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尼，你是否仔细研读过米勒的《天际学推演》？”嘉莉手中那叠图纸的最上方，是登载于谷神教义上的米勒星图，“米勒的这本书我研究了很长时间，目的就是看能否用比他更简洁的方式描述行星运动。”
白尼盯着嘉莉在地上铺开的天际运行图，米勒的宇宙模型就展现在图纸上。谷神位于宇宙的中央，在它的外围是包括地母在内的各飞星的运动轨迹，圆形的线条环环相扣，大圆上的小圆如铃铛一般坠在周身，使全图看起来错综复杂而又和谐有序。谁说米勒的模型不美呢？白尼思索着。
“我一直在想，米勒为何想到了用均轮和本轮解释行星的运动，他是否想得复杂了些呢？能否去掉一些本轮，用更简洁的方法描述行星的踪迹呢？”嘉莉看看白尼，她蓝色的眼眸闪动着微光，“我可是为此尝试了不知多少次的修改，每次变动，我就计算出结果并与实验观察数据做比较。可这些年来我的进展并不理想，到目前为止，我认为自己构想的最佳模型仍然存在着重大瑕疵。”她说着，在众多图纸中找到了一张并铺展在地面上。
白尼看到，这张图纸上的圆圈的确少了许多。米勒的模型里，飞星在复杂的小圆上，小圆的圆心又在大圆上。而嘉莉展示的新模型把飞星直接安排在了大圆上。
“你瞧，我的模型已经简洁多了！”嘉莉轻抚着鬓角，她瞧见白尼淡茶色的眼眸也闪动着微光，“谷神仍然位于宇宙的圆心，把飞星放在均轮上，均轮的圆心在本轮上；这样，我们就能把四飞星的本轮合成一个，圆心放在太阳上，看看吧！非常神奇！当我们试着把四飞星所有本轮的中心都移到太阳的位置，同样也能说明飞星的运动，可这个运动模型却比米勒那一套简单多了！”
白尼在一旁思索着。他的思维高速运转，仿佛跟随嘉莉的话闪现了灵光，他说：“也就是说，你修改后的模型是地母和太阳围绕着谷神转，而四飞星围绕着太阳转，它们实际上是与太阳组成了一个整体，再一同围绕谷神旋转。”
“没错！这样改动后，飞星的位置和运动方式和米勒的模型基本一致。”
“真是不可思议啊！”白尼感叹着，“只可惜还有点瑕疵。”他指着几个大圆的交叉点看了看嘉莉。
“没错，飞星的路线应该不会交叉，否则它们将有可能因引力作用而撞在一起。”嘉莉笑着说道，“这个模型的瑕疵就在于此，看来真是不难发现！太阳围绕谷神的轨道与四飞星围绕太阳的轨道有交叉。”
“真是该死的交叉！”白尼叹息着。
“白尼，其实在我们启程后，我就开始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嘉莉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因此而灰心，她抚了抚自己的短发，继续说，“小兄弟，我可能得感谢你呢，能让罗伊那孩子与我们同行。他可是一名主教！我每天看到他在晚间对着谷神祈祷，几天过去，我就突然感到自己仿佛想到了些什么。我在想，谷神教一直把谷神奉为神明的住所、人类的起源和天际的中心，可那只是教义所言而已，并没有严格的事实依据——我们打小信奉谷神教，有些东西早已成为了我们的思维习惯！嗯…就像太阳升起就要起床，谷神出现就要歇息一样，把谷神作为世界的中心早就成为了我们的思维定式——可为什么谷神星非得是这世界的中心呢？传说在地母的背面就看不到谷神，看不到谷神的世界还会认为谷神是所谓的中心吗？我知道你会说，我们地母的确绕着它旋转。可为什么所有的飞星都要像我们一样，偏偏必须围绕着这颗星旋转呢？”
嘉莉越说越兴奋，吓得白尼急忙提醒她压低声音。
“也许吧……”白尼战战兢兢地说，“其实鲁诺也有类似的质疑，不过他认为的是有一颗星会与谷神争夺宇宙中心的位置，仅此而已。”他想了想，继续说道，“究竟是谁把问题搞复杂了呢？我想也许是米勒，当然也可能是你！”
“都有可能，不过白尼，不管怎样我们都需要去探求真相。”嘉莉突然想到了方才与罗伊的争执，他急于拉拢白尼到自己的阵营，她继续说道，“我们必须继续上路，而不是半途而废！”
“当然，当然！”白尼笑着说，“放心好了！我相信罗伊的内心也并不想就此退缩，我可比你了解他！”
果然，第二天一早，在白尼的鼓励下，罗伊很快便同意继续前进。但他和嘉莉达成和解的原因在于，两人都认为除非走出丛林，否则绝不再在晚间行进——即便白尼说可以在谷神出现后点燃火把，他们还是出奇一致地否定了这种办法——应当在太阳落山后就马上找一个明亮的地方驻扎下来休息，这成了嘉莉和罗伊两人在旅途上难得的共识。如此一来，虽然他们的行进速度慢了许多，但他们终究还是在一周之后走出了丛林。
当他们再次面对太阳沉入地平线后的晚间天际，他们安心地发现，天空重新变得明亮了！他们回头遥望西面，谷神依旧巨大的身影遮蔽了整个西方天际，似乎就要开始从西面的地平线下落。在它身影的东侧，天空变得宽阔了，最东边的空旷区域中涌动着深蓝色的微光，如同柔软的丝绸优雅地铺展开来，那隐隐闪烁的钻石一般的亮点，成了镶嵌在这截绸缎上的珍宝。
“看！飞星出现了！”年轻的主教惊呼了起来，“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