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毓晨的情话直接而又激烈地回响在皖的耳畔,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状况,只要是萧毓晨说的话总是这样令人窒息。皖一次又一次地沦陷在他的软语之中,大脑空白,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小的幸福感在心底缱绻荡漾,不知不觉漫溢成一片汪洋,皖觉得自己正被这片汹涌的浪潮吞噬,然而纵使被淹没在这波涛之中,他也心甘情愿。
在景柔的协调之下,萧毓晨和皖终于破镜重圆,两个人开始在将军府里出双入对,比翼双飞。大概是眼前这副光景又勾起了某人内心的不屑,于是芷岚决定在正式培训“贤弟”之前,先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岚轩之战,如箭在弦上。
于是这天早上,萧毓晨便十分勤快地拿出阴阳血骨,靠在庭院中的假山上用心地擦拭起来。洁净如雪的剑身本就明亮得不染一丝尘埃,在他的呵护之下越发得耀眼起来。芷轩的样貌本就妖冶得倾国倾城,再加上这潇洒的动作,一时间整个将军府内负责打扫正院的丫鬟们都被晃了满眼的桃花,纷纷呆呆地望着伫立在阳光下,玉树临风的萧毓晨,忘记了职责所在。
皖立侍左右,时不时给萧毓晨递上一杯菊花茶,香甜可口,温馨无比。一干丫鬟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有的甚至还在景柔的煽动和教唆之下踏进了一片全新的领域。
于是这天早上将军府内纪律尤为松散。
芷岚原本在厅内等待孙管家向自己汇报近日来府内各项事务处理情况,可一等不见人,二等不见人,这三等就显得急躁起来。人家不主动,只好自己多走两步,可路过正院的时候,芷岚当即便忍无可忍了。
“咳咳。”他忍着暴怒,干咳了两声。忙里偷闲的丫鬟们回头望见主子额头上一览无余的青筋,都像见了猛兽一样,纷纷提着裙子,拎着扫帚,各司其职去了。孙管家原本还在费劲儿地将各个下人都赶回自己的岗位,突然发现周围的人一下子全走光了,才看到是芷岚拉着长脸站在门廊旁边,赶紧面带愧色地小跑了过去。
“大人……”
“不用说了,你忙你的去吧。”芷岚愤愤地扔下一句,便向萧毓晨冲去。孙管家颤颤巍巍地拂去鬓角的汗水,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
萧毓晨正专心地和皖共度甜蜜时光,根本没有注意到芷岚的逼近。即使迎面而来的杀气足以撼动他身后的整座假山,他都没有丝毫的感觉。知道的明白他是除了皖以外看不到别人,不知道的恐怕会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以为他内力高深,不为所动。
芷岚毫不客气地一挥掌,便有一道凌厉的气流直逼萧毓晨而去。忽然一束红光闪过,在萧毓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阴阳血骨已经自动迎向了飞来的气流。萧毓晨的右手被牵动着来回摇摆,在空中利落地割出三条等分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萧毓晨身后的假山硬是被切出一个人形,而其余的碎石则都纷纷落入池塘,瞬间水花四溅。
萧毓晨这时才发现芷岚正面带愠色地看着自己,他回头望了望池塘中的假山遗骸,又望了望手中泛着红色亮彩的宝剑,突然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是多么惊险。
“你想杀了我么?”萧毓晨后知后觉地吼道。
“哼……我正有此意。”芷岚又向前逼近了几步,直到和萧毓晨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寸才停下来。芷岚的身高在古代算是相当高挑的,此时阳光洒在他背上投映出的长长阴影皆落在萧毓晨身上,威严与气势则更是有增无减。只听他接着说道:“若不是景柔姑娘好言相劝,我又怎会答应教你这个忤逆之徒?没想到你竟得寸进尺,不光放纵自己,还引得我家下人都跟着一起不务正业。我有什么理由姑息养奸?”
芷岚的话中明显带有强烈的挑衅意味,换做是以往,萧毓晨早就要顶上两句,以泄胸中愤懑了。然而皖曾经说过,要想让芷岚毫无保留地教授他武功,必须做一个懂事的弟弟,让芷岚教得顺心。芷岚和芷轩之间的矛盾源自于芷岚对芷轩的嫉妒,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其实崇敬着自己,心里自然会平衡。
于是,萧毓晨决定牺牲色相,额,不是,决定学会忍耐。
“哥哥这话就说错了,我是在为你我之间的比试做准备,万没有想到会影响到家丁们的工作。若是我在这里添了麻烦,还请哥哥多包涵,我这就回房去。”萧毓晨收起阴阳血骨,面带微笑,以一种十分谦卑的态度微微欠身,礼数之周到令人咋舌。
芷岚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不是自家兄弟,后退了几步,脸上的冷色顿时变成了费解。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懂事了?”
“为弟过去性情顽劣,对哥哥多有不敬,近日来一直在反省。而现在哥哥又能不计前嫌,答应教我武功,我更加感到惭愧……”萧毓晨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叫得煞是亲热,也不知他从哪掏出那么辞藻,想做演讲一样说得天花乱坠,芷岚听得云里雾里,难以辨其真伪。可这兄弟俩好歹也闹了十多年别扭了,芷岚才没那么容易妥协。
想到“芷轩”的突然转型很可能是图谋不轨,芷岚心里一沉,又恢复了冷面杀手的表情,淡然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么不如就在此时此地,咱们兄弟俩斗上一场,何如?”
萧毓晨愣了一下,当即语塞。虽然有阴阳血骨在手,不会输得很难看,但看芷岚的架势,似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吞了一口口水,萧毓晨勉强应道:“可。”
接到萧毓晨和芷岚要开打的消息,景柔在第一时间赶往了比赛现场。只见庭院中央,芷岚和萧毓晨各占一端。冷冷的秋风扫过,院内的草木发出窸窣的声响,颇有番壮士临阵的感觉。天很高很阔,却不是蔚蓝的颜色,微微的苍白,何处是云何处是晴空已看不分明。太阳在空中闪耀,却没有释放出多大的光芒,萧索之上是微寒。
景柔凑到皖的身边,和他一同观战,可光是看着两个人的架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芷岚确实英武,可萧毓晨也没有畏首畏尾。二人仿佛伫立在一片虚空之中,都没有动,但隐隐有一股力量相互牵动,表面上看实力相差并不悬殊。
然而萧毓晨此时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因为,阴阳血骨没有发光!
芷岚的内力用了十分之一还不到,他在试探萧毓晨的武功到底残存到什么程度,可探知的结果令他大为失望。眼前的男人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毫无内力的普通人,别说是跟自己过招,恐怕连挥剑也做不好。他不明白,“芷轩”在静落出现的那一天究竟是用怎样一副身体压制住自己的;也不明白,方才他是如何准确地劈开了突如其来的掌风的。
深吸一口气,芷岚缓缓抽出剑来,他那把削铁如泥的“擎雷”泛着点点寒光,在脱离剑鞘的刹那锋芒尽显,和它的主人一样富有震慑力。萧毓晨也拔出了毫无生气的阴阳血骨,没有武功的自己,没有灵气的剑,也许上天想跟他开个玩笑,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芷岚手腕一抖,便用擎雷在空气中挑出一道凛冽的剑气。萧毓晨依靠着在侍郎府内学过的一丁点基本功挥起剑,可手刚刚抬起来,两条袖子便各出现一道口子。萧毓晨趔趄地后退了一步,明显地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差距。
芷岚挑了挑眉,又是一道斩击出手。萧毓晨再次避闪不及,这次是左肩受创。没有给萧毓晨喘息的机会,芷岚接二连三地出招,却似乎总是避开要害部位,给萧毓晨留下一些不痛不痒的伤口。不出十招,萧毓晨已经遍体鳞伤。芷岚的动作很小,却很迅速,只微微一下手指便能劈出迅疾的斩击,萧毓晨的反射神经根本跟不上。阴阳血骨需要依凭战将的灵魂才能发挥出威力,而显然,此时那位英灵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偷懒,萧毓晨握着剑就像是拿着一根废铁。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一旁观战,看着二公子被主人打得落花流水,心中煞为复杂。不知是该为芷岚的强大感到崇拜,还是该为芷轩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