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逾白带着人抵达温泉山庄的时候,李莫争也找到了李重光,他还活着,只是脸上有一个巴掌印,有些红肿。
这里是高室山众多山洞中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一个,李重光被关在了这一处天然洞穴里,有床有吃的有喝的,他身上还是湿衣服,李莫争也是靠着路上留下来的水渍找到这里的。
山洞里没有别人,只有李重光一个人缩在床上,李莫争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立刻跑到李重光身边:“重光,你怎么样?”
“长姐,我好冷。”李重光的身体在发抖,他身上的湿衣服早就凉透了,意识都变的模糊起来。
“我带你回去。”李莫争准备带着李重光离开,却发现他的脚上有一个铁环,铁环被一根铁链锁在一块石壁上。
李莫争会一点点开锁,她从李重光的头发上拔下来一根发簪,对准铁环上的锁眼。李莫争以前只在阳县开过自家的门锁,开别的锁却是第一次。
李重光低头看着为自己开锁的长姐,用力的掐着自己,别让自己睡过去,他屏住呼吸,不让自己打扰到长姐开锁,可余光瞥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长姐!”李重光惊叫。
可是来不及了,黑色的身影挥着一个棍子,重重的对李莫争的头挥了下去,头破血流,眼前就是一黑。
来人一脚将李莫争踢翻到地上,拿着棍子想打死李莫争,李重光抱着那人的大腿哭求:“别打,她是我大姐姐,她只是想救我,求你别打她!”
“你还想跑?”
“我不跑,你放过我长姐吧!”
“你听话,乖乖做我的人,一切都好说。”那人抬起李重光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把棍子放下,“我虽是山贼,可同那群目不识丁的牲口不一样,你落到她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我会怜香惜玉。”
李重光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这个脸上刺了字的女人,他知道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经受黥面之刑。这个人把自己单独关在一个山洞里面,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纵是心中无尽惶恐,可李重光没有反抗的勇气,他只是哭,不发一言。
“对嘛,听话就对了,你暂且先在这里委屈两日,过两天你换个衣裳,我再把你领回到寨子里面,许你一个压寨相公当当。”那人动手去解李重光的衣服,一层一层,直到将李重光剥的像一个光溜溜的鸡蛋。
李重光不敢动,也不敢叫,只能任由山贼的舌头在自己脸上舔过,就在山贼把李重光推倒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她就不动了,刀尖从她的胸口刺出,致命一击。
山贼倒下,露出了身后后一头挣扎而起的李莫争,她双手握着刀柄,刚才刀刺进去时滋出来的鲜血淋了李莫争一脸,现在她看起来像是从血腥地狱里捡回一条命的死鬼,可李重光不管不顾,爬起来扑到李莫争的怀里,像像是婴儿一样放声哭泣:“长姐——”
“没事了,把衣服穿上,我们走吧。”
李莫争抬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流下来的血,她的心脏跳的很厉害,头也发昏,但是这里不能停,山贼的老巢离这里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危险。
刚才李重光脚腕上的锁没有弄开,李莫争在那人的尸体上翻找,钥匙在她的腰上,李莫争用钥匙打开了李重光的锁,两个人搀扶着,沿着原路离开。
外面天已经亮了,何时复派出去探查的小队伍还没有回来,李莫争带着李重光先回来了。
李逾白在温泉山庄扑了一个空,原本气势汹汹的直扑高室山,准备找何时复讨个说法,还没有进大帐,就在外面遇上了李莫争,她满头满脸的血让李逾白吓了一大跳,走近了才认出来是李莫争。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李逾白本来又气又急,现在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大喊:“大夫,大夫!”
李莫争这幅鬼样子,头破血流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去见阎王了。
李逾白刚喊了两声,李莫争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接住李莫争倒下的身体,着急大喊:“李莫争——李莫争——,大夫!大夫呢!”
军医没有随军而来,何时复只点了三百兵士,连夜奔袭,士兵们连口粮都没准备。
队伍里有几个老兵,她们随身带的有金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只能暂时先替李莫争处理一下,何时复命亲兵快马回营,请军医过来。
当一群人围着李莫争团团转的时候,李逾白才有心去问李重光:“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我还好,就是有点冷,逾白姐姐,长姐不会有事吧,她流了好多血,我好怕……”李重光的眼睛一直是红的,眼泪像金豆子,又开始往下掉。
李逾白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李重光,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的话:“应该不会有事的。”
在大夫没有来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李逾白急得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让人到外面看看,军医来了没有。
还好,军医来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性命无碍。”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李逾白让人准备马车,这个破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和车骑将军何时复打过招呼后,李逾白驾马带车匆匆就走了。但这只是何时复送走的第一个小麻烦,接下来的几天,接踵而来的是京兆府尹、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等各方人马。
这是马蜂窝掉到了脑袋上,一头包。
何时复索性就扎在高室山,山贼一日未清,便一日不还。
定国府这边,李莫争一直昏迷着,所有的喂食喂药都通过竹管送到嘴里的,明蕊自打李莫争被躺着送回来之后,就日日守在她的床边。
府上的人轮番来看望李莫争,尤其是李重光,一天要来两三趟,送饭送水送药,虽然大夫说李莫争性命无碍,但李莫争一日不醒,李重光心里的愧疚就一日散不了。
赵弃最近正在开蒙,每日除了上下学,都泡在李莫争的房间里,晚上再回去睡觉,她和明蕊两个人一大一小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沉默寡言的样子。
现在只有李莫争醒过来,才能驱散整个定国侯府的忧愁。
晚间,李昂回府,先来了李莫争的闻风院,她带来了一个消息,高室山的山贼已经肃清完了,明蕊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事情,她满心期许的将这个消息讲给李莫争听,可是李莫争依旧闭着眼睛。
明蕊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他不眠不休多日,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李莫争醒来。
“争儿她会不会醒不过来啊?”明蕊转头问自己的身边人,他很害怕,“以前在阳县的时候,争儿她也生过一场大病,我变卖了全部的家当,寻遍名医,想让争儿好起来,可是所有的大夫都说了,争儿她活不过一个月了。”
“大夫说了,莫争她性命已无大碍,过不了多久会醒来的。”泪水落到了李昂的袖口上,她拥起自己的爱人,轻轻的安抚他。
“以前争儿大病不起,气息一天比一天弱,我把家财散尽了,最后却买不起一口棺材为争儿准备后事,我无能为力,只能守着她,眼睁睁的看着争儿在我面前断了气。”明蕊回忆曾经,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争儿她死过一次。”
“不吉利,人还活着,说什么浑话!”李昂心疼地抚着自己的相公,她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和做母亲的责任,让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在外面受尽坎坷。
“你觉得很难相信是吗?我也觉得一切好像都是梦一样,那天争儿明明已经断气了,可后来又突然活过来了,身体也恢复的特别快,性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变得沉稳有担当,可以承担起整个家。”明蕊说,他把这一直也藏在心底里的事,全部都说出来,“这些年的时光好像是我偷来的一样,我好害怕,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不知道哪一天就梦醒了。”
“大夫都说她性命无碍了,可争儿还是一直昏迷着,是不是今天就是梦醒的时候。”
明蕊哭的不能自己,李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相公,也是心绪繁杂。
轻纱床幔后面,李莫争的眼皮动了一下,她听到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想醒过来,她还想让明蕊不要再哭了,她好好的,她什么事都没有,她想睁开眼皮,可是眼皮就是睁不开。
熄灯后,李昂让明蕊用了安神汤,带着他到厢房里休息,小厮在门外守夜,文菊守上半夜,文婷守下半夜。
下半夜,文婷来换人,文菊在门口睡得正香,而主人家的一扇窗户却没关好,文婷用脚尖踢了踢文菊:“夜里多凉啊,你这么睡非生病不可,赶紧的去被窝里睡吧。”
“知道了,拿脚踢我,你小子……”
俩人关系好,相互压着嗓子聊了几句后,文菊就离开了,文婷则进去把那扇开着的窗户关上,那窗户就在李莫争的床边,文婷关窗户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茶,里面的茶水已经冷了,文婷心知自己闯祸了,赶忙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好收拾,但被茶水溅湿的被褥却难办了。
文婷身上顿时冒出了热汗,她感觉自己完了,但是此时躺在床上的李莫争动了一下手指,文婷立刻去看,李莫争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听见李莫争气息微弱的声音:“水。”
文婷激动的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弄了一杯水送到李莫争的嘴边,让她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得赶紧告诉主母和明相公。”文婷脚步不停就是要出去。
但是李莫争抓着文婷的衣角,拦住了她,文婷回头一看:“主子?”
“太晚了,别打扰母亲休息,明天早上再说吧,先去给我弄点吃的。”李莫争虽然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态度却十分坚定。
“唉,那小的就先下去了,让文菊上来伺候着。”走的时候,文婷把房间里的灯点亮了一盏。
厨房里这个时候只留了一个烧热水的灶眼,看火的老婆子早就不知道缩到哪个角落偷懒了,文婷四处翻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只好用烧火棒把灶眼捅了一下,撒了一把小米到锅里,煮点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