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九生一把拉过静姝让她靠在自己身后,然后两只眼睛里好像要冒出火来一般瞪着紫流飞。尽管紫流飞身上阴鸷的杀气好像刀锋在燮九生身上切来割去不知留下了多少道伤痕,可燮九生却一点也不畏惧,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下他的冥殇,力气过大连架子都被扯倒了。“砰”的一声架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燮九生能感到静姝在自己背后微微地颤了一下,于是牙关咬得更紧,剑锋直指紫流飞的鼻尖。
紫流飞不屑地用羽扇抵住燮九生的冥殇,道:“你以为你可以违抗我么?”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两下羽扇,燮九生就觉得背上一松,回头看去,静姝已经倒在了地上。她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额头上一个一指宽的血洞,正在汩汩地向外冒血。
“静姝!”燮九生慌了,好像身体里半个灵魂突然间飞走了,和静姝轻飘飘的身体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扔掉了冥殇,抱着静姝的身体,那样柔软而又没有一丝防备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失去温度。静姝的皮肤开始老化了,头发也一点点地脱落下来。覆盖着她全身的灵力已经全都散失了,她的容颜和她的生命一起,无声无息地凋零了。
“静姝……静姝你醒醒啊,静姝!”燮九生无力地低声吼着,可是他怀里的女人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呼吸,那双比月亮还要明亮的眼眸还睁着,却一点神采也没有了。燮九生觉得脸上热热的,一滴泪从他的下颚滑下滴在了静姝的脸上,他才知道自己哭了。从懂事起便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男人,现在哭了,而且停不下来。
燮九生的手颤抖着将静姝的眼睛合上,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去盯着紫流飞。他眼中的火焰消失了,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如同缭绕在森罗殿内的阴魂,翻腾着,哀嚎着,挣扎着,战栗着……在那一片漆深的瞳仁里,一片凄惨绝望的天地正在蔓延。
燮九生将静姝安放在他的座位里,然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紫流飞那张像是凝在蜡里一样的脸,心里的恨意和愤怒便如山洪般陡然暴发。
“紫流飞!”
他吼叫着,整个宫殿都在他的声音里颤抖,紧接着便是九龙咆哮着从剑底飞掠而出。它们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挥动着尖锐的爪子,向紫流飞冲去。
紫流飞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咒语,眼见着九龙马上就要扑到他面前,他突然一扇羽扇,然后一条龙、两条龙、三条龙……直至最后一条龙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
紫流飞揶揄道:“我说过,背叛我只是一种妄想。”
他的羽扇最终停留在燮九生的颈间,只一划,便血涌如注。燮九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无力,他倒在椅子旁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静姝已经冰冷的玉指。可惜,没有抓住,右手便垂了下去。
一国的王主,一国的王后,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曾经”,他们的死亡甚至没有一点过程,从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变成两具枯朽的形骸,竟只是紫流飞一挥手间便成就的。他们想反抗,可是终究还是葬送了一切……
可是尽管如此,想要反抗的人还是在源源不断地涌现着的。紫流飞知道的、不知道的、将要知道的,那些站起来与他为敌的人们,即将要汇成一股强大的势潮一同涌向皇都。
也许这一次,会是连紫流飞也难以抵挡的狂澜翻涌而至。
但到目前为止,紫流飞还不曾有一刻想过自己会输。
紫流飞冷冷地睥睨着伏倒在宫殿里的两具尸体,然后转过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走出了宫殿的大门。
他在想,燮灵霄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然后唇角又轻轻地勾起一个阴森的弧度……
萧毓晨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苏苏麻麻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千个声音在回想,但是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景柔、叶秋旻还有墨子喻,三个人都围坐在萧毓晨身边,看到他醒过来,一个个才舒缓开紧皱的眉头。
景柔一把扑上来抱住萧毓晨,几乎快要哭出来:“你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死过去了呢!”
不等萧毓晨反应过来,叶秋旻已经一边安抚着景柔一边顺势将她从萧毓晨怀里拉了出来。
叶秋旻狠狠地瞪了萧毓晨一眼道:“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多久?”萧毓晨呆呆地问道。
“二十五天!你小子睡了整整二十五天了!”
“什么?”
听了叶秋旻的话,萧毓晨自己都惊愕了。他觉得自己只是历经了一个短暂的黑夜,谁知睁开眼时看到的黎明却已不是“明日”的黎明。
“这么说……”萧毓晨掰着手指算着日子,已经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全了。
“你明天就要出关了。”墨子喻在一旁捋着胡须严肃地说道。
“可是……最后三招……”萧毓晨回想起自己被惊雷劈重的场景,那股麻痹的感觉便好像又袭遍了全身—他还没有学会地门、天门,更不用说那连练习都未曾有过的虚无了。
“唉……”墨子喻叹了口气。
“师父,我……”萧毓晨看着墨子喻无奈的表情无言以对。
“也不知道你小子是走了什么****运了。”叶秋旻突然说道。
“啥?”萧毓晨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现在面对如此窘境,叶秋旻竟然还说他走运,这是在挖苦他么?
“那天你的反轮回确确实实已经将师父的惊雷收入了剑气之中,只是你一时不慎被电到,失去了知觉……谁想你竟闭着眼将反轮回画了出来,在昏迷之中使出了地门。”叶秋旻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很狗血,顿了顿才继续解释道:“所以说,你已经自学成材了。而且这道雷刚好通了你的任督二脉,你现在的内力已经超过了师父……你这遭雷劈的命!”叶秋旻看着萧毓晨那张愣头虎脑的脸就来气,中指一蜷紧接着便在萧毓晨的脑门上弹起一个大包。
萧毓晨捂着泛红的脑门看了看叶秋旻又看了看墨子喻,总结了一下叶秋旻刚才很扯的发言,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中彩了!
“这么说……我已经学成了?”
“别高兴得太早,你还没有成功地使出过虚无。”墨子喻及时地泼了一盆冷水。
“那怎么办……”萧毓晨便立即又安静了下来。
谁知墨子喻竟然耸了耸肩,告诉他:“凉拌。”
然后白发老人向景柔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怎么样,我用的对不对?”
景柔露出一排小白牙,微笑着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两个人击掌祝贺。
不知道他们在祝贺什么……
“师父!”萧毓晨抓狂地吼道。
“干什么?”墨子喻白了他一眼,开始装蒜。
“我这个样子明天能出关吗?”
“那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你自己没修行好,怎么能怪我?”墨子喻很快便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萧毓晨这回算是看清了墨子喻的真面目了,他为他那个把墨子喻当偶像崇拜了十几年的半路哥哥感到十分羞愧。
转念一想,萧毓晨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两个月来一直生活在叶秋旻的刁难和墨子喻的吐槽之中。而身处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还浑然不知的自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二。
于是萧毓晨躲在角落里画起了圈圈。
“晨,墨伯伯是在开玩笑的,最后那一招虚无本来就没办法教的。”景柔见萧毓晨那么可怜,也不忍心和叶秋旻、墨子喻串通起来继续整他,连忙站出来安慰了两句。
“这话怎么说?”萧毓晨从角落里抬起头来,彻底变成了小狗狗状态。
“墨伯伯,你就告诉他吧。”景柔摇了摇墨子喻的胳膊,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