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好。
宿离卿正在悄默默的打算溜进去……
这已经是第三百六十九次了。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往日总是能抓到他的情姐姐怎么不在?
难道真是上天怜悯?这一次终于要成功了?
正高兴着,抬头就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手执玉扇,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三师兄?怎么会是你?”
“不对,是你怎么来了?”
“也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宿离卿就像吃了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抛出来一连串问题。
眼前人儒雅随和之中带着如松竹一般坚毅的气质,在名剑天下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慕梅洇是梅的坚忍,怨兰曲是兰的清幽,寒竹语是竹的正气。
至于为什么阿叹没有……因为大家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能夸的词了,这两人不惹祸就是烧高香了……
三师兄一直独居于画桥暄竹,甚少与他人来往,一直研究着剑法以及书画,算起来宿离卿也有两年未见过他了。
所以,宿离卿知道这一次一定有大事。
从偏门走到议事堂,寒竹语向他说明了大概的事情,他们发现,最近渡世盟的动作越来越勤,近几日已经连番让血暗阁受创,所以一定是江湖上出现了新的势力。
这无异于干涸中的清泉。
走到正堂,宿离卿便看见了宿寒州坐在正位,紧接着是慕梅洇,怨兰曲,对面则是寒竹语和阿叹。
他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宿寒州身上:“爹……”
宿寒州看着他应声,声音并不威严反而给人一种很安心沉稳的感觉:“续尘你此番逃避惩罚,再次溜出家门之事为父暂且不追究,但为父希望你知道,管教你惩处你的师兄师姐们的苦心,不可辜负他们在你身上所用的心力。”
“续尘知晓。”宿离卿乖乖的坐到了一边,父亲从小对他的管教就不严厉,他又是一个温和的性子,从来不曾责备过宿离卿,所以宿离卿也对他异常的尊敬。
看着宿离卿坐下了,宿寒州才开口说了正事:“武林动荡不安,如今有新的势力加入,我们之前的行动都是暗中进行,但是如果有新势力出现且属于血暗阁的对立面,那么我们就可以正式与渡世盟联手。”
宿离卿不是很喜欢这种正式的场合,默默地在一边发着呆,而旁边的阿叹已经快要见周公去了。
看着阿叹那不受控制的眼皮,宿离卿玩心大起,从兜里摸出个小扣子,不动声色的向他打去。
“哎呦!”
阿叹被这飞来横祸打的措不及防,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正在身处议事堂。
一声轻呼,引起众人注目。
“阿叹,莫要无礼。”怨兰曲出声责斥。
“抱歉抱歉”阿叹自知犯了错误,连连认错。
这一切,都不动声色的被宿寒州和慕梅洇看在眼里。
认完错的阿叹立刻就知道这“罪魁祸首”,凶狠狠的看着宿离卿,而宿离卿正憋着笑,一张脸通红。
“四哥,你!”
阿叹有苦说不出,只好暗自压下心中不满:等一会儿完事儿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段小插曲过去,宿离卿也有了精神,阿叹也不敢再有困意,都竖起耳朵听。
“师尊,依我看我们首先要确定这个势力的立场。”怨兰曲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与渡世盟联络一下,因为显而易见这个势力在近段时期是在帮助渡世盟,或许他们会知道这势力的来历。”寒竹语道。
“五年间中原并无任何波澜,突然有势力加入应当是看准了时机或者在这番势力之下仍有暗流涌动。”慕梅洇道。
怨兰曲又言,“中原武林各派繁杂,若有突然想要加入正道对抗血暗阁的也是一种可能。”
“你们所言有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与渡世盟联系并探查这番势力。”宿寒州听完他们所言后道。
“师尊,我还听说前段时日有一女子独身闯入休门,此时动作恐怕这名女子也与这暗藏的势力有关。”怨兰曲想起了前日的消息。
“可还有更多关于那女子的信息?”宿寒州道。
“现在血暗阁已经全面通缉这名女子,说是一个使用北域唐刀并且她手上还有一架古琴——翠烟玉。”
一听翠烟玉,寒竹语倒是来了兴致,他一向喜爱收集古典高雅的文物书画,更是对琴棋颇有兴趣。
翠烟玉,可是当今武林五大神琴之一啊。
传说此琴使用麒麟甲所制,琴身则是用上古晶石所雕,琴弦更是以玉龙之须为弦,其弦即使用最锋利的刀剑都无法斩断。
江湖传闻,此琴的拥有者是名列天下名尊榜——“天下第一琴”。
江湖称号,长琴封尘。
只是她之行踪太过缥缈不定,很多传闻也只能是传闻了。
宿寒州沉思片刻,随即开口道:“我已了解了,接下来便是探查暗藏的势力以及与渡世盟联络。”
“师尊,探查暗藏势力便交给我吧。”怨兰曲道。
“名剑天下仍需你来打理,曦滢你暂且留下吧。”
“这……”怨兰曲面露难色。
“阿叹与离卿最近与外界接触最多,此事交给他们最为妥善。”宿寒州看着走神的两人。
突然被点到了名字,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好连连点头:“啊!”
“哦”
“好”
宿寒州讲完已经要离开了。
怨兰曲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肩头落下一只有力的手,她回头看见了慕梅洇向她微微摇头,示意不需再言。
阿叹和宿离卿仍坐在原地,悲竹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两人身后,拿着玉扇各敲了他们两下:“每次你俩都一起走神。”
“哎呦!”
宿离卿倒是先捂着头哎呦哎哟的叫唤起来了,阿叹跟着也哎呦哎呦的,寒竹语一下愣住:“不是吧?碰瓷?”
“不行了,三师兄,我脑袋好疼!”
“哎呀,三师兄,我怎么感觉你一晃一晃的呢?”
“三师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三师兄,我感觉我要不行了!”
寒竹语:“……”
“我就不该惹上你俩。”
寒竹语扶额叹息:“说吧,想吃什么?”
说到吃,阿叹和宿离卿立马窜起来:“红烧狮子头烤鸡清蒸鲤鱼红烧肉烤全羊红烧排骨酸辣白菜羊肉烩面糖酥饼糖醋里脊鱼肉卷牛肉汤……”
他俩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寒竹语头都快疼了:“行了行了,再说下去头疼的就是我了。”
然后寒竹语领着这俩捣蛋鬼出门了。
怨兰曲看着他们,轻轻的叹了口气。
“大师兄。”
“我知你担心他们,但是我们不能替他们扛下所有,他们总要有长大的那一天。”
慕梅洇安慰怨兰曲道。
渡世盟
某处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密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没着大鼎。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磨,整间屋子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公子。”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缝挤进来,温离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秋水劫尘。
符昭序看见温离这般可爱的模样,轻轻一笑,柔声道:“怎么了?”
“副盟主说名剑天下有贵客来了,让我告知你。”温离只露出个小脑袋,说完后又把脑袋缩回去,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符昭序起身走向正厅,只见一个挺立的身影,那人身着雪白大髦,散发着淡淡的梅香。
见符昭序来到,慕梅洇微微行礼:“在下慕梅洇,不请自来还请秋水盟主见谅。”
“辰风公子不必多礼,符昭序早已慕名已久,今日得见是我之幸。”符昭序回礼一鞠。
“彦卿若是没有猜错,想必辰风公子是为了那暗藏的势力而来。”
符昭序给慕梅洇添了一杯茶。
“符盟主高见。”慕梅洇举杯相敬。
“彦卿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帮助渡世盟的不是一个势力,而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目前正在帮助武林正道。”
“不知符盟主可方便告知是何人?”
“神谕凌皇。”
慕梅洇并没有太大的惊异,而是似乎早已料到。
“如果当今江湖还有一人可有通天纬地之能,便只有他一人了。不过他已退隐多年,怎会突然插手此事?”慕梅洇有些不解。
“彦卿亦有此疑问,不过目前还看凌皇先生是实意欲助渡世盟。”符昭序也看不透凌皇突然出手的原因。
若是为了武林平定,那么怎么会等五年?
“不过彦卿可以确定的是,以目前来看,凌皇先生是有意助我们。”符昭序不能探知更多关于凌皇的事,但他可以确定至少现在凌皇是助力。
慕梅洇隐隐知道,凌皇此人也属于变数,因为无法掌握他的目的,今日看似一股助力,他日或许就是一股阻力。
此人,不得不防。
两人攀谈一番过后,慕梅洇便要离开了。
“辰风公子,请带彦卿向宿前辈问好。”符昭序行礼。
“符盟主的心意,慕梅洇必会转达。”慕梅洇回礼离开。
“辰风公子。”符昭序叫住了慕梅洇。
“彦卿希望辰风公子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凌皇先生的信息,彦卿不想让凌皇先生卷入风波中。”
“慕梅洇知道。”
符昭序看着慕梅洇雪色的背影渐渐融于春风之中。
“公子!公子!”
温离见慕梅洇走了,便高高兴兴的跑过去。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他是我们的朋友。”符昭序缓缓道。
神谕谷
瑶星又偷偷找了半天的纸伞,仍然是徒劳。
凌皇依然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偶尔也会看一眼瑶星。
她彻彻底底放弃了。
瑶星坐在浮云居的台阶上,开始出神。
本来还想着将伞还给宿离卿呢,这下好了,找都找不到了,她那么大一个伞,说没就没了。
明明是有人动手脚,可恶啊,她还不敢去质问他。
只好坐在一边默默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春风料峭,神谕谷的地形也有些特殊,吹来的风倒是还有些凉意。
她也没有注意到。
渐渐的感觉有些凉意,随即从身体里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逐渐蔓延到了心脏的位置,她捂住心口,这样的感觉她早已熟悉,刚要开口唤一声主人,那躺椅上的人便神色一变,立刻向她走来。
纵使淡定如凌皇此刻的步伐也染上了焦急。
瑶星的面色苍白无力,唇色血色全无,不断的冒着冷汗,凌皇迅速搭上了她的手腕。
果然又是蛊毒发作。
凌皇随即运功封住了她的心脉,又不断的传给她内力,那疼痛感才有些减缓的势头。
凌皇皱眉,前些日子受了伤又淋了雨,加之今日心浮气躁又天气阴冷,蛊毒发作了。
他那日便察觉了她体内蛊毒有些活跃,见她最近状态不错,那药她一向不愿喝,便想着先放纵几日,没想到还是发作了。
凌皇将瑶星抱入萤川玄幽,此时她已经接近神志不清,嘴里迷迷糊糊的说了几句话,凌皇没有听的很清,但是隐约猜到了是骂他的话。
“你太过分了,真是过分,把我伞扔了还不告诉我……”
“真想揍你一顿,但是……好像又打不过……”
“输了还要给你做饭泡茶……我做饭那么难吃……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做……你还总是骗我做……”
“真讨厌……”
凌皇没有在意这些她的微词,正给她配药。
“宿……宿离卿……”
瑶星意识已经如同飘云,不知道飘到哪去了,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凌皇正要拿药材的手一顿。
宿离卿。
没有过多的反应,凌皇又继续给瑶星配药。
半柱香时间后,药房里充满了药味,凌皇扶起瑶星喂她喝下了药。
瑶星刚来神谕谷的时候,身体虚弱,蛊毒几乎每天都会发作,凌皇就在她身边照顾她,墨子霖就总拿各种珍贵药材给她补身体,蛊毒的痛苦几乎天天困着她,那样的生活整整过了两年。
身上的疼痛感渐渐由于药效而消退,瑶星也渐渐恢复了意识,一睁眼就看见了凌皇正端坐在她旁边。
“主人。”
“你的身子还需要多休息。”凌皇面色仍与往常并无二致,声音也如以往一般温和。
但是瑶星总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还不是因为主人。”瑶星并没有起身,躺在床上对凌皇道。
“哦?凌皇哪里有惹到瑶星大人了?”凌皇挑眉。
“还不是因为你太懒,什么事都要我去做,害得我劳累过度都犯病了。”瑶星故意将头转到一边去,不再看他。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但是犯病这个词不可随便说啊。”凌皇掩面轻笑。
瑶星听见了他的笑声,立马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说这病,会不会跟我一辈子啊,我可不想成为一个拖累别人的人。”瑶星想,这病要是不好,她以后岂不是会成为别人的麻烦?就像现在是主人的麻烦一样。
“有我在。”凌皇面色平静,瑶星没有看见他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都十年了也没见的它好。”瑶星顶嘴道。
“哎呀,瑶星大人要相信凌皇。”
“哼!”
直到后来,瑶星才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也只是,她的一场梦。
后来的几天,凌皇倒是变得勤快起来了,开始自己泡茶了。
果然,生病还是有好处的。
而关于“宿离卿”三字,凌皇没有提过,瑶星也没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