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辰宫。
薄纱似的幔帐笼在床上,里面的人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只是一双手伸在外面,由大夫包扎着。
“乳娘,这是哪里啊?我怎么回来的?”南梦离探出一个脑袋问。
祖合拉慢慢的说话,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是太子府,刚刚是太子抱您回来的。”
南梦离表情扭曲了一下,把手往回缩:“你会不会啊,很疼啊!”
李太医吓的跪倒在地。
裴玉尘刚刚进来就听见她在喊,说:“怕疼啊?”
南梦离只是撇了他一眼,眼里全是骄纵:“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祖合拉跪着朝裴玉尘磕头:“问太子安。”
裴玉尘的目光对上祖合拉,仿佛在问:你家公主脑子不好使?
还没等祖合拉开口,南梦离又说:“太子?你是哪来的太子?不管你是什么太子,见了本公主就得下跪行礼!”
这语气听着耳熟,倒像是她刚刚嫁进来时会说的话,裴玉尘有些困惑,把李太医叫到了外厅。
“太子妃如今怎么像是不记事了?”裴玉尘问。
李太医满头大汗:“是啊,我从前为娘娘诊治时,娘娘从未如此骄纵无礼,如今到像是变了一个人。”
裴玉尘倒是没觉得像变了个人,只是这位李太医没见过刚刚嫁来天朝的阿依克孜罢了。
“依你看?”裴玉尘轻声问着。
“回太子,老夫在古籍上见过此症,说是一男子受了极大打击之后,一觉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太子妃如今死而复生,我看和那男子之症无异,许是将往事都忘了。”
“忘了?忘了也好。”裴玉尘自己嘟囔着。
南梦离的手被白纱布包成一团,像两个十五吃的元宵一样。
“阿依,如今我们在天朝,这里是天朝太子府。”祖合拉对南梦离解释。
南梦离眨巴眨巴那双透亮的眼睛:“天朝?我们怎么到天朝来了?阿爹阿娘不要我了吗?”
祖合拉眼里含着泪:“不是的公主,没有不要你,只是先前就与太子殿下有婚约,你嫁来已经两年了。”
“两年!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乳娘,你不会在拿我寻开心吧,我可不想嫁人。”南梦离说。
“奴婢不敢。”祖合拉跪在地上。
南梦离从床上下来,用被包着的手戳戳祖合拉:“我没有生你的气,快起来!”
“不过按你这样说,我岂不是给刚刚那小白脸当了两年老婆了?”南梦离看向窗外,“天神啊,我是向你祈祷好姻缘来着,怎么一觉醒来都嫁人两年了?我平日里供的香火不少吧,你这不是耍我呢吗?”
裴玉尘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外,吓了南梦离一跳。
“夫人。”
“我可不是你夫人。”南梦离气鼓鼓的说。
裴玉尘捻起窗边养的那盆牡丹,扯下一片花瓣,丢进屋内:“喂!不要以为你忘了,就可以赖账啊,别人想嫁我还不愿意娶呢!”
“那你去娶别人啊,我还不想嫁呢!”
“你大病初愈我懒得和你说。”裴玉尘靠在窗户上,阳光懒懒的洒在他身上。
南梦离安静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窗边。裴玉尘见她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我问你啊!”南梦离说。
裴玉尘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都说我已经嫁给你了,是你的太子妃。”
裴玉尘脸上露出喜色:“对呀,我的太子妃。”
“那为什么我在棺材里呢?你为什么把我钉在棺椁里呢?”南梦离对这事持有很大的怀疑态度,搞不好祖合拉和她就是被拐来的。
裴玉尘站直了身体,顾左右而言他,直觉告诉南梦离这事不简单。
“乳娘,你可知?”南梦离忽然回头看祖合拉。
祖合拉抬头就对上了两道目光,一道是南梦离的,更为凌厉的则是太子殿下的。
先前太子妃很得宠,天朝人都知道。可是权力争斗谁也说不准,百姓只知如今南疆也归于天朝了,却不知南疆来的公主该有多么难过。
嫁来天朝只为两样东西。
天朝兵年年战败,南疆却在常年胜战的情况下将出生祥瑞的小公主送来和亲,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这第一样是通商。天朝人兵不如南疆,可行商却是厉害的很。南疆地处僻壤,国都富饶,可许多地方常年受旱灾影响,地理位置上来讲是更靠近天朝的,若是通商,这部分子民可到天朝谋生,不必守着那干的长不出草的土地。
这第二样,自然是权力平衡。南疆旁边还有个凶悍的国家——北疆,平时一起打打天朝部边的散兵,人家天高皇帝远,隔三差五的闹一闹,也算是这些年的默契,戍边总要有军饷,军饷自然就是这些小打小闹中来。
南疆汗王不怕天朝兵,却是怕北疆兵的。都在边关,实力又相当,只是南疆干旱,北疆却无此困扰,若是趁火打劫,南疆恐怕就要易主了。此番和亲无疑也是在警告北疆。
而南北两地最爱争夺的则是天山,这是神明之地。
南疆有位小公主,出生时,给南疆带来了一场雨,小公主生的巧,出生那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两国人民都认天神,自然是敬重小公主的,南疆因此压过北疆一头。
两国纷争到头来落在一个女孩儿身上,也是足够荒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