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湖面波澜不惊!没想到来人正是韩青,她或许是因为见到传说中的药王,也是激动的难以入睡,再加上张古月悄悄的离开,她也就跟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听你的脚步声听出来的,你有心事吗?”
韩青大步上前,习惯性的不服气,她说道:“是你有心事才对!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赏月吗?”
此时的张古月沉默不语,但依旧斜靠着亭子,望着空中的月光发呆!韩青坐到他跟前,也看着月光,不过此时的语调不再大大咧咧,而是显得深邃且令人发省,就犹如深邃的湖面一样:“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呢有一个农家女子,她生的国色天香,所以被一大户人家看中了!很快,这女人就被娶进了豪宅,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这豪宅之中妻妾众多,免不了争风吃醋,这女子又生的漂亮,不免惹来了众人的排挤!在她的生活中,天天都是大太太陷害、二太太毒打、三太太下药、四太太诽谤……!总之,她天天过的提心吊胆,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慢慢地,她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变得有心计,变得有城府。再后来,她的夫君死了,家族瞬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是非之地!几经周折,历尽磨难,她从死尸中爬起,渐渐地掌握了家里的实权!这家中男女老幼上下有几百口人,每个人都要吃喝拉撒,每样事情都要银子,都要她决断啊!稍不留神,她的家族生意就会被外人抢走,家中的孩子老人就会没饭吃!而且她的府宅大极了,日日夜夜还要提防着盗贼的抢劫!你说,这女人容易吗?”
张古月本来不想听她的宽慰,可是听着听着又不像是宽慰,尤其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神情和语调,让人非常的不解:“你说的故事……?莫非和你有什么关系?”
“也许吧!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容易。在男权的天下里,女人做什么都是不对的,种种阴毒、妖邪、弑君、淫乱的帽子也会扣在她身上!总之,女人做的,错的是错的,对的也是错的!”
张古月像是听出了什么,但是依然心沉如海,他问道:“你不会是在说武媚娘吧!”
“不管我说什么,我都没敢奢望你瞬间能走出仇恨,过的开心一点,不好吗!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就是你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更何况是你听到的,那就更有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张古月回过头来,盯着韩青奇怪的问:“为什么总觉得你神神秘秘的!你白天是大大咧咧的疯女子,晚上就变成了哀怨的智者,救人时还是舍生忘死的大侠!真是怪了,我发现你熟知机关弩矢,还能洞察世间人情冷暖,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青笑了笑,这次笑得很收敛,因为这些话她每天都能听到好多遍,她说:“你听说过脸谱吗?听西来的商人说,脸谱在他们那儿和性格是同一个词。其实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脸谱,有白色的、有黄色的、有黑色的、有红色的!人有喜怒哀乐,但是脸谱不会。也许有些人在拿它掩盖什么,也许有些人在拿它表示什么,但那些都不是真实的自己!”
“你也带着厚重的脸谱?那,你的脸谱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怎样都有可能,怎样也都无所谓!短短人生路,短短江湖路,我想,笑一笑就过去了吧!不是吗?”
“也许将来等我大仇得报,就能领会你的意思了!”说完,张古月又回身盯着月光久久地发呆。冷风吹来,他们就像两片无助的落叶,在湖面随风飘动。这时,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在了张古月颤抖的身上。说那是一件衣服,其实不过就是张庙中的那块黄布,只是韩青将上面的图谱洗掉了,再用鱼骨针和麻绳简单的缝制了几下,虽然简陋,尚可抵御风寒。
人们常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事说来容易做来难。就这样,张古月和韩青就都在归真亭中看着月光发呆!慢慢地,韩青靠在张古月的身边睡着了,张古月就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两人相互依偎着又在岛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清晨,湖面的朝阳格外的刺眼。韩青被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吵醒,她揉着迷离的双眼发现远处的张古月和药王正在岛边练功,而自己半靠在亭中,身上披着自己缝制的黄布衣服。亭子两边,两行诗句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歌颂骆马神湖美景的优雅词句。
远远望去,张古月手持长天剑,跟在药王左右练习,一招一式都是韩青从未见过的神奇!药王一边演示,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孩子记住,不管是什么剑法,都要剑随身走,以身带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这六合之中要做到手、眼、身、形、法合而为一,这样下去,将来你才有可能做到以气御剑,人剑合一!来!”
细细听之,原来张古月学的这套叫九宫八卦剑法。此剑法形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施展开来,剑分阴阳,深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行!这是武当剑法的精髓所在,也是道家的秘传之法。
休息之时,药王在湖边的沙滩之上用长剑画出了巨大的九宫图。他一一给张古月和韩青介绍这九宫方位的神奇,又说明了这九宫排局之法,剖析了“六仪”、“三奇”、“八门”、“九星”的玄妙变化!这就好比是授人以渔,如果懂得了九宫八卦的秘密,那招法的神奇也就可以理解了,每一招式的要义也就能充分掌握了。就这样,药王三人在岛上一练就是一整天,张古月和韩青对武学如饥似渴的样子,倒是丝毫不觉得累!
晚上休息之时,张古月依照药王的意思,在湖边的芦苇前练习呼吸吐纳的内功修习之法。起初,张古月是鼻吸鼻呼,然后是鼻口兼用,最后是以意领气,将全身的气血领至丹田之处,随着吸气将小腹慢慢隆起,但是全身放松,用意不用力。如此神奇的内功修习之法正是暗含着道家的万法自然的要义。
不知何时,药王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小声地问道:“孩子啊,你看这细小的芦苇为什么不会被风折断呢?”
张古月赶紧起身,对药王深施一礼:“孙伯伯,这苇杆不会被折断,是因为它懂得随风摇摆,化解掉了强大的风力!”
药王语气平缓的说:“是啊,他强由他强,他弱由他弱,弱强之间有分别吗?”
张古月点点头,好像明白了更多诘屈聱牙的内功心法!此后,他的进步很大,白天韩青给他喂招时,都几乎快招架不住对方的招式,屡屡转攻为守。当再次明月当空的时候,湖面又刮起了大风,芦苇荡被吹的波澜起伏!药王再次走到正在练剑的张古月身旁,又指着芦苇荡问道:“孩子,这么大的风,也没有吹断一根芦苇。如果你是风,你说该怎么办?”
张古月停手收剑,一时没有回答上来。药王缓步走到一颗芦苇前,伸出两根手指慢慢的搭在苇杆旁,轻轻一弹,芦苇被毫不费力地弹断了。张古月笑了笑,点了点头,药王便转身离开了!
时光飞逝,张古月三人已经登岛四天四夜了,他们在药王的指点下武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又有宝剑在握,可以说今日不同往昔了!到了第五天的晚上,他们看到了骆马神湖北面的夜空升起了灿烂了烟火和彩灯,那是窑湾古镇在庆祝第二天将要开始的比武大会了!药王面向比方,长长地叹道:“大唐王朝,也只是这中原之地太平了几天,人们就忘记了战争的杀戮,反而将这种暴力之法当做取乐,真是可叹啊!”
韩青悄悄的立在一旁,虽然不说话,但是心中仍有很多的疑问,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张古月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了,这样的他明天要是到了比武场,定要出事的啊!可是阻拦定然是无效的,一切就听药王安排便是了,韩青这么宽慰着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药王就带着张古月三人划船离开了长岛。途中,药王又带起了宽大的斗篷,并嘱托他们不要轻易地泄露自己的身份。张古月有些不解,韩青解释道:“当年前辈离开御医之职,朝廷正在争权动荡时期。而现在国泰民安,朝廷又三番五次的力邀前辈出山,辅佐皇上治理天下。前辈不肯,所以一直躲着是吧!”
药王感叹着:“老头子年事已高,哪能再误国误民啊,只想安度晚年罢了!”
韩青继续说道:“其实天下之人,无不追捧着要拜在前辈门下,希望能学成神功,前辈恐怕也是不胜其扰的吧!”
“世人浮躁者甚多,都希望一朝一夕就可以天下无敌!”药王笑着说。“如今,愿意勤学苦练的孩子不多了,有天赋的就更少,多的是一群纨绔子弟!老朽无能,无法教人哗众取宠的妖娆招式,所以只好躲起来,图个清静呗!”
张古月说道:“孙伯伯志趣高雅,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传说孙伯伯在武当山云游,怎么会出现在徐州之地啊?”
药王笑道:“即是云游,自然居无定所。不过那日,老头子正在云龙山上盘膝而坐,忽闻有道家弟子被人肆意屠戮,这才赶来瞧个明白!恰好前些日子武当仙长也传来书信,要我帮忙,夺回道家被抢的经书,所以这才来到窑湾古镇打探一番!这一打探却遇见了故人之子,真是大幸事啊!”
“那您也要对付大漠四鹰,夺回经书喽?这回好玩了!”
“哦?原来大漠四鹰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的很多啊!”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行船,但是张古月的心里始终压着一团火,韩青看出了他的心思,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经过了一个上午的行船,药王三人终于慢慢靠近了窑湾古镇!他们远远地看到古镇的岸边码头高耸着数百根木桩,这些木桩从岸上一直延伸到湖中,在离岸百丈远的湖面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木桩阵!看来今年是水桩上的比武了!放眼岸上,那里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尤其是看台两侧分列的三十六面巨型震天鼓蔚为壮观,它们既然叫震天鼓,自然是体型宽大,声震云霄!甚至每面鼓都要两名赤膊壮汉敲击同样的鼓点,才能发挥出这面鼓应有的声响!
此次比武专门在木桩阵的正对面岸上搭设了宏伟的观礼台,台的两侧挂满了巨幅的皇帝诗句。高台之上,徐州府尹刘源灏高高在上,旁边有下邳、沛县、钟吾等各路官员僚属,另外有附近的富商巨贾、乡绅名流上千人在台上观看。各路习武之人分列两旁,他们有的大旗高举,前呼后拥!有的只身一人,长绢蒙面,神秘无比!有的身着儒妆,手持文剑,气宇不凡;有的腰系银铃,提刀背剑,一股异域风情!总之,这里云集了五花八门,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他们都希望能在此一展身手,从此能名扬四海!
窑湾古镇,终于迎来了久违了的比武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