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和景柔站在一旁更是为他捏一把汗。原本以为靠阴阳血骨的力量至少能撑上一阵,可眼下的局势非常不乐观。
“皖,阴阳血骨不是很厉害吗?萧毓晨怎么不用啊?”景柔捏着凤鸾殿下发的手绢,着急地问道。
“看样子是灵魂没有和剑发生共鸣,现在的阴阳血骨应该和普通的剑无异。”皖嘴上不说,可心里纳闷得很。寄宿在阴阳血骨里的魂魄并没有消散的迹象,但就是突然间感应不到了。这种情况前所未有,依照常理,也根本不应该发生。萧毓晨每受一处伤,皖都觉得自己掉了一块儿肉,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然而如果出面阻止这场比试,萧毓晨必将颜面扫地,况且他本人也一定不希望靠这种方式结束这场对决。
“那,那现在怎么办?”
“芷岚不像是要下狠手的样子,可能是在试探晨,应该不会有事。”
“但是……”
“咱们帮他的话,他反而会不高兴的。”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恬静得活脱脱像个从仙境里翩翩而来的仙子,明明最担心萧毓晨的人就是他,可即使心里已经乱作一团,还能把萧毓晨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件事儿。”景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皖好奇地望向她,偏着头的侧脸令人恍惚。
景柔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在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毓晨正拄着剑喘粗气,尽管每处伤口的失血量都不多,可累加起来也足以令他浑身乏力。可是他依旧勉强直起身子,保持着一副站立的姿态。他不想倒下,即使对手是连真正的芷轩都未必能胜过的高手,他也不想退缩。尽管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但也要输得漂亮。
突然,耳边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萧毓晨,加油!”第一句是景柔喊出口的,响亮的加油声,饱满的元气转化成力量传递出来。而最为重要的是,景柔所喊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萧毓晨,而不是芷轩。
“晨,加油!”紧接着皖也学着景柔的样子,手掌拢成喇叭状,大声地呼喊着。萧毓晨想起自己高中时参加长跑比赛,也是像现在这样体力不支,四肢乏力的时候,就会听见同班同学响亮的加油声。瞬间就真的好像汽车加了油一样重新充满了动力。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仆人中竟也有人效仿着喊起了“加油”,带着一点点生涩,大家都努力地扯着喉咙喊着,一时间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来自现代的鼓励方式,最温馨,也最有效。萧毓晨顿时有了精神,拎起阴阳血骨,对着芷岚一指,很有型地说道:“看来,哥哥人缘不太好。”
芷岚根本不知道“加油”的含义,但看着一干人等斗志昂扬地冲着“芷轩”大喊大叫,然后他便气势大涨,也知道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决定给予“芷轩”最后一击,就此分出胜负。
芷岚脚尖一点,立即腾空而起,一个跟头便翻到了萧毓晨眼前。这回不是用剑气,而是实打实地短兵相接,萧毓晨忙提剑去档。宝剑与宝剑之间互相摩擦,激荡出强烈的回旋,霎时将四周的沙石草木席卷得横七竖八,围观者纷纷用衣袖遮挡住口鼻,只留下眼睛观看这场决斗。
不知是否是这剧烈的震荡触动了阴阳血骨的灵力,耀眼的红色光芒再度亮起,带着比平时更加强烈的波动君临。
芷岚清楚地感知到“芷轩”的内力在一瞬间暴增,不知提升了多少个级别。就好像,方才的芷轩不是芷轩,而现在的芷轩才是芷轩。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芷岚心中盘旋,荒谬却又与现实那样贴合。芷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
“哥哥,比赛的时候分心可不太好……”萧毓晨笑得很灿烂,可手里的剑却很阴鸷。这回可算是峰回路转,大好机会,不容错过,刚才的账现在一并讨回来!
猛地一扬手,推走芷岚的剑,萧毓晨反手就是一刺。芷岚正惊讶于萧毓晨内力的突变,再加上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便没有及时避开,刀刃擦着右肩穿过,留下一道五寸见长的血痕。鲜红的血液和阴阳血骨上的道道红光混在一起,将其雪白的剑身映衬得更加圣洁。
芷岚奋力向后退去,顺势用擎雷卷过阴阳血骨的刀身,金属交合发出刺耳的划鸣,甚至有零星火花迸裂而出。萧毓晨跟随着向前冲去,两个人一边移动一边交手,宝剑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在将军府庭院的上空肆意地回荡。
打斗逐渐进入白热化,芷岚的动作迅疾如闪电,萧毓晨的身手也敏捷如轻风。二人从天上打到地下,掀动起层层激浪,旋风从他们身侧生成,将二人包裹在中间。围在一旁的下人们都不知风障里在上演什么,就连皖和景柔都掌握不了他们的情况。
大约过了五分钟,芷岚和萧毓晨的身影才再次浮现出来。之间两个人都单膝跪地,气喘如牛。萧毓晨本就已经很狼狈,这会儿又添了新伤。芷岚也衣衫褴褛,潇洒不复。
可是,胜负还是分出来了。
萧毓晨的阴阳血骨脱了手,可擎雷却还被芷岚紧紧地握着。就是这一松一紧的差距,萧毓晨略逊一筹,可他确实输得漂亮。
见他们消停下来,孙管家立刻安排人手取来棉布和药品进行包扎。兄弟二人喘够了,便索性坐在地上休息,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
“哼,你小子,还有点能耐。”
“跟哥哥比还差得远,差得远呐。哈哈。”
这恐怕是芷家两兄弟十几年来第一次坐在一起,没有争吵,相视而笑。
不管是从表面意义上,还是从真正意义上。
夜阑人静处,离人惊梦时。望着满天的星斗,雒燚的脸庞好像镀上了一层悦动的星辉,闪耀着忧郁的颜色。他坐在一间大宅的屋顶,脚下是片片冰凉的屋瓦,耳边呼啸着寒冷的秋风,寂寥,似是形影不离地追随着他。
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不眠之夜,雒燚害怕入梦,因为如梦便会看见那个雪一样纯洁无垢的身影,由近及远,然后惊醒—于是索性不睡。他习惯在寂静的夜晚一个人坐在房顶看星星,那些忽明忽暗的星宿,在月的周围簇拥着,却终究触及不到,亮得徒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只能默默地守护着他所重视的那个人,即使明白自己什么也得不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黑暗的味道牢牢地记在心里,雒燚的眼眸渐渐低沉下去,演变成可以吞噬一切的深邃……
院子里突然传来隐隐铃音,那妖娆的似是来自异域的声音令人心神荡漾。可雒燚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从屋顶一跃而下。
静萱的薄纱群在晚风的吹拂之下显得更加轻盈,婀娜多姿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足以撩拨起人性最深处的欲望。然而雒燚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你又不睡觉,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静萱抱着纤柔的双肩不满地质问道。
“不想睡。”
“不想睡至少也好好休息一下啊,天气渐渐转凉,怎么好整夜在外面受冻。”静萱一边嗔怪着,一边伸出手替雒燚拉好衣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雒燚的凤鸾使者,有义务保证他的身体健康,静萱才不会大晚上跑出来找他进屋休息。可雒燚偏偏不领这个情,总是拉长了脸不愿多说一个字。
“雒燚,你别闹小孩子脾气行不行?”静萱在雒燚的胸口重重地拍了一下,语气严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来京都干什么?”
“参加国宴。”
“明天可就是进宫的日子了。”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要觐见的可是当朝天子和皇太子,还有凯旋而归的将军池渊!一个是上一代的龙脉继承人,另外两个是你的竞争对手,你怎么一点紧迫感都没有?”静萱快要被雒燚的冷漠逼疯了,她真不知道凤鸾尊者为何会选择自己作为他的凤鸾使者,就好像是水与火碰撞在一起,不是天翻地覆就是相消相抵。
“这本来就与我毫不相干,我为何要有紧迫感?”雒燚垂下眼,直视着静萱的眼睛,犀利的目光令人难以移开视线。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争权夺位,他所期望的仅仅是皖的安然无恙。为此,他可以产出一切阻碍他的人。现在,这个目标便是芷轩。可是,京都里没有芷轩,芷轩不在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