?”玉象面露犹豫之色,垂头不语。
巨犀道:“巨熊先生,当年一别,你还是健壮依旧。”细齿巨熊道:“本座真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站在本座面前的,居然是你。”巨犀道:“是么?自当日败在尊驾手中后,我为今天已经准备好久了。盟主,请赐日光刀一用,助我斩妖除魔。”帝王猛犸看看玉象,不知给是不给。巨犀又道:“盟主,请赐日光刀一用,助我斩妖除魔。”帝王猛犸仍是不动。副巨犀从它手中拿过宝刀,交在师兄手里,低声道:“小心它的落熊升树。”
细齿巨熊一斧飞砸。巨犀持刀格挡,被一股大力逼退半步,道:“多年不见,尊驾的功夫精进不少。”细齿巨熊道:“我进步再大,怕也及不上你的进益。”上前握住斧柄,又向下劈来。它后足站立,身形高大,这一劈高屋建瓴,头颈薄弱处尽数笼罩。巨犀不敢怠慢,横过刀来挡驾,只听“铮”的一声巨响,二兽虎口剧痛,低头一看,皆已流出血来。
巨犀本想借强劲的膂力把它击溃,不料这一合拼力之下,竟棋逢对手,心里甚是钦服,当下宝刀斜劈,点到即止,招式间法度严谨,再不以力克之。细齿巨熊展开开山斧法,凝神应对,瞬间拆到二十招之外,道:“当年巨足驼施展金乌刀法时,我未克下场应战。今日足下可否教本座一开眼界?”巨犀道:“那要看尊驾的本领,若逼得我山穷水尽,自然以金乌刀法保命。”细齿巨熊招式一变,斧劈之后,更有熊爪功相随。巨犀大惊,刀法一滞,出掌抵之。细齿巨熊何等见识,心下恍然,看出它刀法不很纯熟,又一爪抓出,取巨犀胁下破绽。
这斧中夹爪的绝技,本是细齿巨熊自创,借此击败青铜时代无数武学名家,兽族武林,更加闻之色变。这套功夫讲究爪随斧行,斧到爪到,有时明明是斧头劈下,却变作熊爪上抓,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变幻莫测,实在防不胜防。巨犀闪避不及,立时中招,胁下内力随生,肌肉一动,消解了大部分爪力。原本胁下肌肉,最难控制,巨犀竟能依之避祸,内功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细齿巨熊交锋至此,内功外法都没有占到上风,一时陷入苦战。
玉象见二兽激战良久,胜负不分,长剑一指真猛犸象,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真猛犸象失了计较,拿断棍护身。副巨犀道:“玉象姑娘,真猛犸象在我联盟中大有作为,万万杀不得。”玉象喝道:“你走开。”副巨犀道:“姑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我刚才一战,可还没打呢。”玉象道:“真是可笑,我现在要为师伯报仇,与你何干?”副巨犀退后两步,做出请的姿势,道:“你想报仇,谁也阻止不了,不过你杀了真猛犸象后,我一定杀你为它报仇。”真猛犸象听它并非真心相护,且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推到玉象剑下,又有了杀害玉象的口实,忙道:“玉象姑娘,别上它的当。”玉象道:“哼,听你花言巧语,才是上当。”
当下长剑猛刺。草原猛犸象仍是长鞭一挥,卷它剑尖。玉象这次有了防备,挽个剑花避开回日鞭,仍是刺向真猛犸象。真猛犸象黑棍迎上,顶住剑头,南方猛犸象从旁掠过,一掌打它后背。玉象饶是武功稍强,以三敌一未免力不从心,一出手登处下风。帝王猛犸见它势危,上前接住三师弟一掌。南方猛犸象死了心,道:“既然大师兄想痛痛快快打一场,兄弟们奉陪。若是我们杀了你,足以证明你这三年来教出三个好弟子。”
玉象一剑从下往上斜斜撩过来,正是玉兔剑法,誓与三兽一决生死。帝王猛犸武风变化万端,似有分身之能,冰雪拳法、白象神掌、麒麟脚法等信手拈来,猛犸三秀如何敌得过,只能勉力守御。真猛犸象招架道:“大师兄,眼下食肉一族压境,我们当先拒外敌,否则大军杀至,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帝王猛犸喝道:“我不是你师兄。明明就是你率军侵略,何来压境一说?”真猛犸象道:“但你还是盟主,你不想教它们死,莫非想教我们死么?”
玉象罢手道:“此战不义,我们两不相帮。帝王哥哥,停手。”帝王猛犸携玉象远远站开,道:“从今日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盟主,食草食肉联盟打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玉象道:“不过师伯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真猛犸象铁拳握紧,钢牙咬碎,心中默念:“玉象、玉象。”
此刻巨犀和细齿巨熊已拆了二三百招,巨犀武品高出两级,时刻一久,自然占了优势。细齿巨熊见它大刀拦腰横斩,脚下气如涌泉,直往上升,正是“落熊升树”。巨犀道:“嘿嘿,来得好。”战前副巨犀曾出言提醒,它也曾多次盘算此招的克制方法,见它正中下怀,立时化刀为枪,向上挑之。细齿巨熊大惊,心道此番吾命休矣。
蓦地刺出一戟,力道甚大,巨犀刀头微偏,险些拿捏不住,定睛视之,乃毁灭刃齿虎。细齿巨熊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此处沙土甚多,它落地时竟没带起一丝尘土,巨犀看在眼中,暗暗纳罕它的轻功。毁灭刃齿虎上前参拜,细齿巨熊道:“你来得刚好。”
副巨犀上前道:“副盟主去而复返,有何见教?”毁灭刃齿虎道:“因为昨夜已有恶战,你们绝不会想到还会再有偷袭。所以我率重兵复返,定有收获。”大营外面,无数食肉一族鬼哭狼嚎,凄厉无比。巨犀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敌兵,道:“师弟,擒贼先擒王。”
副巨犀道:“副盟主深谙兵法,在下领教领教。昨夜相遇,我匆匆离去,今日定要向你讨教几招。”毁灭刃齿虎侧身抬手,道:“请。”秦岭虎忽道:“我副盟主有伤在身,要打需我襄助。”
副巨犀一怔,见二兽齐攻上来,不敢有失,一招“气冲斗牛”护体。秦岭虎功力较弱,不与硬碰,毁灭刃齿虎还了一记剑齿拳,二兽各自退了几步。真猛犸象见刃齿虎昨晚中了“象牙之塔”在先,现在接了始王三绝在后,居然仍是精神奕奕,暗自钦服。
细齿巨熊挺戟又上,喝道:“食草盟主,刚才一战,你我尚未分出胜负。”巨犀骂道:“找死!”一呼一吸之间,周遭真气暴涨,一招“霄汉排云”挥出,黄铜戟便刺不下去了。巨熊当下一爪拍出,巨犀身子一晃,招式不紊,巨熊再出一爪,巨犀闪向身后,道:“熊爪功果然名不虚传。”其实,熊爪功在巨猿遗书中排位较末,但巨熊胜在功力深厚,化腐朽为神奇,竟与这排名前三的武技拼个不相上下。
五兽分做两团,斗了一顿饭的功夫,兀自难分难舍。乳齿象见激战正酣,又想偷偷离开,玉象一跃至它身旁,道:“这么急着走?说,你和帝王哥哥究竟有什么事?”乳齿象慌道:“没,玉象姑娘,你想到哪去啦,我……”玉象心道:“一试便知。”当下提剑刺它小腹。帝王猛犸暗叫不好,这姑娘自幼长在食肉联盟,杀伐果决,宝剑一挥,乳齿象哪有命在,正要出手阻拦,却见真猛犸象已经用断棍挡住剑锋,道:“玉象姑娘,我杀了你师伯,你该找我报仇,怎么找师姐的麻烦?”
玉象道:“你到底要替它掩盖什么事,连命也不要啦?”真猛犸象心道:“若说出大师姐已有身孕,玉象必与大师兄决裂,犀族便难以对付。”正踌躇间,见副巨犀一掌打在秦岭虎心口,秦岭虎重伤呕血,毁灭刃齿虎更是丢盔弃甲,黄铜戟也失了,忙道:“虎兄于我三兄弟有救命之恩,对你和大师兄更是情深义重。就算你和食肉联盟再无瓜葛,也不能见死不救。”玉象定了定神,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说!”真猛犸象道:“我承认耍过许多阴谋诡计,但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你尽管放心。你先救它,我随后必定相告。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玉象道:“姑且信你一次。”一剑刺出,副巨犀惧怕剑锋,后退两步。玉象急道:“虎兄,快走!”话音未落,耳畔一声惨叫,巨犀日光刀起,砍下细齿巨熊的一条膀子。毁灭刃齿虎和秦岭虎惊呼:“盟主!”抢上前去给它捂紧伤口。细齿巨熊道:“你们快走,巨犀武艺,在、在我之上,你们不是、它的……对手。”
玉象登时愣住,上前伏在细齿巨熊身上,泣道:“师父,师父。”细齿巨熊奋力吐出胸中真气,又道:“玉儿,玉儿,师父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师父吃、吃肉的时候,其实肉也在悄悄吃我。师父很后悔,你要原谅师父。”玉象含泪点头。细齿巨熊又道:“在这、这黑铁时代,你、要记得保护自……”
二兽死死捂住创口,无奈这一刀几乎砍下它半个胸胁,赤红的血如同喷涌的泉水,怎么止也止不住,细齿巨熊一言未毕,便已身故。
玉象泣不成声。连日来的无数打击在它心中织成了一张双丝网,好像有千百愁结,与巨熊相处的时光从记忆之海的深处翻涌上来。它自幼被收养,遇到师父以前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从沙漠一路向外走,走啊走啊,走到了生长闲情的江南,细齿巨熊担心它受不得狂沙的吹打,带它到江南度过童年,授它武艺,教它读书识字。玉象当时一顿可以吃三大碗饭,随便倚着树干就能睡一下午,那是它的黄金时代。后来黄金变作了青铜,细齿巨熊展现出肉食者的一面,玉象伤心欲绝,一气之下挥剑断交。但时至今日,黄金时代的记忆,还是最深刻的,就好像那些流传下来的诗歌,越古老就越有韵味。
这时,巨犀将日光刀高高举起,啸道:“谁是兽族第一,谁是武林盟主,是我!”毁灭刃齿虎见主帅阵亡,军心涣散,道:“我们走!”秦岭虎负起熊尸,正要离去,巨犀宝刀一晃,道:“除恶务尽,你们今天都要死。”
秦岭虎拾起黄铜戟,道:“出手罢!”巨犀用足十成力气,居高临下,大刀劈至,秦岭虎伤重无力,刀锋砸下,登时虎口崩裂,手中兵刃断做两截。
玉象见势危急,长剑荡开宝刀,道:“不许伤我虎兄。”其实巨犀武艺高出玉象甚多,玉象本不能一剑退之,但玉兔剑法奥妙精深,相较之下,巨犀的刀法显得粗糙得很,才教它占得便宜。巨犀道:“玉象,你适才明明说过,两不相帮,怎么食言了?”玉象一时语塞,道:“我,我,总之你杀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巨犀道:“你已经反出食肉联盟,它不是你的师父了。”玉象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况且秦岭虎与我从小玩到大,你要杀它先问过我手中剑。”
巨犀冷冷地道:“我早已看出你这臭丫头心怀不轨,好,今天送你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