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猛犸象问：“怎么师弟，你不是做梦都想报仇么？”真猛犸象冷冷地道：“我要亲手杀它。”南方猛犸象退到后面。脊棱象喝道：“你没资格杀我，你是叛徒！”真猛犸象不语，缓缓提起右掌，脊棱象忙道：“等等，我还有个秘密要说。”
古乳齿象大惊，飞身拾起天玄棍，狠狠砸在脊棱象头上，脊棱象登时毙命。群兽又惊又奇，不知此举何故。真猛犸象亦然，感觉其中必有文章，但此刻不宜深究，开口道：“有劳师姑替侄儿报仇。”古乳齿象双手发颤，怔怔失神，棍子滑落在地，发出非金非木的闷响。真猛犸象瞥见长颌象、短颌象两兄弟站在一边，缩首如龟，又道：“你们两个过来。”二象大骇，不敢上前，恐触动它的杀机。真猛犸象续道：“把你们师父葬了。先父之死，皆系脊棱象之过，与尔等无关。”二象如蒙大赦，千恩万谢。
真猛犸象道：“各位，群龙无首，乃取祸之道，我意现在推选长鼻门新任掌门。”草原、南方猛犸象对视一眼，均想：“依小师弟的脾气，掌门之位志在必得，推举之语不过是一时谦让。师父大仇得报，多半归功于它，它欲做掌门，当师兄的理应略尽绵力。”草原猛犸象道：“掌门之事需妥善计议，可留待明日商榷。”真猛犸象道：“也罢，折腾一夜我也累了，明天上午推选掌门，午时举行接任大典。”说罢转身回房，对古剑齿象等前辈毫不理睬，行事口吻，俨然是一派之长的作风。
少顷，乳齿象送纳玛象回房，一路上不住劝慰，纳玛象只是流泪。真猛犸象在房中静坐，见到它们进来，不敢直视，起身便走。乳齿象喝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面对么？”真猛犸象像是自言自语：“我早已不是男子汉了。”打开房门，见一兽站在门外，獠长一丈，极为威武，正是帝王猛犸。
真猛犸象微感吃惊，道：“大师兄，你怎地来了？”帝王猛犸道：“我听玉儿说，你准备报仇，所以过来看看。”它向屋内扫视，陡然看见乳齿象，也不由一惊，道：“是你？”乳齿象面无表情，道：“是我。”帝王猛犸道：“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般场景。”乳齿象道：“好好管教你的师弟，我象宗的女弟子，难道都欠你们猛犸宗的不成？”也不等它回答，顺着走廊快步离开。空气中掠过一缕淡淡的幽香，帝王猛犸心中一阵失落。
纳玛象低声道：“大师兄，好久不见。”帝王猛犸这才回过神来，看它一双杏眼红肿得紧，道：“小师弟，师父的仇，报了？”真猛犸象道：“南非祖狮和脊棱象俱已伏诛。”帝王猛犸道：“是么，它们罪有应得。不过小师妹却是无辜的。”
空气瞬间变得压抑。真猛犸象的声音冷下来，道：“这万恶的青铜时代，血雨腥风啊，吹打得你我兄弟，吹打不了纳玛象么？”纳玛象又低下头暗自啜泣。正说话间，草原、南方猛犸象推开房门，想是从大师姐口中得知帝王猛犸过来的消息。
帝王猛犸道：“你们来的正好，我问你们，它加害小师妹一事，你们究竟知不知情？”南方猛犸象道：“起初不知，现在知道了。”帝王猛犸道：“师弟，你苦心孤诣，在此隐忍三年，大仇得报，师兄固是敬佩，可你不能善恶不分，无故对师妹下手。”真猛犸象道：“大师兄，我恨呐，不将象宗斩草除根，难消我心头之恨。”帝王猛犸了然，这三年来，它积怨不得发泄，雠仇纵死，恨意难平，道：“你这么恨人家，当初为什么要娶它？”真猛犸象道：“不恨它，我为什么和它成亲？”帝王猛犸一怔，道：“好，就算你是伪装欺骗，想等待时机，那为什么要致它有孕，最后胎死腹中，险些一尸两命？”
真猛犸象道：“因为……咦，这你怎么会知道？”帝王猛犸道：“你挥棍子砸师妹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我真后悔给你天玄棍。”真猛犸象道：“我纵然最后手下留情，可它好的这么快，师兄，是不是得你暗中医治？”帝王猛犸厉声道：“不用你管，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真猛犸象道：“很简单，为了让脊棱象充分信任我。做戏么，咱就得做个全套。”
帝王猛犸大怒，骂道：“卑鄙，无耻！”
纳玛象忽道：“真猛犸象，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真猛犸象道：“讲。”纳玛象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真猛犸象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像是怀念逝去的甜蜜的爱情：“我曾经对白象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可是如今白象大神都不在了，我还守什么誓言？”
帝王猛犸道：“你胡说些什么？神是存在的，它至善至美，无所不能，不然哪里来的这个世界，哪里会有我们？”真猛犸象道：“如果恶来源于神，那神就不是至善至美的；如果恶非源于神，那神就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活到了青铜时代，现在时代变了，神就死了，或者说，神的谎言被戳穿了。”
帝王猛犸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在醒象园你曾说过类似的话，但我没料到你会变成如今这样。”真猛犸象道：“我变成如今这样？大师兄，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罢，它变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在象宗活不过三天，还想给我爹报仇，做梦！”帝王猛犸道：“为达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么？”真猛犸象道：“不但要不择手段，我要无恶不作，因为我得生存。”
帝王猛犸盛怒之下，竟尔结结巴巴：“你，你……”南方猛犸象道：“无恶不作云云，小师弟不过是一时气话，但是身为素食者，的确太容易被欺负。”帝王猛犸道：“连你也这么说？”真猛犸象哈哈笑道：“说得好。大师兄，你以为你在捍卫多么崇高的道德？错了，你捍卫的不过是青铜时代腐朽堕落的规矩罢了。”
帝王猛犸问道：“你想怎样？”真猛犸象道：“我要更时易界，改朝换代，一步步成为时代的强者，不再受欺负。”帝王猛犸道：“关键的问题不是谁能欺负谁，而是要创造一个没有强者欺凌弱者的时代，你杀了别人，别人要杀你报仇，你练好本事，再去寻仇，冤冤相报，只会越来越恶。”此话一出，它突然明白了长毛象临终时为何不教弟子雪恨，只可惜它的大智慧、大勇气，却湮没在青铜的浪潮中。
真猛犸象道：“幼稚，师兄还不明白，这种时代是不存在的。你们这些吃素的总是希望兽族向着更光明更美好的趋势发展，可大多数情况下，推动世界前进的，是黑恶的欲望以及由此带来的怨恨。什么黄金时代、什么兽族世界，想这么多累不累？能顾全自己就很不错了。”帝王猛犸道：“为了自己的欲望，就能不问是非，不问对错？二师弟，三师弟，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南方猛犸象道：“大师兄，你没有替我们认真考虑。你可知这三年，尤其是小弟，它究竟经历过什么，是怎么过来的？”帝王猛犸道：“因为几年磨难，素食者慧四个字，就被你们抛到九霄云外了？”真猛犸象道：“大师兄，这套道德说教未免苍白了些，慧极必伤啊，食草联盟中，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太多，真正的铁腕领袖太少，才会被食肉者打得一败涂地。如今时不我待，食草联盟大比武又要开始，我真心地希望三位师兄能助我一臂之力。”
帝王猛犸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南方猛犸象道：“师弟说，打算让我们怎么帮？”真猛犸象道：“明日有三位师兄的帮助，长鼻门掌门之位十拿九稳；紧接着打败犀族驼门，成为盟主，进而消灭食肉族，一统中原；然后再整军备战，西进大荒，把整个亚洲纳入我们掌握之中，做兽族第一。”南方猛犸象一拍大腿，道：“好，听着过瘾。”
“够了！”帝王猛犸大喝一声，它终于想起来谁曾说过慧极必伤，又是谁想做亚洲洲主，“你想学上古时候的狴犴么？”真猛犸象道：“狴犴怎么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因为它败了，才被污蔑成今日这样。在我眼里，它才是个真豪杰。”帝王猛犸厉声道：“我不同意。”真猛犸象也提高了嗓音：“大师兄你为什么不同意？兄弟会骗尽天下兽族，绝对不会骗你们。如今正是时代变革之际，你我弟兄大展宏图之时，你在此苦练，武功突飞猛进，联盟盟主的位置一定是你的，然后我们兄弟联手，江山唾手可得。哥哥，你叫帝王猛犸，难道不想做一回帝王么？”
帝王猛犸摇头道：“这些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帮你。”又对草原猛犸象道：“二师弟，你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在想什么？现在三弟想帮它，你呢？”草原猛犸象从座位上起身，见帝王猛犸和南方猛犸象、真猛犸象已势成水火，也不犹豫，迈开信步，站在两位师弟一边，道：“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师哥，我们都将变作肉食者。师父死后，有一个多月罢，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就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后来明白了，世上比武功杀戮更厉害的，是阴谋诡计，我们若不能变得更恶，即使修为高到极点，也会在肉食者手中一败涂地。你凝视黑暗的时候，黑暗也在悄悄凝视着你；所以大师兄，当你决定和肉食者战斗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因为你会变成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第二天午时，长鼻门掌门继任大典。
真猛犸象望着台下所有弟子，唯独不见古剑齿象，道：“怎地少一位？三师兄，你师父呢？”南方猛犸象道：“师父今早不辞而别，留书一封。”真猛犸象问：“书上写些什么？”南方猛犸象道：“是二师兄打开看的。”草原猛犸象若有所思，道：“信中内容只有八个字，举世皆浊，清者自清。”
真猛犸象冷笑一声，道：“又一个时代弃儿，不用睬它。各位前辈，师兄师弟，继任掌门之前，我心中有一言，实是不吐不快。在蒙昧时代，我们若教食肉族抓到，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儿。后来文明发展，兽族相食的情况几乎看不到了，食肉族转食白肉，和食草一族相安无事，黄金时代的曙光初现。又几百年过去，食肉族开始奴役食草动物，进行剥削。史书上有一个关于青狮的故事，话说青狮年轻时家中有十只羊，每到冬天，狮子毛发较短，无法抵御严寒。它就薅下羊毛，织做衣物，只要羊不死，它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羊毛，将羊毕生的精血彻底榨干，这比诸杀羊取毛、喝血吃肉高明百倍。不过情况还好，白银时代么，不算糟糕，但现在的情况是，一只羊要供养十头狮子，换句话说，肉食者太多了，变本加厉迫害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长颌象喊道：“消灭肉食者！”真猛犸象喝道：“我们没有尖牙利爪，送上去找死么？”南方猛犸象道：“那就变作肉食者，长出更加锋利的尖牙利爪，和它们决一死战！”真猛犸象道：“说得好，吃素的永远打不过吃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也要吃肉。各位，素食者慧根本就是对本性的压抑，我们在骨子里就有食肉的欲望。我师兄帝王猛犸，在食肉联盟中就吃过肉。大师姐，这话对还是不对？”两大联盟决战前夜，帝王猛犸曾亲口向乳齿象承认吃肉。
短颌象踢了乳齿象一脚，道：“你倒是说话啊。”古乳齿象瞪了它一眼，短颌象不敢再说。乳齿象点头，像是被薅了毛的羊羔。
真猛犸象续道：“各位，让我们联合食草联盟所有同胞，消灭肉食者，不为整个兽族的安宁，更不是为了素食者慧的虚妄，只是为我们自己！”群象欢呼，真猛犸象从案上拿了天玄棍，看着棍子通体黝黑，重堪比铁，灵感突现，在始祖象发出呐喊、标定黄金时代的一千五百九十八年后，发出了新时代的呐喊：“现在，是黑铁时代。现在，是黑铁时代……”
帝王猛犸远远站在山坡上，将此间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心如铅铁般沉重，像是被这个时代浸渍。它漫无目的地在深山中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悬崖边，俯下身去，看着无底的深渊，陡然生出畏惧之意，仿佛那黑暗的沟壑中，住着魔鬼，正张牙舞爪地想爬上来。
一阵阵风起，吹落了洁白的花瓣，玉象在花雨中走来，帝王猛犸看在眼里，仿佛它来自那遥远的白银时代。玉象问道：“帝王哥哥，怎么啦？”帝王猛犸握住在身边飞舞、像蝴蝶一样的花瓣儿，凄然道：“玉儿，青铜时代结束了，往后是一个更艰难的时世。”
玉象惊道：“什么？”帝王猛犸告以长鼻门之事，并道：“凭我小师弟一句话，自是不能完结一个时代，但此前已有恶化的迹象，哪个背后不吃肉，哪个背后无肉吃，这比史上任何时期都要残暴。这一点我师父、巨足驼盟主临终前都看出来了。”玉象依偎在它怀中，道：“帝王哥哥，凭你我的功力，难以挽回这最坏的时代，让它们在地狱里黑吃黑去。说实话，这三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三年，我们何不像雪豹姊姊那样，寻一处净土，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帝王猛犸将手中的花瓣松开，任由它缓缓沉入黑寂的渊谷，道：“玉儿，它想做亚洲的洲主，我们走到哪里，才算净土？唉，花儿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去了，有回来的时候。可时代的洪流却一去不返。雪豹宫主离世之时，你在戈壁滩遥相告慰，如今，我也想祭祀一下逝去的青铜时代。”
玉象道：“帝王哥哥，你也要葬花么？”帝王猛犸运起“象牙之塔”的心法，微风卷起所有的花瓣，它上举的双臂缓缓下落，花雨逐渐沉到谷中，犹如青铜时代谢下最后的帷幕。帝王猛犸看着风中两片奋力挣扎的花瓣，仿佛一对恋人在洪流中不能彼此拥抱在一起，又看看玉象，玉象也在盯着它们，就好像一瓣是它，另一瓣是帝王猛犸。长歌当哭，二象眼角都流下了冰凉的泪水。
唯一不可阻挡的，是时间，不管花瓣如何想向上飞，最终将归于尘土，青铜时代，彻底结束了。玉象道：“帝王哥哥，我们走，去狴犴到过的异世界，或者去囚牛去过的非洲，总之再不要回来了。”帝王猛犸再看那深谷一眼，道：“走，没什么可留恋的。”
当下二兽下山。走出不久，一阵阵笛声飘飘而至，细弱游丝。玉象道：“呀，是师伯的竹笛子。”帝王猛犸道：“咱们去瞧瞧。”二象顺着笛声追寻，看见一片竹林，一只老兽卧在巨石上吹奏一根竹管，风吹衣袂，湛然若神，正是始猫熊。
玉象叫道：“师伯，你怎么来这里啦？”始猫熊道：“老朽来时，遇到古剑齿象，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古剑齿象说到了黑铁时代，举世皆是肉食者，老朽然之。不过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真。至少帝王小友你，还有素食者的戒定慧，难得啊难得。”帝王猛犸道：“师伯取笑了，我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始猫熊道：“不，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帝王猛犸道：“什么机会？”始猫熊道：“去找你的师弟，担任食草联盟的盟主。”帝王猛犸奇道：“师伯教我做肉食者么？”始猫熊摇头道：“是让你居肉食之位，非是强迫你食肉。这个位置由你来坐，比你师弟坐要强出千万倍。”
帝王猛犸道：“弟子怕是力有余而心不足。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心灰意冷，更何况我答应玉儿，西去非洲，不再回来了。”始猫熊道：“好啊，这条路的确轻松些。但是，不知你是否想过你九泉之下的师父，它苦心培养你多年，难道就得到了一名消极避世、自私自利的弟子么？”帝王猛犸又想起师父临终前，在漫漫夜空下坚定的目光，陡然间心口一热，道：“师伯你别说了，弟子惭愧，实在有负先师的期望，弟子这就去食肉联盟。”
始猫熊竖起拇指，从地上搬起两坛酒，道：“纵使前路漫漫，吾将上下求索，终不后悔，这才是素食者的精魂。帝王小友，老朽食素之后，从不饮酒，今日破例为你壮行，愿马到功成。”
玉象流波的眼神中，映着二兽痛饮时的神情，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心道：“玉象、玉象，和帝王哥哥走罢，跟它一起去经历，失败。”
帝王猛犸喝干了一坛子酒，已有醺醺之意，脸上泛出红晕，借着酒劲，和玉象下山，天色暗了下来。玉象搀扶着它，道：“帝王哥哥，你走慢些。”帝王猛犸道：“我没事，没事，玉儿，玉儿……”玉象道：“我在，我在。”帝王猛犸口中含糊不清，玉象只听到在叫自己的名字，一直应着它。
不知不觉，顺着曲径来到幽僻之处，一头巨兽正在林中吃草。玉象多打量几眼，此兽的确属于象族，但生得极为怪异，身高一丈有五，魁梧壮硕，两颗长牙从下颌一直向下延伸，几乎要扎到地里去，不像其它象类那样向前伸出。帝王猛犸见此异兽，酒醒了大半，道：“玉儿，我小时候听脊棱象讲过，野象谷中留有象族异种，它们的名字叫做恐象，天生神力强壮非常，远离文明蛮荒未开。”玉象点头，那恐象见有兽靠近，转身进了密林。帝王猛犸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罢。”
二象当下取道回家。行了不远，前方密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乳齿象在林中闲逛。玉象道：“我们换条路。帝王哥哥，我不想见它。”帝王猛犸见乳齿象取食草叶，道：“等等玉儿，你看它在吃什么？”玉象抬头，见它食用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怪草，眼睛一扫，见周围都是这样的植物，黄中发白，主干形状不一，下方有长须，似参非参，像茄非茄，奇道：“我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乳齿象吃罢一根，脸色潮红，走路开始晃晃悠悠，倒在地上似睡非睡。帝王猛犸道：“玉儿，我们把它带回去罢，这里会着凉的。”玉象佯作发怒，道：“你想做好事，我有什么办法？”帝王猛犸道：“玉儿，你、你莫生气。”玉象甜甜一笑，道：“你真傻。”
说话间，密林中又走出一头恐象，见乳齿象倒在草丛中，鼻子发出嗡嗡的鸣叫，一下压到它身上，顺着脸颊吻到脖颈。玉象心头一热，忙捂住眼睛。帝王猛犸怒道：“这小子是个淫贼，给师妹迷了蒙汗药。”飞身上去，照着它脑袋便是一脚。它知道恐象类骨骼粗壮，抗打禁摔，这一踢用上第六层麒麟脚的功夫，恐象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复又站起身，嗷嗷吼叫，向帝王猛犸直扑过来。
帝王猛犸眉头一皱，长鼻用上巧劲，挡开它一击。恐象又看到玉象，登时目不转睛盯着它，玉象大怒，骂道：“你作死么？”恐象说了句蛮语，玉象没有听懂，但见它蹿将上来，拔出月影剑，寒光一闪，在恐象胸口划开一道大口子，恐象痛入骨髓，**大减，啊啊嘶吼，进了密林消失无踪。
帝王猛犸道：“玉儿，你没事罢？”玉象道：“放心，它不懂武功，只是有几千斤蛮力而已。”帝王猛犸道：“玉儿，恐象族一直是杂合而居，它这一去，不知会叫来多少同伙。咱们纵是不惧，也不要打无谓之仗，还是尽早离开为妙。”玉象点头道：“走罢。”
帝王猛犸背着乳齿象下山回到家中。玉象轻启柴扉，看到自己亲手所建的院落，一股柔情从心而生。这院内是左中右三间茅草屋，还有两棵古槐，吊着一架秋千；院外有很大的湖泊，此地长夏无冬，荷花常开不败，岸边的杨柳随风舞蹈，玉象曾在这里抚琴高歌，帝王猛犸曾在这里舞剑。
帝王猛犸将师妹安顿在客房中，拉过被子，给它盖得严严实实，这才出屋。玉象道：“帝王哥哥，快到子夜了，回屋歇息罢。”帝王猛犸送玉象回到卧房。玉象搂住帝王猛犸，在它额前一吻，才进去睡觉，帝王猛犸替它将阁门轻轻掩住。
秋千院落，柳絮池塘，夜色沉沉，像难以睁开的眼皮，帝王猛犸静卧酣眠。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溶溶月光如银子般撒了一地，这春天的夜晚，有静谧，也有躁动的一面。帝王猛犸被吵醒，睁眼看到乳齿象压在自己身上，紧紧的压迫感令它心跳加速，湿滑温暖的舌头自肩而颈，一路向上，最终与它的舌头缠绵在一起，就像白天那两片风中摇曳的花瓣。
帝王猛犸嗅着它的体香，竟然难以动弹，奔涌的热血遇到清凉的身子，像是要把它熔化，更像是冰与火的舞蹈，身子胀得愈发难受，这个舞蹈就愈发激烈，翻飞升华，二象一齐飞到了天堂。
第二天天不亮，乳齿象悄悄跑出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帝王猛犸睡到很晚才醒，玉象坐在它的床边，道：“懒，起床啦。”帝王猛犸不知该怎么面对它，只是嗯了一声。玉象道：“你今天不找你师弟啦？”帝王猛犸期期艾艾地道：“找，要找的。我、我师妹呢？”玉象道：“我醒来以后就没见过它，可能走啦。”帝王猛犸心中一股莫名的惆怅。
二象收拾行囊，来到长鼻门。与三年前一样，山门前依旧是长颌象、短颌象在守卫，但态度已大是不同，迎上来陪笑道：“不知大师兄和玉象姑娘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帝王猛犸道：“我要见你们掌门。”长颌象道：“师兄稍后，我这就去通报。”转身跑步进院。短颌象道：“请二位先到会客亭，我与二位奉茶。”玉象道：“我非长鼻门弟子，不必对我这样客气。”短颌象躬身道：“玉象姑娘非敝……我派弟子，乃是我派贵客。”它本来想说敝派，但想起可能会对帝王猛犸不敬，当即改口。
帝王猛犸迈步进去，在门口又一次见到那似参非参的怪草，陡然想起，上古史中提到过，此物名曰“曼德拉草”，有致幻催欲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