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刀自铸成之日起,便在世上饱受风吹雨打,历经黄金、白银、青铜三个时代,见证了无数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月影剑就显得神秘多了,打败巨猿后,深居大荒绝漠,留给世人的,只有惊鸿一瞥的传说。千年之后,刀剑聚首,两名入化高手却拿着它们以命相搏。
巨足驼举刀下劈,毁灭刃齿虎横剑格挡,月影剑的重量不及宝刀一成,这一挡登觉虎口发麻,仗着内劲深厚,奋力上推。巨足驼宝刀在空中画了个圆,又从下向上撩。若是普通刀兵,毁灭刃齿虎下剑横扫即可,但日光刀极为沉重,对手又是劲敌,不敢托大,后跃避开。巨足驼抢上斜砍,毁灭刃齿虎仍不还招,滑步闪躲。巨足驼见它避多挡少,便发足猛攻,毁灭刃齿虎心里窝火,身为傲视天下的武魁,何曾处过这般难境,当下宝剑一挥,与驼刀相斫,心想倒要看看是日光刀锋,还是月影剑利。
二兽皆是一震,退出丈余,刀剑却是无损。堪堪斗了数十合,二兽所使的刀法剑招俱极平常,饶是仗着内功,可化腐朽为神奇,仍不可与金乌、玉兔相比。长獠犀看至此颇觉奇怪,问道:“师父,打了许久,怎不见毁灭刃齿虎使出玉兔剑法的绝技?”巨犀道:“从身法上来看,剑不是它的惯用兵器。巨猿遗书浩若烟海,毁灭刃齿虎穷其一生,也未必尽数习得。”
毁灭刃齿虎听在耳中,道:“就算只习得一成,也足以自保。巨足驼,你的刀法却差得紧啊。”巨足驼刀身一晃,在日耀下生出闪闪金辉,瞬间欺近,扎向刃齿虎要害,正是金乌刀法。毁灭剑齿虎冷笑,一股真气从剑头射出,巨足驼一怔,侧身闪开。
长獠犀又问:“师父,这又是什么招?”巨犀高声道:“看来它是将剑齿拳的心法用在剑术上,以剑引气,高明。”这话实际上是提醒巨足驼。巨犀武品稍低,眼光却是不差,而且旁观者清,一句话便点出了对手武功的路数。
毁灭刃齿虎厉声道:“你少说废话!”挑起一块石子激飞出去,巨犀从徒弟身上取下一杆铁枪,护在胸前,那石子将枪身撞得弯了。巨犀大骇,心想如此可怕的对手,若不尽早除之,必定后患无穷,当下喝道:“大家都看到了,是食肉盟主主动挑衅,我被迫迎战,非是不守约定。”提起铁枪,瞄准刃齿虎后脑投掷出去。秦岭虎上前踏出一脚,长枪落地,道:“这般无耻,竟说得冠冕堂皇,足下厚颜功夫天下第一。”
巨犀冷冷地道:“倒要领教虎兄的高明。”正要出手,却见虎身后面闪出一头熊,道:“秦岭虎退下,你还不配与食草联盟的副盟主交手。”秦岭虎见到来者正是细齿巨熊,当即拱手抱拳,侍立于侧。巨犀奇道:“阁下是谁?”那熊道:“老夫是食肉联盟中一个无名之辈。”巨犀蹙眉,心道:“这老儿能悄无声息地出现,武功不在我之下,再看秦岭虎恭敬异常之态,想来它在联盟中位居高职,绝非无名之辈。”
细齿巨熊见它不语,道:“怎么,堂堂副盟主居然怕我老头子?”巨犀哼道:“巨犀向来胆包着身,从不知怕为何物。在下武品出神特级,若想比试,随时奉陪。”细齿巨熊道:“老夫武品出神特级。”
其时两位入化高手已斗了五百余招。在青铜时代末期,金乌刀法失传过半,但与未曾练过玉兔剑法的毁灭刃齿虎相比,巨足驼略占优势。巨犀道:“二位盟主胜负将分,也该我们比试了。”细齿巨熊道:“你我既然已经互报武品,必有一战,副盟主何必急于一时?”
蓦地,毁灭刃齿虎大吼一声:“巨犀,拿命来!”巨犀见它出手奇快,长剑指向自己喉咙,仓皇之下,护住要害。巨足驼喝道:“住手!”脚下生风,居然后发先至,按住毁灭刃齿虎肩膀,剑尖去巨犀咽喉只剩五寸,却再不能进得一分。巨犀见有惊无险,长出口气,生怕对方再出杀招,远远走开。突然,毁灭刃齿虎丢了宝剑,转身发拳,一招“海晏河清”磅礴而出,巨足驼运气真力,无奈变生肘腋,站将不稳,身子飞出撞到巨岩,石头上留下几条巨大的裂痕,宝刀丢在地上。
巨犀登时醒悟,刃齿虎佯装攻击自己,教巨足驼疏于防护,乘机偷袭取胜。其实此计极为危险,巨犀如若识破,定会与巨足驼前后夹攻,于毁灭刃齿虎而言,不但获胜无望,且有性命之忧。
巨足驼嘴角渗出鲜血,盘膝坐下。秦岭虎道:“承让,这第一局,是我方胜了。”副巨犀骂道:“不算,你们使诈!”秦岭虎道:“笑话,谁说不能智取?更何况刚才令师兄偷袭我们盟主,难道就合规矩了么?”副巨犀一时语塞。巨足驼道:“食肉盟主斗智不斗力,在下佩服。”副巨犀又道:“我盟主伤在你们手下,师兄要给它护卫治伤,与熊先生的比武暂时延后。秦岭虎你当初折我一臂,这笔账今日正好算一算!”秦岭虎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枉自输阵。”
长毛象踱步上前,道:“久闻足下是江湖上的后起新秀,近年来秦岭虎三个字更是如雷贯耳。今日能与你一战,是在下的荣幸。”秦岭虎抱拳道:“猛犸宗掌门,请赐教。”
二兽互报武品,皆为出神高级,秦岭虎始入壮年,精力健旺,长毛象未及垂暮,武学深湛,精通脚法、拳法、鼻法、掌法等各种武技,一战之下,的确胜负难料。长毛象本以为对手年轻气盛,必然开阖甚大,破绽也多,然而出手之后,秦岭虎步步求稳,攻守兼备,甫见长毛象变招,立时应下,不给喘息之机,以免劣势越积越大。副巨犀道:“连这招也接,秦岭虎,你太保守了。”秦岭虎只做不闻。
长毛象心里昭然,秦岭虎自幼成名,及至今日名头不衰,绝非仅仅凭借武功,审时度势、不骄不躁,同样缺一不可,心道:“它想寻我破绽,我便令其根自断。”踢出一记麒麟脚,同时长鼻弹起,封住秦岭虎的上路和下路。猛犸宗弟子第一次见长毛象动武擒敌,愈看愈发吃惊,草原猛犸象和南方猛犸象对望一眼,均想我等已将象族功夫学了十之七八,本以为和师父仅是内力上的差距,没想到各种功法尚有配合技巧,施展起来,威力如斯。唉,师父的本领,真是一成也没有学到。
秦岭虎跃起避开象脚,伸臂格挡长鼻,施展风驰虎啸掌,一掌如风,击中巨獠。长毛象吃痛,手上一缓,秦岭虎乘机反守为攻,又一掌直击对方门顶,心想:”饶是象族骨骼粗壮,头盖骨又是坚硬之处,亦恐难敌我碎石断金的掌力。”长毛象好胜心起,喝道:“让我猛犸宗的白象神掌,碰一碰你的虎掌。”兽掌撞处,疾风骤起,二兽皆被一股大力逼得后退,然长毛象只滑出两丈,秦岭虎身子较轻,飞将出去,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竟一下落到总坛顶上。
食草联盟已输一阵,见长毛象占了上风,士气大振,有的甚至喝出彩来。秦岭虎展开轻功,长尾劈下,长毛象观其招式,甚觉怪异,生平未见,暗自纳罕之下,长鼻甩出,欲卷住虎尾,顺势带在一旁。未曾想此为虚招,秦岭虎长尾一收,登时落地,脚下一勾,将日光刀拿在手中,冷笑道:“今日教尔等看看,金乌刀法,可不是你们专有的。”
长毛象眼前金光闪闪,来不及多想,避开刀招,发足后跃,未敢做丝毫停留。方才二兽打了三百余招,也才两柱香的时间,这般游斗,却是良久拆不得一招。草原猛犸象喊道:“秦岭虎,当日华北平原救命之恩,我们永不敢忘。只是你今天持刀战我师父空手,实非好汉行径。”秦岭虎笑道:“你所言甚是,不过令师的武艺高强,我不得已为之。”
长毛象道:“徒儿放心,让它尽管拿刀,当年此刀是白象所有,难道我们不知金乌刀法么?”秦岭虎心里一惊:“白象挥刀一劈,冰川开裂,若猛犸宗真有全本的金乌刀法,我每出一招,岂不是都会被它料中?”当下换招,以刀做棍,施展天玄棍法。
长毛象其实从未见过这套刀法,遑论熟知?见自己一句话便哄得它舍长不用,庆幸同时也暗叫惭愧,见它刀柄横扫,当下一脚踢开,柄身竟丝毫无伤,一怔之下,心里称赞,不但刀是异物,刀柄也非比寻常,若普通铁棒早被踢折。秦岭虎却受不得麒麟脚大力,后退几步,陡然明白金乌刀法才是对方的克星,然而刀柄已被象鼻牢牢锁住,动弹不得。象族力量远胜,秦岭虎拿捏不住,长刀脱手,紧接着气息一滞,吸入的尽是冷气,原来又中了对方的冰雪拳法,登时败下阵来。
巨犀道:“秦岭虎,这一局可是我们胜了,你不能再撒赖。”秦岭虎道:“我秦岭虎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何时撒过赖?这局是我败了,我自会认。”巨犀捡起大刀,道:“巨熊先生,该我们了。”细齿巨熊道:“不急,我方还有三位高手,等三局过后,再比不迟。”巨犀道:“但不知是哪三位高手?”细齿巨熊喝道:“出来罢!”三兽从总坛金顶上纵身跃下,鹤发白须,秦岭虎喜道:“师父!”来者正是恐猫三兄弟。恐猫朗声道:“咱们先来比过,熊先生么,最后压轴。”
脊棱象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个。我象宗正好也有三名高手,大可较量一番。”古剑齿象、脊棱象、古乳齿象一齐上前,六兽互峙。巨犀曾听师弟讲过这三兄弟的本领,心道:“象宗三位中,古剑齿象是出神高手,可胜得一局,剩下两个武品与它们一致,胜负难料。若运气不好,败了两局,形势便不利于我。”一指古乳齿象,开口道:“且慢。三位号称岁寒三友,在江湖上也是成名数十年的高手,怎么今日欺我师妹一介女子?”
恐猫道:“依足下之见,该当如何?”巨犀道:“我师妹当与玉象对战,不应受尔等欺负。就让副巨犀代替师妹出战。未知师妹意下如何?”古乳齿象道:“巨犀师兄好意,小妹遵从。”恐猫道:“不管是谁,我们以三对三,打个痛快!在下高强特级。”脊棱象抢道:“区区武品高强特级,请指教。”
“副巨犀,出神中级。”“假猫武品高强特级。”
“古剑齿象武品出神初级。”“后猫,高强特级。”
六兽分成三团,战在一处。恐猫先声夺人,长枪疾刺,脊棱象獠牙一拨,使个“戳”字诀,长鼻探出。恐猫边打边道:“象宗掌门,当日在我山庄没能杀死我,今日可是后悔不已?”脊棱象道:“你若死了,这武林一绝苍松枪法岂不是就此失传?尽管亮出你的绝技。”恐猫一怔,心道:“它点名要苍松枪法,莫不真是有恃无恐?先试它一试。”嘴上道:“便如你所愿。”
当下矮身出枪,正是一招“松下听琴”。脊棱象长鼻舞得飞快,但手脚显得颇为慌乱。古乳齿象见状,皱眉道:“我掌门师兄退步太大,巨犀师兄,我去换它下来。”巨犀拦道:“师妹且宽心,论武功,它在你之上。”古乳齿象道:“可它今天实在不成样子。”巨犀笑道:“你家师兄向来如此,它这么做自有它的道理。”心里却始终猜不透它意欲何为。
恐猫又刺一枪,脊棱象侧身躲过,恐猫抖动枪杆,打中象身,脊棱象吃痛,又是一馁。恐猫亦是纳罕:“它今日怎地恁般不济了?”见对方一掌扑来,随手刺之,道:“你此刻的身手,配不上苍松枪法。”脊棱象大怒,运起周身真力,一道道无形剑气飞出,声势浩大。恐猫不敢大意,枪尖轻挑,真气受到铁枪导引,乱了方位。恐猫一奇,使了个“苍松吹雪”,用力一拨,磅礴的真气立时不受控制,被卸在一旁。恐猫心中雪亮,心道:“原来这招不过尔尔。却不知它怎生学得这‘象牙之塔’?似是而非,徒耗内力。”
脊棱象上次在犀门驻地与秦岭虎大战,招数颇合法度,整个食草联盟有目共睹,今日再见它展身手,竟是天壤之别。群兽均想:“象宗掌门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那晚被帝王猛犸打伤,至今未愈?”
巨足驼疗伤已毕,起身观战,陡然身子一动,它眼中的脊棱象变作一头饕餮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掉整个食草联盟。恐猫的身影逐渐消失,一股股波诡云谲的气象遮住金黄的太阳,渐渐整个天空变暗变青,最后乌云密布,黑如墨染。巨足驼站在时空的分岔路口,出拳打向无边的黑暗,一个声音在它耳畔响起:“青铜时代结束,青铜时代结束。”巨足驼一声呐喊:“不!”
它揉揉双眼,搓搓面颊,暗境如潮水般退去,眼前仍是六兽对阵。副巨犀武艺最高,大占上风。与苍松枪法相比,假猫的翠竹刀法开阖甚小,远攻时不占优势,贴身短打又无墨梅剑之灵动,虽有妙处,却挡不住副巨犀的万斤神力,百招一过,便即落败。
巨足驼潜运内力,对长毛象道:“毛象贤弟,借一步说话。”长毛象左右顾盼,见群兽毫无反应,知道是盟主的“秘密传音大法”,只有自己听见,当下上前道:“何事?”巨足驼道:“你说象宗掌门这是怎么了?”长毛象思忖道:“许是它自知不是恐猫对手,保留实力。”巨足驼摇头道:“若是出尽全力,脊棱象可占七成胜面。它这是在做给我们看。”长毛象道:“盟主何意,请明示。”巨足驼道:“唉,食草联盟,已不是曾经的食草联盟了。”
长毛象正色道:“既然盟主知道,小弟就有话直说了。正如联盟中一名弟子所言,当今兽族,哪个背后不吃肉,哪个背后无肉吃。咱们联盟中,确有无数肉食者。”巨足驼道:“究竟是谁在披着羊皮吃肉,你晓得么?”长毛象慎色道:“这话若是说出来,对我联盟,可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难道盟主心中就没有数么?”
巨足驼道:“至少脊棱象是吃过肉的。它是否在筹划着长鼻门并派之事?”长毛象道:“盟主之意,是说脊棱象有意吞并猛犸宗,今日故意示敌以弱,教我疏于防范?”巨足驼道:“我刚刚眼前一片漆黑,这是食肉一族即将统治的征兆。脊棱象很快会有大的动作。”长毛象道:“盟主,在下有一事不解,请赐教。”巨足驼道:“你说。”长毛象沉声道:“盟主既然知道谁是肉食者,怎会任由它们一步步成长至今日?”巨足驼道:“唉,我是个素食者,每每与食肉族交战,或多或少落了下风。它们天生就是我们的克星,肉食者统治,素食者受制。而且,我们的辉煌时代早已一去不回,就连这青铜时代,也行将结束。”
长毛象问道:“下一个时代是什么?”巨足驼道:“素食者慧,你好好想想,能预料的出来。”长毛象闭目冥坐,看到了巨足驼眼前的漆黑,片刻之后睁开双眼,道:“是黑铁时代。”巨足驼看着苍穹,道:“说真的,我不甘心。”长毛象道:“在下也不甘心。”巨足驼道:“所以我想请贤弟围剿食肉总坛之后,携手下弟子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潜心修武,联合没有被肉食污染的同胞,组成新的联盟共抗食肉族。”
长毛象一怔,道:“那盟主你做什么?”巨足驼叹道:“你方才说,这是我联盟的一场浩劫。既是浩劫,总要有人去承担。”长毛象道:“浩劫你我共担,盟主独木,难撑大局。再者,脊棱象虽是肉食者,武功却不如我,它若来犯,我也不必缩首如龟。”巨足驼道:“脊棱象是食肉者,厉害之处在武功之外,你斗不过它。听我的,蛰伏起来,静待时变。”
最后一句已是命令口吻,长毛象只好答应。此刻,空地上的比武即见分晓。后猫不似假猫这般狼狈,但仍处劣势,古剑齿象长鼻环玉功已臻化境,有时看起来是獠牙挺刺,实际上是替长鼻做诱招,有时长鼻横扫,巨獠又暗处刺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数月前在岁寒山庄,古剑齿象与它有过一战,然而是同时对阵恐、假、后三兽,自非敌手,现以一对一,压力小了很多。后猫见它獠牙刺至,只挥剑砍去,与长毛象相比,古剑齿象并不熟稔麒麟脚、冰雪拳法等功夫,招数变化并不繁复,因此恐猫料定必用象鼻作为后招,若不变招,长鼻立时会给砍下来。果然古剑齿象后退两步,后猫甫得机会,一剑回刺,反守为攻。古剑齿象被墨梅剑刺得怕了,长鼻躲开剑尖,一招“金樽对月”,正是黄河源天掌,后猫长剑被掌风荡开,刺得偏了,肩头中掌,宝剑脱手。古剑齿象又是一招“奔流入海”平平推出,群兽见后猫受伤无力,胜负即见分晓,却听恐猫喊道:“三弟,打得好!”
群兽愕然,只见后猫使出剑齿拳硬接下这掌,被甩出三丈远,假猫和秦岭虎上前救之。古剑齿象连连后退,目眩良久。最终,还是后猫忍将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很快渗到沙土之下。
巨犀见脊棱象败局已定,心中盘算:“除了我之外,联盟中能上阵的只有古乳齿象,且不说它是不是玉象的对手,若是食肉联盟派出帝王猛犸,我方则无可用之将,因此我必须取胜。”心念动处,握紧掌中宝刀,见恐猫枪头指向脊棱象咽部,喝道:“胜负已分,停手!”恐猫持枪屹立,道:“嘿嘿,这回可是我赢了。”巨犀道:“但你两位师弟……”假猫道:“徒弟输得光明正大,做师父的,又怎会失了磊落?”后猫仍是惜墨如金,吐出二字:“认输。”
巨犀道:“好,现在七局已比试过五局,我方侥幸三胜二败。熊先生,不知第六局,我是否有幸与阁下比试?”细齿巨熊微笑道:“自然可以。来啊,取我开山斧。”
玉象走出总坛大门,双手托斧。巨犀心道:“玉象在此,帝王猛犸也必不远。”见这斧头极大极粗,通体黝黑,黑中隐隐泛着红光,凛然道:“真是罴留下的斧头么?”细齿巨熊单手持斧,道:“正是。巨犀,阁下难道不用犀族的宝物追云弓么?哦,对了,追云弓偷袭尚可,真正比武,却犹如鸡肋,不堪大用,尔等不得已才依靠宝刀护身。”
如果副巨犀听到这番讥讽,定然弃刀换弓,巨犀的涵养远为深厚,面不改色,道:“我今日志在比武,非是逞口舌之能。在下本领低微,只能倚仗宝刀,阁下若自恃武艺高强,何必兵器在手?”细齿巨熊道:“既然足下自认武艺低微,那就请先出手。”
巨犀但求取胜,毫不顾忌颜面,刀锋在空中画了个弧,挟风下劈,细齿巨熊斧头一横,磕开宝刀,钝头向前砸去。当年罴的开山斧法在巨猿遗书中,位居其末,熊族历代绞尽脑汁,弥补斧法的缺憾,黄金时代末期,熊族出了一位善使铁锤的高手金熊,因手中大锤带有尾刺,近身短打亦具奇效,故江湖同辈名之曰黄蜂锤,金熊晚年,将锤法融入斧法,自成一派。时至今日,开山斧法今非昔比,这一砸正是金熊锤法的变式。
巨犀身材高大,兽族史上无出其右,向以力量自负,不料开山斧砸将下来,摧枯拉朽,险些儿抵挡不住。细齿巨熊拦腰侧劈,巨犀竖持宝刀,斧刃砍中刀柄,巨犀右臂一沉,半边身子都麻了,见第三斧劈头而下,再无力抵挡,退出两步以避其锋,同时大喝道:“你谎报武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细齿巨熊的前两斧尚可凭借蛮力做到,第三斧力道雄浑,招式又巧,绝非出神高手能够施展。细齿巨熊道:“我从未说过现在是出神特级,那是我四十岁时的武品。”巨犀得知上当,先前的计划全部落空,双目圆睁,像是要喷出火来,道:“肉食者鄙四字,阁下当之无愧。”细齿巨熊道:“身为肉食者,岂能句句是真?”
巨犀大怒,猱身又上,势若拼命。细齿巨熊连连摇头,心想你身居高位,竟这般狭隘狂躁,实不配联盟副盟主之职。见日光刀自左上劈下,左手挥动斧子,右手做爪直插要害。巨犀甫一触斧,便丢了日光刀,一记“气冲斗牛”迎上熊爪。
细齿巨熊暗叫不好,方才对方大刀横劈、势如拼命之状,完全是诱敌之计,最后一掌才是实招,情急之下,唯有以力降之。巨犀感觉熊爪力量暴涨,臂力又加一重,呼的一声,细齿巨熊腾腾腾后退,口中兀自叫道:“始王三绝,果然名不虚传。”巨犀却凝立不动。
玉象见状,急道:“师父,你怎样?”细齿巨熊微笑道:“没有大碍,好徒儿,尽管放心。”巨熊后退几步,消解对方掌力,乃武学正道;巨犀急于求胜,不肯后退,表面上占了上风,实际上受伤更重。巨犀呕出一口黑血,道:“入化中级的武品,犹在贵部盟主之上,在下佩服。”
细齿巨熊见一个出神高手,居然看得出自己的武品,实属不易,道:“比武尚未结束,请。”巨犀道:“胜负已定,在比下去也是徒劳。巨犀服输。”转身回阵,不忘瞪了脊棱象一眼,若非它故意输阵,联盟早已得胜。巨犀又道:“最后决胜之局,玉象和帝王猛犸,哪一个来赐教?”
毁灭刃齿虎道:“自是帝王猛犸。它是我联盟的新堂主,出神初级的武品。你们只剩下一个高强特级的古乳齿象,试问还有比下去的必要么?”草原、南方、真猛犸象三兽听说师兄已是出神高手,真是又惊又喜,乳齿象却幽幽叹了口气。
脊棱象忽道:“当然必要。你们新堂主好大的架子,若再不现身,我方不战而胜。”毁灭刃齿虎吼道:“驼、犀二位盟主,先教我杀了这无理取闹的脊棱象,再做比试。”立时要施辣手,巨足驼上前阻拦,道:“且慢,象宗掌门所言不错,不管下一场比试,贵方派出何等厉害的高手,不到场终是无用。”
毁灭刃齿虎道:“也罢,帝王小友,请现身。”总坛大门洞开,帝王猛犸左手高举白银盾,右手紧握天玄棍,走到两军阵前。乳齿象见曾经的爱恋终于站到食草一族的对立面,欲哭无泪,感觉同样被裹挟在熔融的青铜之中,被送到漆黑的前方,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脊棱象高声道:“食肉盟主,我方第七局出阵者,乳齿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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