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尚未大亮,朝霞在东方熊熊燃烧,西面是黑冷的夜,更衬出东方蔚为壮丽的红色。帝王猛犸和玉象站在收藏月影剑的山洞前,欣赏着如画的美景,沉醉其间。不知不觉,朝霞退去,留下了赤裸裸的青天白日,就好像少女易逝的韶光。玉象手持宝剑,和帝王猛犸对视一眼,眼神中既有喟叹,也有一丝甜蜜,全然忘记了昨日生离死别的险境。
一天前,帝王猛犸携玉象根据地图标识,来到洞前,见此洞平平无奇,觉得很难配得上月影剑的名气,微感失望。玉象道:“帝王哥哥,咱们先别进去,我害怕有机关埋伏。”帝王猛犸从地下捡起一大把沙石,道:“我有办法。”言毕,将石子全部抛进洞中。它此刻修为已厚,石子附着内劲,落地时有数百斤的力道,如果洞内真有机关的话,这般漫天撒去,足以触发。
过了良久,洞内毫无动静,当无机括险要,于是二兽进洞。帝王猛犸甫一入内,便听见玉象的尖叫声,忙问:“怎么了?”玉象叫道:“你看地上。”帝王猛犸俯视周围,地上竟满是兽族的骷髅骸骨,有食草一族也有食肉一族,不禁骇然,但想起玉象在旁,柔声道:“别怕,它们的目的应该是取月影剑,结果死在了这里。”仔细查看一番,骸骨上没有发现丝毫伤痕,更是诡异至极。玉象感觉周遭阴森的紧,颤声道:“帝王哥哥,咱们不要留在这里太久,我害怕。”帝王猛犸道:“放心,看它们用的兵器还有头上的装饰,应该是白银时代的。过去这么久,冤魂早就散了。”玉象道:“我不怕鬼,只是怕这里有更要命的东西,它们不会无缘无故死在这的。”
帝王猛犸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取了剑咱们马上离开。”环顾一圈,洞口正对着的地方是一尊塑像,塑的是一只灵猿,眉清目秀,正是少女模样,手中拿着一把剑,望向前方。它的眼睛灵气逼人,像是有生命一样,帝王猛犸不禁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洞口朝向正是遥远的东方。帝王猛犸思忖片刻,道:“玉象妹妹,我知道了,这位一定就是巨猿的妻子玉面灵猿,据说它死后成为了神仙。这帮取剑的兽族定是亵渎了神灵,才死在这里。”
玉象道:“没这么简单的。帝王哥哥,还是拿剑快走的好。”帝王猛犸依言取剑,却发现剑鞘攥得很紧,它不愿毁坏塑像,先把剑拔了出来,清光闪过,月映寒江,洞中甚至比外面还亮。二象喜,玉象喊道:“这就是月影剑啦!”
陡然间地动山摇,二象站立不稳,登时跌倒,又挣扎着站起。洞外是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山上滚下的巨石一块一块将洞口掩住。帝王猛犸大惊,一掌抵在玉象腰间,肩头发力,将它推出洞外,玉象惊呼,见前方的光亮越来越小,当下脚下一蹬,身子一缩,箭射一般从洞口钻出,回头再看,山洞已完全被巨石封死。
玉象此刻犹在梦里,方才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帝王猛犸,如今被巨岩隔在另一处,登觉眼前一黑,险些儿晕过去。玉象坐在地上,神志稍复,试着叫几声,洞内毫无回应,可见封堵之严,怕是连空气都阻隔了。玉象突然明白了洞中骸骨的死因,它们是拿了月影剑之后,山体突然崩塌,被活活困死在里面,可是又是谁将宝剑还鞘,又是谁清理了洞口的乱石呢?
玉象不敢再想下去,冲上前疯也似的一块块搬动石头,至少要挖出通风孔道,令空气透入。象族的力量是兽族第一,但玉象并不以膂力见长,许多巨石无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帝王猛犸生还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帝王猛犸眼前一片漆黑,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找到月影剑,轻轻晃动,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失去了光源的宝剑,如同一块废铁。火折火绒之类的物件都在玉象身上,它唤了几声,没有听到玉象的回应,回忆起玉象已经被自己推出洞外,心中少安,循着记忆摸到洞口的位置,试着推了推,发现这堆石头恐有数千钧重,而且其中一块十分巨大,从内部是无法搬开的,若是施展“象牙之塔”,恐怕石头没有打碎,这洞已经塌了。
帝王猛犸一筹莫展,逐渐感觉呼吸困难,脑袋昏昏沉沉,便在此时,黑暗中冷风袭面,就这一招而论,功力远在食草、食肉联盟的盟主之上,这洞中竟隐藏着一位绝世高手。帝王猛犸突然清醒,惊骇交迸,随手挥剑,正是深印脑海的玉兔剑法。那位高手攻了一招,便收手退后,问道:“咦,你的剑法,从哪里学的?”竟是少女的声音。帝王猛犸道:“是与我同来的那位同伴教的。”心道:“这洞里有人,我怎么没察觉到?同样被困,听它话中之意,好像丝毫不急着出去。”那少女又道:“它叫什么?”帝王猛犸照实说了。
蓦地,眼前微微显出亮光,原来那少女已经点亮了宛如星光的油灯,熏着墙上古老的壁画。奇怪的是,油灯一闪,竟连呼吸也顺畅了。帝王猛犸抬头看那少女,不由叫出声来,它和玉面灵猿的塑像居然一模一样,道:“你,你是……”那少女道:“我是玉面灵猿。”帝王猛犸更是诧异:“你,一千多年了,你怎么活到今天的?”玉面灵猿道:“一千多年了,我早就死啦。”帝王猛犸道:“那你现在是,是……神仙?”玉面灵猿道:“就算是罢。”
帝王猛犸双膝一曲,跪倒在地,道:“请神仙救我脱困。”玉面灵猿道:“那太简单啦。先不急,你起来告诉我,为什么要取剑。”帝王猛犸起身道:“晚辈是食草联盟的弃徒,来……”玉面灵猿打断它,道:“等等,什么是食草联盟?”帝王猛犸一怔,随即恍然,玉面灵猿生于黄金时代以前,自是不知后世之事,于是将兽族如何分化为食草、食肉两族,如何青狮与白象大战、兽族从白银时代堕落到青铜时代,如何自己与食肉族结交、被逐出师门,又如何巨犀联合食草一族攻击食肉联盟等事一一讲了,道:“食肉联盟的细齿巨熊前辈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定要助它一臂之力。”
玉面灵猿道:“能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武艺高强之辈,都想将宝剑据为己有,我好言相劝,却就是不听。”帝王猛犸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骸骨,不禁脊背发凉,道:“所以你出手杀死它们?”暗自运功,一旦对方露了杀机,便以“象牙之塔”鱼死网破。玉面灵猿冷笑道:“不需我动手,只要绝了空气,它们自己会死。你不必蓄力,论到真实本领,即使巨猿也要让我三分,我想杀你,也不会等到现在。”
帝王猛犸的想法被看穿,心中的骇异更深一层,道:“你是想劝我放弃月影剑,不然就看着我窒息气绝?”玉面灵猿摇头道:“不,我准备把剑交给你。它们所以会死,是因为不是月影剑的真正主人。”帝王猛犸奇道:“我怎么成了剑主?”玉面灵猿道:“也许是你,也许是你那位同来的朋友。总之,谁会玉兔剑法,谁便是月影剑的主人。”
帝王猛犸道:“那就是玉象,它的剑术比我高明多了。”玉面灵猿道:“我在这里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帝王猛犸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请前……”它本想说前辈,对着一个年龄与玉象相若的姑娘,却说不出口,改口道:“请仙子明示。”玉面灵猿道:“你讲。”帝王猛犸道:“月影剑原本被巨猿封在此洞中,后被仙子取走。我族祖先始祖象当年蒙仙子传功授剑,才得已出战巨猿。之后月影剑怎么又回到这洞里来了?”
玉面灵猿轻叹一声,道:“是我拜托兕找始祖象讨回,并送到这里来的。唉,说起来,我和兕都是苦命,自己的丈夫野心勃勃,均希望留下传世之作,实际上除了时间,没有什么能够流传下去。我与巨猿成婚后不久,发现它醉心武学,对我毫不关心,我一气之下离它而去,并告诉它,有朝一日我会打败它,让它自己瞧瞧,碌碌一生追寻的东西,只是些不堪一击的秕糠糟粕。”帝王猛犸心道:“这回巨猿真是进退两难,与自己妻子动武,输了不好,赢了也不好。”开口问道:“仙子最后可曾取胜?”
玉面灵猿道:“巨猿是兽族第一,我怎么赢得了?虽然最后有始祖象相助,我知道,它一直在让着我。”玉面灵猿承认失败,语气却骄傲得紧。
“巨猿会结束以后不久,巨猿无疾而终,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打赢了又怎样?巨猿把宝剑藏在石洞中,自有它的道理,却被我给胡乱拿了去。纵使巨猿不恼我,我也要替它恢复原状,教它开心。所以我请兕要回宝剑,存放于此。我自己、嗯,也终投水随它而去。我死后精魂不灭,飘飘荡荡回到此处。当我看到这尊塑像时,我想哭,这是巨猿为我雕刻的,我二十岁的模样,它希望永远留住这段红颜。于是我变作二十岁的样子,附在石像上,等候月影剑的主人。千年过去,等到了你,你来啦,我也该消逝啦。”帝王猛犸愣了,道:“仙子你,这话像是遗言。你不是神仙么?”
玉面灵猿嫣然一笑,这是帝王猛犸见它第一次笑,也是最后一次。玉面灵猿道:“生命是一个轮回,巨猿死了,我却永生,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我是时候该走啦。我会帮你的朋友挖开封住洞口的巨石,你出去以后,麻烦转告令友,月影剑杀气甚重,请它妥善用之。”
帝王猛犸眼看着玉面灵猿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慢慢消失,蓦地一股困意袭来,它再也忍将不住,沉沉睡去。等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玉象带着身后的星星在冲它眨眼睛。帝王猛犸重获自由,二兽相拥而泣。
听完帝王猛犸的讲述后,玉象唏嘘不已。此时天即将破晓,二兽静静站在洞口前,看着东方的云从火热的红色变为冷寂的白色,就好像玉面灵猿从生走向死亡。
后世的科学对于神怪,是不相信的。关于帝王猛犸取月影剑的这段历史,科学家们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如果玉面灵猿真实存在,总是将取剑者困死,细齿巨熊不可能不知道此行的凶险,为何还要派出玉象与帝王猛犸送死?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次山崩仅仅是意外,帝王猛犸困于洞内,在缺氧的环境中产生了幻觉,玉面灵猿不过是它幻想出来的,因为玉象没有看见它。至于门口的巨石,则是由于情况紧急,玉象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力量倍增搬开的。对于洞中的骸骨,解释颇为复杂,却均有漏洞,有的认为是它们为了独霸宝剑,导致自相残杀、同归于尽;有的认为洞中有毒物,它们是中毒而死,千年后帝王猛犸来时,毒物已经消散。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由于缺乏确凿的证据,此事一直被看做历史谜团,各个学派的唯一共性是否定了神的存在。
帝王猛犸回去之后大病一场,细齿巨熊施针用药皆无效果,最后留下一句:不妨以肉食佐之。于是玉象在水塘中打上来两条鱼,又买了一只鸡,熬得肉汤,给帝王猛犸端去。帝王猛犸初时闻得肉味,直欲作呕,在玉象的强烈要求下,吃了这辈子的第一口肉。第一天全部呕了出来,第二天喝下去一点点汤,第三天的时候,竟然觉得肉味有了香气。之前需要玉象一勺一勺地喂,现在自己动手将碗里的肉吃得一干二净。玉象在一旁笑道:“当个食肉者有何不好,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要发怒便发怒。如果天天持戒,无欲无求,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宁肯留在食肉族,轰轰烈烈的活着,也不愿像食草动物那样窝窝囊囊地过一生。”
次日,帝王猛犸想到肉食之美味,回忆起恐狼说过,食肉是天下第一的福气,当时自己很不理解,现在看来,却是至理。它溜到厨房偷肉,看到自己吃剩的冷炙,上面漂着一层浮油,已有干呕之意,端起碗一闻,一股恶臭的腥味涌上鼻尖,连忙将碗放下,心道我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竟一天没有进食。从此以后,帝王猛犸再也没有碰过肉腥。然而,其它原本食草的动物却懂得将肉加热,掩盖其臭,自欺欺人地说肉食很香,食草联盟中,越来越多的成员将会做这种事,整个兽族,将迎来一个吃肉的时代。
之后数日,帝王猛犸和玉象专心练武,等待食草联盟的进攻。这天晚上,雨落在墙角的青苔上,像细微的思念刺透了玫瑰的花瓣。帝王猛犸自从得知食肉联盟的大军据此已不到三十里时,心一直是乱的。玉象只知道它自从被贬出师门后,就与乳齿象断了联系,哪里想到,乳齿象会找到岁寒山庄去,旧情复燃。当帝王猛犸坦白这一切后,玉象气得一巴掌打在它脸上,帝王猛犸没料到它突然出手,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玉象大悔,摸着帝王猛犸的脸,柔声道:“疼么?”帝王猛犸道:“玉象妹子,对不起,我,我一直都瞒着你。”
玉象眼圈一红,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帝王猛犸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跟着心里的感觉走,结果放不下你,也忘不了它。”玉象举起手来,还想揍它,帝王猛犸躲开了。玉象道:“我们去找乳齿象说个明白,说你爱的是我!”
帝王猛犸拦着它,道:“不要,不要。”玉象骂道:“你走,帝王猛犸,我不想再见到你!”背对着它,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帝王猛犸鼻子发酸,强忍着哭泣,转身出了房门。门一关上,玉象立刻转过身来,泣涕涟涟,却是只看到光秃秃的门板。它在桌旁坐到天明,桌上的灯火燃烧着蜡烛,也烤炙着玉象的心,蜡泪成灰,玉象的心被撕裂了。
行走在沙漠中,帝王猛犸远远看见食草联盟大营的灯火,回头看来时的那片绿洲,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玉象妹子如此对我,我离它而去真的好么?我和师妹纵然有情,两大联盟的间隙能允许我们缔结鸳盟么?帝王猛犸呵,你个软蛋,你个废物,你怎么会陷于如此两难的境地,你倒不如把自己劈成两半算了。唉,不管怎样,拼着玉象妹子伤心,我也要与师妹见上一面,至少远远看它一眼。
笃定主意后,悄然潜入大营。营中每个帐篷上都写着“肉食者鄙、素食者慧”八个字,在火光下格外刺眼。帝王猛犸在食草联盟生活二十六年,营中的布置、巡逻换班的时间,都能猜个大概。凭着经验,它找到象宗驻扎的地方,在帐篷上见到了乳齿象的倩影。帝王猛犸难以遏制激动的心情,在帐篷外面学起了布谷鸟的叫声。七年前它们约定,每回帝王猛犸想找它,就来到它的住处学布谷鸟叫,乳齿象便知道是谁了。
帝王猛犸想到曾经的爱恋已近在咫尺,激动之下,模仿的声音居然颤抖起来。帐篷内的影子听到鸟叫,整个身子先是一颤,然后霍地站起,掀开门帘,果然是乳齿象。帝王猛犸见左右尽是柴草,较为僻静,鲜有打扰,心中一宽,微笑道:“你还好么?”乳齿象喜道:“我很好啦。帝王哥哥,你的伤好了没有?”帝王猛犸道:“好了。”想起是玉象为自己治好的伤,心里面一阵酸楚。乳齿象察觉到它神色有变,问道:“怎么?”
帝王猛犸道:“岁寒山庄一别后,发生了好多事情。对了,当天你去山庄找我,后来怎么没有跟副巨犀它们一起过来?”乳齿象低声道:“因为师父发现我通风告密,把我软禁了。”帝王猛犸一怔,道:“你娘呢?脊棱象软禁你,它就眼看着?”
乳齿象接着讲:“我那天从你那里回来之后,想偷偷回帐安睡,没想到师父就在门口等我。师父说:‘乳齿象,这么晚你去哪了?’我心里很慌,说:‘我,嗯,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师父说:‘营外就是食肉族的地盘,出来走要小心一点。’我说:‘是,师父。弟子以后不敢了。’师父说:‘不要碰到食肉一族,更不要到人家庄上去,告诉人家我们准备围歼它们。’我见事情败露,害怕得紧,跪道:‘弟子有罪。’师父哼道:‘你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要耍什么花样我清楚得很。想救帝王猛犸,妄想。这次神仙也救不了它。’我鼓起勇气,道:‘师父,弟子求你,不要伤害它。’师父冷笑一声,道:‘别说那个弃徒了,说说你。那晚我在河边的事情,你可看到了?’我心里又是一惊,我泄露了军事机密,师父或许能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饶了我,但它一旦知道那晚吃肉的事被我看见,一定会杀我灭口,连忙说:‘什么河边?弟子全然不知。’师父道:‘你这样的态度我很喜欢,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还有,明日打食肉联盟,你就不要去了,待在营中指点长颌象、短颌象的功夫。’”
帝王猛犸道:“你不提起我都忘了,那天确实没见到这哥俩。”乳齿象道:“它们实际上是留下监视我,不教我出门。之后大部队败北而归,师父吃肉的次数更加频繁了,几乎每天一次。副巨犀师伯准备重整旗鼓再战,我对娘苦苦哀求,才能随军出来。”
帝王猛犸道:“师妹,不管我发生什么,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么?”乳齿象没想到它有此一问,道:“那晚我去找你,你还不明白么?你是不是还在为当日华北平原一见,我对你冷若冰霜而气恼?”帝王猛犸道:“没,我没有恼你,我……”
“哈哈哈,帝王猛犸,脊棱象已恭候多时。我的傻徒儿,你还看不出么,它这是另有新欢了。”脊棱象忽然站在乳齿象身后。乳齿象虽面露犹疑,仍道:“这不可能。”帝王猛犸道:“脊棱象,你怎么知道我在此?”脊棱象道:“古乳齿象所以会带女儿出来,就是为了吸引你。只要乳齿象在,你小子一定会飞蛾扑火。”乳齿象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又被利用,慌道:“帝王哥哥,你快跑,快跑!”
脊棱象道:“醒醒罢,傻徒儿,它已经不是你的帝王哥哥了,相反,它变成了肉食者。”乳齿象更加吃惊:“帝王哥哥,你、你真的吃过肉吗?”帝王猛犸闭上双眼,挣扎很久,道:“我发过誓不会骗你,我吃过了。”乳齿象沉默了,突然它哈哈大笑,像是信仰崩溃后的疯狂,连脊棱象也吓了一跳。乳齿象狂笑道:“当今兽族,哪个背后不吃肉,哪个背后无肉吃,哈哈哈哈。”以目视脊棱象。脊棱象连忙看看左右,低吼道:“你,你那天晚上……”乳齿象高声道:“没错,我看见你在吃鱼。象宗掌门,一代宗师,居然也是食肉者!哈哈哈哈。”
脊棱象又急又怒,挥起一掌,朝它脑门拍下。帝王猛犸伸臂格之,脊棱象被一股大力逼退,道:“好小子,功夫进步这么大,今天不杀你,日后就难了。”身子一晃,欺上前来。帝王猛犸恨它刚刚出手偷袭,双臂斜挥,一招“象牙之塔”喷薄而出。脊棱象当日即被这招镇住,今日对手功力大非昔比,更是不敢硬接,跃起身子,半空中打个侧旋,堪堪躲过。那招“象牙之塔”打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脊棱象喝道:“动静小一点,你想单挑整个食草联盟吗?”帝王猛犸道:“我看你怕吃肉的事情败露,才不敢声张的。”脊棱象道:“是又如何?”掌中兀自不停。
帝王猛犸有金刚不坏神功傍身,并不闪躲,任由它一掌击在心头。脊棱象急于杀它们灭口,这一掌运尽平生之力,不想犹如打在铁板上,手上火辣辣的,道:“看来食肉联盟对你真是不薄。”帝王猛犸道:“你错了,这是金刚不坏的象族功夫。”脊棱象长鼻一挥,直指它肋下,心想纵你周身刀枪不入,软肋总是弱点。帝王猛犸后退几步,獠牙反刺,暗暗吃惊,自己的武品比它高出一级,但对敌经验还是太少了,若易地而处,自己绝难想到攻击肋下。脊棱象拨开象牙,一记白象神掌从头顶狠狠劈将下来。帝王猛犸好胜心起,也使出白象神掌,抗住对方右手,左掌挥出,依样画葫芦打它肋骨。脊棱象伸出手臂护住躯干,右手使劲下压,帝王猛犸跪倒在地。
脊棱象甫占上风,立时回帐,步履轻快好似猫行,取了白银盾出来,猱身又上。帝王猛犸道:“这是师父给我的东西,被你们抢去的。”脊棱象道:“这可是你自己交出来的,我们可没动手。”帝王猛犸大怒,施展长鼻环玉功,笃定主意,要以象宗的功夫打败它。脊棱象见它的招式没多大长进,远不及古剑齿象潇洒巧妙,内力却是浑厚无匹,真对付起来着实棘手,只能以盾牌阻挡。见帝王猛犸的长牙捅到盾牌上,痛得深吸口气,脊棱象大喜,没想到白银盾这般厉害,当下反守为攻,仗着宝盾在手,毫不防御。帝王猛犸久战不下一个高强高手,心有不甘,心想自己这段时间的苦练都到哪去了,当下展开麒麟脚法,脊棱象无力抵挡,缩在盾后。帝王猛犸见机会已到,连连出重脚踢之,感觉对方手上一松,便使长鼻卷住盾牌,用力一提,将白银盾抄在手中。
脊棱象见今日势难杀之,心道:“若任由这傻大个胡闹下去,食肉的事就瞒不住了。不如放它们走,如果它们散布此事,我便一推四五六,它们没有确凿证据,我还怕个甚?”它刚刚一急,乱了方寸,这时想通此节,心里便不慌了,道:“帝王猛犸,白银盾我已经还给你了,你带乳齿象走罢。”帝王猛犸听它说得冠冕堂皇,奇道:“你又有何阴谋?”脊棱象冷笑一声,道:“我好意放你,有什么阴谋?”言毕也不理会它们,径直回帐,酣然高卧。
帝王猛犸见它神气得很,也不理睬,对乳齿象道:“师妹,跟我走罢。”乳齿象道:“我与你去哪?道不同不相与谋,你这肉食者。”它此刻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像帝王猛犸的心。帝王猛犸道:“你不走,你师父早晚杀你灭口。”乳齿象道:“这世上已没有食草动物的容身之所,我跟你走,哼,能去哪呢?”
帝王猛犸道:“那也比留在这里等死强。”乳齿象道:“我生在食草联盟,死,也要死在这里。你还是走罢,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两个阵营里的敌人了。”帝王猛犸心里一紧,好像被大锤砸中,用近乎哀求的口气道:“师妹。”乳齿象语气冰冷,道:“你再不走,我就咬舌自尽!”帝王猛犸生怕它想不开,只好道:“你别、别,我走,我走。”猛然间想起玉象的话,觉得素食者无欲无求,就连感情也十分淡漠,不由更加寒心,头也不回出了大营。
然而,帝王猛犸没有看到乳齿象在它的背后偷偷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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