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下,张古月站在山腰间,目不转睛的盯着上万大军护送着韩青乘坐的凤撵慢慢下山而去。这时,身后有对话的声音慢慢传来:“大师,他果真在这儿!请!”
“陆姑娘请!”
张古月赶紧擦掉受伤的泪花,回身给他们行礼。来人正是无心方丈和陆凌波姐妹俩,三人都对他有活命之恩,不管自己多有情绪也不好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来。
方丈大师语气平缓的说道:“哦,张少侠不必多礼了!”
张古月再次拜道:“大师,才知道您就是方丈,请您恕罪!”
方丈回礼示意,陆凌波依旧不紧不慢的轻声言道:“看公子的表现,你也是真的不知道她是武媚娘的女儿吧!”
张古月回首望着远去的队伍没有说话。方丈无心接话道:“据传,武氏媚娘有两个女儿,一位名叫安定公主,一位是太平公主!”
白宁顺势说:“是啊,我也听人常说,太平公主在朝中能呼风唤雨,此人自然不是!安定公主被传是早夭了,说是武后掐死为了陷害王皇后!可是这也只是一种传说,另一种宫廷的记载是说病死了!”
方丈说:“姑娘好见识!”
“家父说过,早些年药王前辈在离开御医职位之前曾经参与了安定公主死因的调查,那时候他曾认为死婴的年龄体格和安定公主是有些不符的,可是宫廷那时候太乱,女尸一般也不是由御医验看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陆凌波说。
“对,所以宫廷之中就多了另一种传闻,说安定公主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偷梁换柱了而已。现在武后都登基了,成了唯我独尊的皇帝,所以安定公主也可现出真身了!当然,这些也是猜测而已!”
一旁的张古月含泪问道:“您的意思是韩青她其实就是安定公主?”
方丈说道:“如果药王先生有过接触死婴,那应该是不错的!相传太平公主年纪轻轻却在宫中独霸一方,根本容不下第二个公主,这安定公主又不愿随四王爷反对武后,所以只好逃离宫廷,躲个平安,这也就难免的了!”
张古月说道:“怪不得她一直不愿意回去!那皇上现在又召她回去干吗?不是让她回去送死吗?”
陆凌波看出了他的神色,于是接话道:“她即是安定公主,那这么多年也一定学会了在夹缝之中生存的法门!不过那太平公主过于霸道,李唐势力又很强,估计她回去也是前途多舛啊!”
张古月又一次紧紧的皱了眉头。方丈大师说:“所以说啊,宫廷内斗真的如龙潭虎穴一般,纷繁复杂。这其中的缘由对错,恐怕也就难以区分了啊!”
白宁说:“其实我和表姐一直觉得这人不像是皇家之人,因为她还没怎么学坏!你想,她如果回到宫中自是龙潭虎穴,若执意不回,就会危及狼山的安危,她这样做也很难得的啊!还有那次在南涧小镇,那个称她为姐姐的霸道丫头或许就是你们说的太平公主,可她也是宁愿回去也没有引起不必要的冲突!这次跟着朱顾二人一道,看起来是她的自己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陆凌波也叹息着说:“但愿如此!一直以来,大家可能都觉得她邋遢而且性情不羁,其实那都是在掩饰自己。她用开心来掩饰内心的惶恐,用邋遢来掩饰高贵的身份,也许这些就是我们不能理解的无奈吧!”
望着即将没入山峦的公主队伍,张古月想起了他们的一段对话,那时候的他们坐在骆马湖边的石头上看日落,两个人四只脚同伸在湖水里嬉戏,湖光夕阳,落霞孤鹜,美不胜收。韩青说道:“卖鱼的,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啊?”
张古月满怀憧憬的说道:“我希望可以多卖点儿鱼,这样就能把家里的茅屋彻底地翻修一下,也就不用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了!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风雨了!”
韩青笑道:“就这么简单啊!”
张古月满足的说:“是啊,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多想无益啊!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韩青望着远方深情的说:“我希望化作一只水鸟,想飞哪儿就飞哪儿;想落哪儿就落哪儿;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生能生、想死可以死!”
“怎么还有想死的事?”
韩青叹口气道:“因为世间有很多的生不如死啊!你这个卖鱼郎又怎么会明白呢!不说了!本大侠想听曲子了,来给大侠吹一个吧!”
张古月随即应允,他拿出腰间的竹笛,吹出了一汪湖水的宁静……
回到现实中,月夜中吹动着那根忧伤竹笛的是陆凌波,她一个人在山顶的多宝亭下沐浴月光,孤独而凄美!张古月缓步来到亭前,不忍打断这天籁之音。一曲终了,依旧余音绕梁绵绵不绝!张古月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吹这个曲子啊?”
陆凌波缓声说:“你来啦!这个曲子是那日你在南涧小镇望月桥上吹过的,我听了一遍,就学会了!”
张古月平静的脸色上浮现了一丝波纹:“一遍?你就能学会?”
“恕小女子才疏学浅,我猜这曲子该不是古曲或者其它典籍上有的曲目,应该是你自创的吧!即是自创,必是由心而生,心境相同,一遍就足以记住了!”
张古月走进亭内远眺狼山的茫茫山色,感受微风轻拂的丝丝寒意,他说:“姑娘想必也是出自豪门,与我怎会相同!”
陆凌波起身说道:“公子的曲调整体悠缓,实则是孤独惆怅之意!中间略有起伏,想必是心中有想说但不能说,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后半段悠扬绵长,转音圆润,想必是看清了什么,看懂了什么,使人徜徉在波涛竹海之中,沉下了心性!我说的对吗?”
张古月听到这些话后,像是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人全看穿了,即惊异又有些许恐怖,他望着陆凌波但看不穿这白纱下面遮着的是什么样锐利的眼睛。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长舒一口气说:“是啊,我从小在马陵山下长大,除了爷爷就是一头水牛和山林飞鸟,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
“所以你只有以曲诉情!好吧,不开心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方丈大师也对我说了一些你的身世,我也终于明白了你这双忧郁的眼神是怎么形成的了!请相信,上天是眷顾每一个芸芸众生的,包括你、我和韩姑娘!”
张古月听到“韩姑娘”三字的时候,又默默的抚摸了一下手中紧握的铜钱。他犹豫地问:“她是和朱顾二人回去的,该没事的吧?”
陆凌波记得,这样的话他今天好像问了好些次了!她说:“当然,你也不用多想什么,你刺的一剑也只是皮外伤,临行前我们都帮她处理过了!医理上说,肌体就像是日月星辰,会轮回似的坏死和重生,而坏死的部分得不到及时的排泄就会形成脓包之类的病情,刺破了,也就好了!今天她流了血,其实她想的应该是流出你积压已久的仇怨,让你重回健康和快乐!这一切,她也希望你会明白!”
张古月说:“是啊,也谢谢你一再地帮忙!你刚刚说你的心境与我相同,难道姑娘也有烦心事情不成?你即是待嫁,应该开心才对啊!”
“开心与不开心,恐怕言之过早了,如果有机会,相信你以后会明白的!此次前来,我是代家父邀请他多年的好友一行大师的,如今凑巧,那就等你伤愈一同前往吧!”
张古月一听“一行”的名字,本来忧伤懒散的心境瞬间改变,他说道:“不,我没事!不如现在就去方丈大师那儿求教寻找我叔父的方法吧!”
二人说定,就一起来到了方丈大师无心的禅房,可是这一路走来,张古月依旧恍惚的很,甚至都没有想起问问陆凌波的身份缘由,看来她的心中依然藏着韩青,不管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此时的无心方丈正在率领众弟子做晚课,知道他们来了以后,就带领他们来到了禅院之内。
众人坐在石台前,方丈便给张古月把起了脉,并细心的询问了伤情,查看了伤口:“张少侠大伤未愈,虽有药王先生帮你打通筋脉,但你的体内尚有寒虫蜈蚣,所以要在寺中好生休养才是,不宜着急去寻访一行大师啊!”
张古月收起手臂,显得有些急迫:“多谢方丈大师关怀,可还是希望方丈怜我思念亲人心切,早日给指点寻亲的方法才是!”
“张少侠啊,你听老衲慢慢说来!一行大师原本也在朝廷为官,现在却是苦行僧,他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他最近也确实是在后山之上!”
张古月打断了他的言语:“那我们快快去吧!请大师指路!”
方丈说道:“莫急,莫急!自从武后登基以来,朝廷安定,朝政尚算清明,这也是事实。于是众多的有识之士力荐朝廷请一行大师再次出山,再度辅佐朝政!一行大师不胜其扰才做起了云游天下的苦行僧。朝廷推出武举之后,更是有大批人利用各种手段寻找一行大师,想习得上乘武功而入朝为官,这些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所以一行大师轻易不见生人!”
陆凌波说道:“是啊,现在武林中人为了做官,不择手段之事真是太多了!”
方丈也叹道:“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啊!世人不知佛理的博大精深,而一味地去追求虚妄的奇迹,以为来了佛门拜了名师就立时可以天下无敌,真是偏离了佛家的本意啊!”
张古月追问道:“大师说的是!这些我也懂的,那叔父连我都不见吗?”
“张少侠莫急,老僧的意思是,一行大师因为不想总被打扰,所以在他的住处有五大弟子守护,凡是想见到他的人都必须过了那五大弟子的关!这在江湖上也是尽人皆知的!”
“五大弟子?请大师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