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狐”只是癣疥(jiè)之疾,西边的三玉兹却逐渐成为卫拉特的心腹大患。
三玉兹脱胎于哈萨克汗国。哈萨克汗国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统治的国家,由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创立,后脱离金帐汗国,独立为一个游牧国家。
哈萨克汗国头克汗执政时,统治集团为争权夺利而发生内讧,哈萨克汗国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头克汗东征西讨,费了20多年的时间,才得以扫平割据势力,重新统一哈萨克各部。
为抵御卫拉特的侵犯,头克汗派使前往叶尔羌汗国,建立联盟,企图内外夹击卫拉特。但此举为正吞并叶尔羌汗国的卫拉特大汗噶尔丹所恶。噶尔丹吞并叶尔羌汗国后,遂立即带兵先后两次西征哈萨克,头克汗率众抵抗,惜败,国力大损,大批哈萨克人成为卫拉特的俘虏。
此后,噶尔丹忙于东征喀尔喀蒙古和与清帝国作战,并不幸殁于科布多,哈萨克汗国得以喘息。头克汗集中力量整理内政,他将汗国分为三个部分,任命亲信的比加以管理,自己坐镇塔什干城,节制各地,哈萨克汗国出现了一个繁荣兴盛的时期。
后来,噶尔丹的继任者,准噶尔部汗王卫拉特珲台吉策妄阿拉布坦,派长子策零率兵入侵,攻占了哈萨克汗国东北部的巴尔喀什湖地区,头克汗忧愤病死。头克汗分部而治的三个部落,也分别独立,成为大玉兹、中玉兹和小玉兹,是为三玉兹。其中,中玉兹人数最多,势力最强,汗王是阿布赉(lài)汗。
阿布赉汗野心勃勃,一心想恢复哈萨克汗国昔日荣光,更进一步,他甚至想恢复昔日金帐汗国的辉煌。然而现在汗国崩裂,内外交困,理想付诸实践实属不易。三玉兹内部因夏季、冬季牧场犬牙交错,彼此间多有因牧地而引发的矛盾;外部,北边沙俄狼子野心,小玉兹隐约已有臣服之意,东边的卫拉特恃强凌弱,紧邻的大玉兹备受欺凌。每念至此,阿布赉汗总是怒强敌之环伺,恨己国之不争。
不过,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小玉兹西北边的游牧于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阿玉奇汗王派1000骑兵护送女儿远嫁新的准噶尔汗王卫拉特珲台吉策零汗,送亲队伍会路过三玉兹的领地。
近百年前,卫拉特内部汗王之争,大部分土尔扈特部远走他乡,游牧于伏尔加河流域,剩余小部分土尔扈特部众生活在乌鲁木齐至特纳格尔(阜康)一带。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虽然远在他乡,但始终与卫拉特诸部之间的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次就是土尔扈特部与准噶尔部之间的联姻。
小玉兹的阿布海尔汗不敢招惹紧挨着自己的土尔扈特部,但却把阿玉奇汗派人护送女儿远嫁准噶尔的消息透漏给了中玉兹的阿布赉汗。得知消息的阿布赉大为兴奋,调兵遣将围追堵截这1千人的部队,他打算将公主俘虏,作为与卫拉特讨价还价的筹码。不想这1千人的部队拼死力敌,个个力战不息,战斗到死。一路打打走走,竟然让公主穿过中玉兹进入到了卫拉特境内。
1千人的部队,最后只有1百来号人护送着公主达到达卫拉特。
新娘还没娶到,先折损了亲家近1千人马,新娘还差点被人抢走入了他人的毡房。策零汗大为震怒。他召开卫拉特金帐会议,并派信使通知卫拉特诸部。
15年前,策妄阿拉布坦汗去世,他的嫡长子策零继任准噶尔汗王暨卫拉特珲台吉。策零汗即位后,一改父亲在位时的韬光养晦的政策。南边,残酷镇压叶尔羌汗国复国势力,严令各城伯克(城主)质子于伊犁城,并囚禁白山派首领大小和卓;东边,与满清帝国在和通泊大打出手,狠狠的打击了当时新上任的乾隆帝心高气傲的神气,同时这一仗也打出了东边数年的和平;北边,策零汗派兵前往唐努乌梁海地区驱逐沙俄势力。
现在,西边的三玉兹竟然猖狂如此,敢打卫拉特大汗的新娘的主意!战满清、打沙俄,也许还需要掂量掂量,而三玉兹,在卫拉特看来他们从来都是被吊起来揍的,揍完恨不得还要再把他们踩在地上摩擦一番的。
数日后,准噶尔部伊犁城举行了金帐会议。杜尔伯特部的车凌哲布汗(老大)、车凌乌巴什(老二),辉特部的玛木特将军、和硕特部阿古拉汗、土尔扈特部呼格吉勒汗先后达到伊犁城。
“车凌蒙克呢?他怎么没有来?”策零汗派太师敦多布为远道而来的车凌兄弟接风,敦多布询问车棱兄弟中的老三没能前来的情况。
“老三他病了,在家休养,等些日子能上马了就来”车凌哲布答道。
敦多布拍拍车凌兄弟的肩,说:“你们的父亲去世的早,不过有你们这样争气的三个儿子,他死也甘心了!”说毕哈哈大笑。
车凌两兄弟陪着尴尬的笑了笑。
得知曾伟奇汗未能前来,只派了自己将军玛木特参会,策零汗颇为不悦,却也没再跟玛木特龃(jǔ)龉(yǔ)。
金帐会议中,对于西征三玉兹,大家极力赞成。卫拉特本就好战、善战,别人没惹他们,他们尚且想制造矛盾斗上一斗,现在被人招惹,那二话没有,自然要好好和对方“切磋切磋”。
不过,策零汗的女婿,现为金帐大臣之一的额驸(公主的丈夫)塞音博勒克提出,东边满清,北边的沙俄虎视眈眈,不宜倾巢出动,最好留些部队以防不测。
策零汗认可额驸的担忧,最终决定派兵4万,由各部分别带领本部人马前往商定的地点汇合,由策零汗指挥大军亲征三玉兹。
“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夺他们的财富!凌虐他们的妻女!”得知战争来临,卫拉特的战士们个个嗷嗷叫。紧张和兴奋神色充斥着他们的双眼。
“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到处追杀敌人,抢夺他们的土地财富,听着他们的妻儿哭泣”,5百多年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名言,至今仍然鼓动着不少人。
策零汗决定先征服紧挨卫拉特的大玉兹。然后挥师北上剿灭罪魁祸首中玉兹的阿布赉。至于小玉兹,策零已然同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汗王阿玉奇达成秘密约定,小玉兹由阿玉奇征服。策零也不想太劳师远征,倒也乐见阿玉奇出兵小玉兹,以为策应之效。
当然,阿玉奇汗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方面是为己方报仇,另一方面也想在此战争中分得一杯羹。
策零先是派遣5队小股部队,每队500人,每人配3匹快马,夜行昼伏,秘密前往中玉兹侵扰。这些小股部队,一路杀烧抢掠,不恋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3匹马换着骑,来去如风,以为扰敌之效。
另外集结4万主力部队,向大玉兹都城塔什干进军。
阿布赉这边正焦头烂额,大玉兹汗王刚刚送来求救信,说策零率大军直扑塔什干,请求派兵驰援;小玉兹这边也送来了求援信,说阿玉奇率军直扑中玉兹,扬言要活剥阿布赉,希望阿布赉火速派军救援,否则他就顶不住阿玉奇,放任他杀向中玉兹了。
“阿布海尔尽是胡说八道,阿玉奇明明就是冲着他去的”阿布赉看了小玉兹汗的来信,恨恨的说。
不久,中玉兹东部地区纷纷燃起战火,不是今天这个部落被洗劫,就是明天那个部落的草料被烧。且不知敌方虚实,这让阿布赉不胜其烦。
中玉兹共有4万骑兵,最终阿布赉派遣1万精锐前往中玉兹东部组织防御,派遣5千兵救援小玉兹,自己则亲率其余的2.5万大军驰援大玉兹。
大玉兹汗王不知轻重,先和策零汗接了一仗,被打的落花流水,折损3千人,好在阿布赉率军及时赶到,救下他们,大中玉兹合兵一处,也有4万兵力,倒也可以和策零一较高下。
双方对峙于塔什干以东250余里的纳伦河两岸,本来阿布赉计划能让大玉兹抵挡卫拉特一段时间,至少拖延到春初,暖风自东南而来,纳伦河河冰融化,届时拒河而守,等到卫拉特粮草耗尽,自然不战而退。只是不曾想到,大玉兹汗军队溃败如此之速,纳伦河冰尚未融化,卫拉特大军已然驻扎在河对岸。
“希望突然起东暖风,吹化河冰”阿布赉隔岸望着卫拉特绵延不绝的军帐说道。
卫拉特这边,策零汗带着一众亲兵,还有各部落首领、主要将领,骑马上军营边上的山岗上查看地形。
探马来报,东北方有一队人马向大营而来,距离约10里地左右,人数大概一两千人左右,距离太远,看不清是哪个部落的人马。策零环视各部落首领,他们均摇头表示本部落没有尚未集结的部队赶来。玛木特想了想,他下马以耳朵贴着地面,从地面聆听遥远的马蹄传来的声音。他站起来,说人数1千人左右,骑的蒙古军马。
策零汗举手示意,500亲兵即刻围着山岗列出防御阵型,同时号令兵吹响胡笳,胡笳声沉重绵长,可传播极远,通过节奏、音调变化,表达不同的意思。此时吹响的胡笳,示意大营戒备,并派遣3千骑兵前来护卫。
玛木特上马,远远的眺望远处奔驰而来的人马,他忽然微微笑了,扭头对策零汗说:“大汗,不用戒备了。是阿穆尔,你的亲外甥,带兵给你助阵来了。”
来者确实是阿穆尔萨纳。他在辉特部得知要与三玉兹开仗的消息,兴奋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觉得终于可以上战场真刀真枪的实战一番。然而辉特部6千人前往战场集结,曾伟奇汗竟然不允许阿穆尔出征,说阿妈身体不好,让他在塔尔巴合台多陪陪她。
母亲只是生病了而已,以后陪伴的日子还多着呢,可是战争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一次,可不能错过。心里这样想着,阿穆尔私下召集领地1千士兵,另外还叫上了班多克和巴特尔,他们两个父亲都带兵随玛木特出征了,因此两人只身陪着阿穆尔,共计1千人,望着卫拉特中军大营,星夜赶来。
阿穆尔领军来到山岗下,率众下马,带领班多克、巴特尔上山拜见大汗。
“大汗!”阿穆尔疾步向前,单膝跪地,抱着大汗的腰行抱腰礼。
抱腰礼适用于晚辈拜见长辈,关系亲密的下级拜见上级有时也可行抱腰礼。策零汗是阿穆尔的亲舅舅,阿穆尔在伊犁成长的12年间,亦对他多有关照,因此再见面自然格外亲近。
策零汗抓着阿穆尔的头揉了揉,见他已然长大,身体也十分健壮,十分欣喜。他转头对玛木特说:“马木,阿穆尔怕你年老体衰,带兵给你助阵了!”说毕哈哈大笑,玛木特鼻子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给大汗介绍完自己带领的两位伙伴后,阿穆尔退到玛木特身后,低声叫道:“谙达……”他担心自己贸然率兵前来会遭师傅责罚,想先认个错。
玛木特举手示意他不必废话,然后说:“带你的人去大营找辉特部的军办安顿好,好好吃一顿,睡个饱觉。打仗不是带人去群殴,完事了回家睡觉吃饭第二天再来对砍就好,照你们这种玩法,敌人的影还没摸到,自个儿就先饿死了。”
说着,他捏捏阿穆尔的脸,说:“你们几天没睡觉了!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然后看看阿穆尔身穿的绣有花纹的长袍,又扯扯班多克、巴特尔靓丽衣帽,说:“一个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逛妓院么!赶紧去营中换上铠甲!二毬货!土鸡瓦犬!插标卖首!”
阿穆尔想解释说偷偷摸出来的,来不及换。又想想也不用解释,便弯腰向谙达行礼,带人回营了。
初春暖风尚未到来。
阿布赉中军牙帐,一早,探马来报,说东方纳伦河上游30里处,卫拉特大军已经渡河安营扎寨完毕。
大玉兹汗大惊失色,计无所出。昨天还在河对岸,一夜之间就在30里外渡河扎寨,卫拉特动作何以如此迅捷!
事已至此,自己切不可慌乱自乱阵脚,想想己方到底有足以与卫拉特一拼的兵力,阿布赉渐渐冷静下来。
阿布赉先修书一封送到策零汗那里,表示愿意赔偿8千只羊和2千头牛,另外愿意选送49名美女送给策零,希望双方就此罢兵。与此同时,阿布赉也在积极备战。
《卫拉特法典》规定,斗殴致人死亡者,应赔偿死者家庭8只羊,或2头牛。土尔扈特一行人,被杀死800余人,按法典规定,这个赔偿额度翻了2倍多,另外还有49名美女。大玉兹汗觉得这个条件,策零汗应该不会拒绝。阿布赉认为且看看再说。
策零汗这边收到书信,先不做回复,3天后,待己方军备物资陆陆续续运过河,备战完毕,与幕僚商量后,方修书回复。大意是:《卫拉特法典》仅适用于于卫拉特与喀尔喀蒙古,与哈萨克无关。三玉兹要是真愿意修好,需要赔偿8万只羊,2万头牛,2万匹马,另外选送三玉兹王子到伊犁为人质,另嫁公主给卫拉特部落首领为妾。
“欺人太甚!”阿布赉气的把回信撕的粉碎!尤其是书信最后一句,“嫁公主给卫拉特部落首领为妾”,不是嫁给大汗,而是嫁给部落首领;不是为妻,而是为妾。如若这般,让三玉兹颜面何存?
大玉兹汗觉得要不再回信商量商量,毕竟卫拉特人打仗太凶悍,要是打败了,损失不止这个数。
阿布赉正在思索,忽然探马来报,说卫拉特大军缓缓的向大营移动过来。
“还商量个屁!打他个毬巴子的!我就不信卫拉特这个邪!”阿布赉气愤的骂道。
策零汗选择这是时机开战,是幕府中的胡攸之极力建议的。
胡攸之来自清国,随商队定居在伊犁城,后入策零汗帐中做幕僚。他的生意也一并做到整个卫拉特,并跟随卫拉特的铁蹄做到了周边的国家和部落。
胡攸之博学广识,尤善算学。出征前,他遍阅塔什干地区的资料,推算这两天大概率会起东风,对于处于上风口的卫拉特极为有利,故而力荐策零汗出兵。策零汗看部队整修到位,也就同意了。
当然了,选择趁河冰未化而渡河的时机,以及地点,都是出于胡攸之的建议。
卫拉特这边的4.1万余大军,由辉特部7千人(原6千,阿穆尔新带来1千)、杜尔伯特部8千人、土尔扈特3千人、和硕特部6千人以及准噶尔部1.7万人组成。军队汇编成左、右,突袭部队三军,左军2.3千万人,皆为重骑兵,由策零汗率车凌两兄弟亲领;右军1.2万人,皆为轻骑兵,由土尔扈特部汗呼格吉勒和硕特部阿古拉汗带领。另外派遣6千人为突袭部队,由玛木特带领,他们于昨晚先行出发,远远的绕到敌后准备突袭,为轻重骑兵混编部队。
卫拉特军队,皆为骑兵,马匹均由坚韧力长,纪律性极强的蒙古马构成。骑兵又分为轻重骑兵两种。轻骑兵穿皮甲,弓箭为主要武器,后渐引入火绳枪作为辅助武器,胯弯刀,以备近战之虞。轻骑兵来去如风,一般在敌侧翼、后方骚扰突袭,不与敌方近战,只是骚扰杀伤敌方有生力量,来回拉扯敌方阵型,待敌方力量被极大削弱,阵型被扯散后,再由重骑兵突击,一举定胜负。重骑兵,士兵、军马均穿铁甲,左手持盾挽缰绳,右手执长矛,腰胯弯刀,背弓箭,一般先平举长矛突击敌方,阵型犬牙交错后持刀肉搏,弓箭以备不时之需。
轻重骑兵配合默契,兵马素质优良,战术训练有素,作战装备精良,战场指挥得当,是卫拉特军队铁蹄横行的重要原因。
阿布赉料定敌方会偷袭己方的大营,于是先留1万人横拒马,依地形守营,另外率3万人出战,也是左右两军,左军1万人,由大玉兹汗带领,右军2万人,自己亲率,自西向东迎敌而去。
双方隔着三里地远远的站住阵脚。大玉兹汗的左军这边,远远的见卫拉特骑兵滚滚而来。急忙命士兵摆出防御阵型,由步兵分三排,前排顶着大盾,后排手执长矛于盾牌缝隙中长长的刺出,第三排步兵拉弓准备远距离射杀敌方骑兵。排出这阵型防御卫拉特骑兵的突击,己方其他的骑兵部队,站在后排一段距离,时刻准备着待化解敌方的骑兵突击后再进行反突击。
却说土尔扈特部汗呼格吉勒汗和硕特部阿古拉汗带领的1.2万轻骑兵,并未倾巢而出,先是派出了6千骑骚扰。这6千骑由6名副将千户带领,千户下又由10名参将带领,滚滚而来,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缜密有序。他们拉满弦,借助马势,远远的将弓箭射上天。如狂风骤雨般的弓箭越过敌方前排大盾,自天上倾斜而下,大玉兹左军这边登时就倒下一片士兵及战马。卫拉特轻骑兵等快进入敌方弓箭射程时,再拨转马头斜里穿出、退后,再前冲射箭。几队骑兵如此循环往复,大玉兹这边尚未和敌方接战,先就折损了2千余人。
此番敌方针扎般的攻击,虽不致命,却也生疼。大玉兹汗气不过,上一次接战,在于己方冒进,被敌方重骑兵杀个措手不及,他觉得敌方轻骑兵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下令骑兵半数出击,想先痛宰敌方后再同阿布赉会师与敌方决战。
步兵大盾撤开,大玉兹骑兵挥舞着马刀、挺着长矛冲出,不想遭遇对方强弓劲弩、火绳枪一番集火,先折了前排。大玉兹汗更加生气,令骑兵倾巢而出。
火绳枪放一枪后,装填极为麻烦,所以卫拉特的轻骑兵们把枪背在身后,拉弓回头射箭,且战且退。
此时,呼格吉勒和阿古拉带领另外6千骑兵待敌方大部队冲出追击远去后,缓缓包抄上来,大玉兹这边剩下的失去阵型的2千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皆惨沦为刀下鬼。
阿布赉这边看左军被敌军引诱追击而出,气的跳脚。己方军队左翼业已完全暴露,急忙换阵,防御左边敌军轻骑兵的进攻。
忽然东风起,卫拉特汗王大旗在风中招展,旗面上的狼在风中左奔右突,似乎要跳出旗帜一般。
策零视线从旗帜回到战场。看敌方左军冲出,左翼暴露,敌军拆东墙补西墙,前方阵型也不如先前严整,便示意车凌两兄弟带5千重骑兵缓缓向右前方移动,预备向敌左翼冲击,自己则亲率1.8万重骑兵,缓缓向前移动,准备正面冲击敌军。
卫拉特2.3万重骑兵,迈着有节奏的,坚定的步伐顺风缓缓的向敌军靠近,风助军势,军借风威,如两堵钢筋铁骨的长城向敌方压过去。
2.3万匹马的马蹄声,低沉而有力,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在大、中玉兹联军阵地上,分明能感受到铁蹄靠近时越来越强烈的震动,地上的小石头甚至有节奏的挑动起来。
随之跳动越来越强烈的还有阿布赉这边的军心,他们望着渐渐逼近的卫拉特重骑兵,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恐惧。
阿布赉这边的2万人马,左翼在敌方轻骑兵的侵蚀下,已经损失了2千人,胜利的天平又向对方倾斜了一些,剩下的1.8万人,不能坐以待毙。他准备集中全部力量,正面和卫拉特硬拼一波,若侥幸击败策零中军,赢得这场胜利也未可知。
哪知,突然己方后军突然大乱起来!
原来,玛木特带领阿穆尔他们,率突袭部队,于前夜出发,远远的已然摸到了敌方军营,准备大肆杀掠一番,以扰敌方主力军心。不曾想,敌方早有准备,近万人据险坚守只不出战。
玛木特也毫无办法,暗自忖度,这样和敌方耗着,那岂不会错过这场战斗,回去岂不会被同为四杰之一,现在留守伊犁的敦多布嘲笑:想不到马木你随军出战,竟然也和留守的我一样,未有寸功!哈哈哈!
想到敦多布的嘴脸,玛木特就有气。他拉过阿穆尔说:“阿穆尔,我留给你1千轻骑兵,在这儿盯着,不用和他们交战,他们出战你们只管跑就好,我带5千骑兵前往前线看看。记住!随时派哨马给我报告这里的情况”
刚准备走,他又有点不放心,回头说和阿穆尔他们说:“就像我们围猎野牛群一样,千万不要用强!”
玛木特带着5千骑从后方偷偷前往前线,沿途干掉了敌方不少探马,摸到敌后不远处观察战场。战场已然起了变化,地方左军地上到了一大片尸体,更多的人不知去向。敌方右军左翼被己方轻骑兵不断侵扰,另外己方的重骑兵正在从两面缓缓靠近,准备正面冲击。
他从后方看了看敌方的阵型,发现他们从内部偷偷换阵,是预备从正面突击的样子。若是让敌军得逞,这场仗可有的打。
玛木特立即招呼部队,重骑兵从中冲锋,轻骑兵在两侧策应,立即从后方突击玉兹联军。
玛木特这只5千人的骑兵,骤然突击进敌军,像一把钢刀插入敌方心脏,敌军登时大乱。
策零这边遥遥望见,也不知敌军起了什么变故,只发现敌军阵型现在破绽百出,己方重骑兵已然到距敌方不足2里地的位置,于是立刻下令发起冲锋。
“呜……呜……呜……”冲锋的胡笳号令响起,卫拉特这边重骑兵排山倒海般倾斜而出。
阿布赉这边面如死灰,己方军队在敌方骑兵三面突击下登时崩溃。
战场边纳伦河河面骤然开裂,冰块撞击声,涛涛河水水,掩映了战场的厮杀声。
阿布赉在亲兵拼死的护卫下,突出包围圈。他换上普通士兵的服饰,带领着越战越少的最后仅剩百余人的士兵,失魂落魄的向中玉兹而逃。
阿穆尔这边,探马来报,说前方战场取得胜利,阿布赉率小股部队向西北方向逃去,没了踪影。
跟着部队滑滑水就取得了胜利,这仗打的也太没有参与感了,回家了见阿成他们,还怎么向他们吹牛呢?
阿穆尔拉过班多克,说:“我留给你400人,你在这盯着,有什么消息探马报告给我”他想了想,又说:“探马报告给谙达吧,记着,不要和他们打,他们来了你就带人跑。”
行前,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就像我们围猎野牛群一样,千万不要用强”
班多克嫌他啰嗦,让阿穆尔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阿穆尔和巴特尔率600骑打算去追击逃跑的阿布赉。如果能活捉阿布赉,那将是建不世之奇功的壮举。
战场上,阿布赉军战死的,跳河淹死的不计其数,剩余2千人,投降成了俘虏。
却说大玉兹汗率骑兵追出30里地,追又追不上,敌方还反复回头骚扰,甚为烦闷。又担心自己离开太久,阿布赉独力难支,便率军回战场,打算与阿布赉汇合。和他汇合的不是阿布赉,而是刚血洗战场的卫拉特铁骑,大玉兹汗王不出意料的成了俘虏。
玉兹联军,留在军中大营的1万兵,听说前线溃败,阿布赉生死不明,大玉兹汗成了俘虏,便登时做了鸟兽散。
策零大军简单修整后,一路砍瓜切菜占领了大玉兹的都城塔什干。
阿穆尔带600兵就敢去追阿布赉,是有原因的。
战前,在塔尔巴合台,陆光召分析说此战卫拉特必胜。卫拉特为报仇而出兵,同仇敌忾,此气胜;合兵一处出击,阿布赉分兵据之,此兵胜;卫拉特兵精将广,三玉兹兵萎将衰,此将胜。他说玛木特此行只是去执行一场必胜的战争,走走过场罢了。
陆光召还说,阿布赉失败后,若没有被俘或战死,会逃向中玉兹,他不会留在塔什干的。
阿穆尔问他会怎么逃呢?
陆光召看着地图,说决战战场应该会发生在塔什干以东,费尔干纳盆地,然后他看着阿成。
阿成上前指着地图,说费尔干纳盆地前往中玉兹需要翻过北部山脉,翻越此山脉有东西两条路。如果战场发生在纳伦河畔,他应该会走东线逃;如果他失败于塔什干,那他应该会沿着西线逃。
纳伦河,东线。阿成指的地图位置,阿穆尔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阿穆尔正和年长的士兵商量行军路线,率队径直向东线而去。
塔什干城内,一众被俘的大玉兹的贵族表示臣服。阿穆尔率队也一路席卷残兵败将归来,杀敌500,俘虏200,虽然没能俘虏阿布赉,但勇气可嘉,且战果颇丰,策零汗大为高兴。
不久,阿布赉自中玉兹传来书信,说愿意表示臣服,说中玉兹愿意赔偿卫拉特5万只羊,1万头牛。
同时,从伊犁城传来消息,得知卫拉特大军出征三玉兹,清国这边的乌里雅苏台和巴里坤地区军队都有异动。此外,沙俄那边也遣使来,说三玉兹现为沙俄的被保护国,请策零汗慎重行事。
原来,沙俄想吞并三玉兹由来已久,而小玉兹与俄国直接相邻,在被土尔扈特部(伏尔加河流域)阿玉奇痛揍之后,小玉兹首领阿布海尔汗向沙俄彼得堡派出了请求归顺的使者,寻求俄国的保护。在与俄国代表谈判的过程中,为了抬高身价,阿布海尔汗把自己包装成三玉兹的共同代表,故而俄皇有此书信递交策零汗。
而卫拉特与沙俄,日后因三玉兹利益划分问题,常有龃龉,原因也源于此。
综合考量权衡,并与阿布赉讨价还价一番后,卫拉特军队带着丰厚的战利品班师而归。
众多俘虏,释放了一批,还有一批皆“穿胫而走”,即用绳索穿过他们小腿,连成串行走。俘虏们多半会死在道路上,少数到达卫拉特,也成为了奴隶。
三玉兹这边,小玉兹归顺了沙俄,大玉兹归顺了卫拉特。中玉兹赔偿卫拉特8万只羊,1万头牛,还有1万匹马,另外需每年派遣使臣前往伊犁朝贡。事实上,后来沙俄乘虚威逼利诱中玉兹,中玉兹同时也在向沙俄纳贡称臣。
多年积累毁于一旦。4万铁骑,除了派遣到东部的平安归来,其余的兵马,派遣到小玉兹的5千人马,给人做了炮灰,音信全无;大玉兹战场上,只收拢些溃逃回来的残兵5千人,勉强维持着1.5万人的军队。中玉兹自此失去了抵御卫拉特的能力。
虽然心有不甘,阿布赉也只能俯首称臣。
回来的路上,玛木特问阿穆尔:“真的没能碰见阿布赉”
阿穆尔愣了一下,说道:“撞见了,没能抓住,只抓了些他的部下回来。怕人笑,就只说没碰见”
玛木特低声骂了句:“毬嘛!土鸡瓦犬!”便不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