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之下的柳安之,没多久便有孕了。
萧元怿欣喜不已,在柳安之胎象稳固之后,直接将她晋为昭媛,与秦韫玉平起平坐,进位之快,令后宫众人咋舌。裴令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秦韫玉亦是淡定。由于钦天监的人夜观星象,称此胎关乎大楚国运,于是萧元怿更加重视,命皇后亲自照拂,不能有任何闪失。
许清志亦是受命替柳安之安胎,必要保证龙胎稳固。
柳安之一时间成为宫里最重要的保护对象。她的肚子也在提心吊胆之中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
柳安之初初有孕之时,秦韫玉也曾沉不住气,跟苏木商量:“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机会下手?”
苏木正在替秦韫玉剥橘子,她伸手喂了秦韫玉一片,道:“就这样不好吗?”
“皇上重视柳安之和她肚里的孩子,对于我来说,不正是个机会吗?”秦韫玉道。
“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替澄儿积点德吧。”苏木眼里只有手中的橘子,淡淡道。
秦韫玉做了母亲后,那颗充满戾气的复仇之心,淡了许多,她想想萧文澄可爱的模样,打心底泛出一股温柔:“罢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到底她跟我无怨无仇的。”
“要我说呀,你想弄倒裴家就够难的了。旁的事情,真的不必要去理会。”苏木往秦韫玉嘴里送了最后一瓣橘子,拿手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说道。
秦韫玉一把捉住苏木的手,问道:“裴家如今可有什么错漏?我们安插进去的眼线,有什么消息吗?”
苏木说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裴家辛苦经营多年,凡事都小心谨慎的。不过近来,皇后那位大哥,倒是有点动静了。”
“哦?是吗?什么情况?”
“裴家祖上乃宣州人士,如今虽在茂城根深蒂固,但老家也有祖宅,前些日子,说是裴家要修葺宣州的祖宅,占了宅子后面半条街的地,说是要建个园子。本来那条街上的几户人家都谈妥了,但是有一家又反悔,嫌裴家给的补偿不够,如今正在闹呢,天天带了人去裴府闹事,有几次甚至将将要打起来。裴令修知道情况,派了亲信去宣州处理去了。”
“呵,谁这么大胆,敢跟皇后母家闹?裴家长房虽在茂城,到底宣州也留了几房,居然闹到要裴令修回去处理?”
“主要是裴家这样公然占了别人的宅子也不占理,只不过一来裴家给的补偿够多,二来到底是皇后母家,一般人便也作罢了。这刺头儿叫夏钦,是个商贾人家,贩卖茶叶起家的,如今也算是宣州首富了,他平日里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嚣张惯了,宣州地方官根本得罪不起这样的大户,这么一来,他倒真成个土皇帝了。裴府留在宣州的那几房,这些年到底比不得茂城这房,仗着是皇后母家,在宣州也是作威作福,吓唬吓唬小老百姓也就算了,可碰上这个夏钦,也没什么优势。本来夏家在那边的宅子是处旧宅,也不常住人,可夏钦到底觉得是裴家强占了他家的地方,觉得自己在宣州失了颜面,才非要闹他一闹,大约是想证明自己才是宣州老大吧。”苏木轻哂道。
“那如今事态如何了?”秦韫玉追问道。
“大抵是还僵持着吧。那夏钦狮子大开口,要了天价,裴家自然不会那么爽快答应。可夏钦又不松口,扬言若是裴家不允,便要来茂城告御状呢,告裴家仗势欺人,强占民宅。”
秦韫玉点点头,“狗咬狗。”
“如今宣州太守怕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苏木笑道,“一个是税收大户,一个是皇后母家。凭他哪个都开罪不起。”
“无妨,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帮帮他们。让宣州这把火,烧得更大一些。”
秦韫玉目光炯炯,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事情了。思考了片刻,她伏在苏木耳边,轻轻地交代了几句,苏木听了,笑道:“行吧,我去和你哥哥说。或者,让我哥哥去也行。”
“就让我大哥去吧。你们顾家还是不要牵涉太深,这样将来若是我们秦家有什么,你们置身事外,好歹能帮忙说句话。”秦韫玉道,语气里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是秦家的亲生女儿了。这些年,她被秦家收养,受秦家照拂,秦家对她来说,已是最最亲密的人了。
再说这宣州之事,宣州是楚国南部的一座城,地处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塞,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所以宣州亦是繁华昌盛,人杰地灵。夏钦是这座城中的首富,因为脑子活络,又心狠手辣,黑白两道都打点得妥帖,多年经商为自己攒下来巨大的财富,加上他为人张扬,不知收敛,难免招人嫉恨。皇后母家的那几房虽是偏房,早已没落,但也在宣州一直受人推崇,这些人打着裴慎远的名头在宣州作威作福惯了,寻常人家都不敢招惹。这次两家人碰在一起,双方隐隐抱了一争高下之心,一时间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裴府老宅的管家很是头疼,那夏钦手下的人,纠集了一批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无事便来裴府门前生事,或是直接由原来的夏府绕进裴府园子里,与修葺园子的工人打成一片,眼看着工期一拖再拖,管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进言要不就应了夏钦的要求,多赔些银子。而裴家在宣州能说的上话的,是裴慎远同辈的一位堂兄,名叫裴慎启,这位老人家古板小气,又看不上夏钦这样的商贾,再者也确实囊中羞涩,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管家实在没辙了,才书信至裴国公府,请裴令修出面。
而裴令修事务繁忙,这等小事,何劳他亲自前往,于是派了个得力的手下,拿了他亲手写的书信,前往宣州。
从茂城到宣州,约么四五日的光景。这次派出来解决问题的,是裴令修十分信任的一名手下,叫赵林文。这赵林文难得出此茂城,一路上并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用了六日才进了宣州地界。
这日,夏钦的手下又带了人在裴府工地上闹事,裴府的工人站成一排,拿了器械与夏钦的人对峙。只见夏钦那伙人中的带头人,一位面目凶狠,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叫嚣着:“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今日若是老老实实交出银子,我们这就走人,以后进水不犯河水。若是不交……哼哼哼……老子让你们这园子永远都修不下去!”
裴府管家对着小胡子喊:“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国舅爷这两日便到宣州来,等他来了,有你们受的!”
“少拿国舅爷压我,告诉你,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甭废话了,拿钱来,大家都消停,这大热天的,小爷我还要拿钱买酒去!”小胡子抄起一根棍子,随时准备打砸。
“你别不信!国舅爷来了,且不说你们老爷,便是这宣州太守也得低头恭迎的!”管家继续威慑道。
小胡子耍起了流氓:“呵,来啊,他来了能把我如何?除非把我头砍了,不然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谁想要被砍头?”一个清越的男声从夏府众人背后响起。
一行人都一愣,纷纷回头,只见一个衣着不凡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地踱了进来。只见这名男子骑马行至裴府管家身边,跳下马,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叫赵林文,是大老爷身边人,此番奉大老爷之命过来解决事情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管家。
管家并不认识来人,见此人如此说,便狐疑地展开读完信,又查了来人手中的信物,大致问了几个问题,来人均对答如流,便打消了疑虑,拱手道:“哎呦,赵哥,您可算来了。”
赵林文将马交给裴府仆从,转身面对着小胡子,皮笑肉不笑道:“是你想让我把头拧下来么?”
小胡子先是被赵林文无所谓的态度给震慑到,反应过来后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子,见他器宇轩昂、气定神闲,便知道他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于是继续叫嚣:“怎么?国公府的人还想光天化日的杀人么?有本事来杀我啊?不把我杀了,小爷我可就天天过来闹事!其实也好办,你们给银子便是,我们要的也不多,区区一万两,对于你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赵林文戏谑地笑道:“一万两?怎么夏钦还缺这一万两银子?看来这宣州首富的名头,实在是名不副实啊。”
小胡子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半晌才又结结巴巴道:“甭……甭管副不副实……拿……拿钱来,这样大家都省事!不然……我就把这砸了,把我们夏府的宅子要回去!”
赵林文好整以暇,抱着胳膊道:“请便。或者,你让夏钦过来与我谈。”
小胡子听了,又喝到:“放肆,我家老爷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说的?”他将手里的棍子抡了一圈,不肯就此罢休。
赵林文看出这小胡子就是个地痞流氓,故意激他:“就这样,你让夏钦过来,我是国舅爷身边的,叫他名讳那是给他面子。按理,他过来还得给我行礼呢。”
“呸!你算老几?国舅爷身边的又怎么样?奴才就是奴才,皇上身边的,那也是奴才。成不了主子。”小胡子唾了一口道。
赵林文并不恼:“即便是奴才,我也比你高级。”
小胡子这下彻底恼了,他抬起脚,把周围堆放着的一堆瓦片踹翻了。这一下可好,他身后的那些小流氓见小胡子动手了,也纷纷开始打砸,不远处摆放着一些名贵的花草,全被毁了。管家急得团团转,苦着脸求赵林文道:“赵哥您想想办法呀,且不说这石料、木料的,便是那些花草,都是名贵得紧呀。”
裴府的工人们见对方如此嚣张跋扈,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抄起家伙便冲了上去。
管家这会真的是要哭了。
赵林文在旁默默地看着,并不动手,也不出声。直到双方打得都没了力气,才踏着满地狼藉,捉住小胡子的胳膊,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你们打砸我裴府,裴府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趁着我还愿意放你们一条生路,赶紧滚吧。”
小胡子气喘吁吁,白了赵林文一眼,骂骂咧咧地带着一众人等走了。
管家欲哭无泪,蹭到赵林文身边:“这……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赵林文笑道:“怎么会。”
裴府和夏家的这场械斗,不出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宣州的大街小巷。众人皆云,夏家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赔偿不得,还去裴府打砸,与裴府工人发生冲突,谁也没捞着便宜,双方都伤了不少人。
一个惊雷在宣州上空炸开,宣州太守闻得此消息,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恨不得把自己的乌纱帽双手奉还,不再当这个烫手山芋。
夏钦这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亲自出现在宣州府衙门,敲了门口的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