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连同吴野一起沉入黑沼泽之中,固定在墙上的门框在黑沼泽巨大的拉扯下被轻松的拆卸,沼泽领域内的墙体如4A纸被撕开,轰然倒塌。
黑沼泽边缘距离时简不过小腿长,在新闻里见过太多的耸人听闻的描述,总以为它真的是地狱大门,不能和它一直对视,否则就会被拖入深渊,一生厄运缠身。然而近距离看过后,即使是吞噬完一个活物,外表也不过只是一片黑漆漆的泥潭,不过只是泼洒了黑墨水在地面。
时简抬头,正好碰上看过来的楼夜,眼眸如同他说制造出的黑泥潭一般黑,再与他多对视两眼就会被吸进去一样,时简赶紧移开视线。从他的能力和表现,楼夜肯定使用的是启源之书的力量,而他们短暂的对视里,时简却没有见到左冉或者姜见梦时那般熟悉感,只觉得他陌生甚至不可接近。
“那些,黑色的沼泽,都是你干的吗?”时简问。
楼夜点头:“都是和他一样的人,留在世上只会徒增罪恶。”
时简没去反驳,他的矛头对准的都是食人的亚人类,就算是一直老虎,当它在伤人吃人后也只会得到一颗子弹,如果亚人类出现在人类视野里,恐怕只能作为对立阵营永远的生活下去。
收回触手不再躁动的黑沼泽很安静,陷进一大半的砖石和大门还在缓慢的下沉,看起来是某位艺术家做出来的艺术品,如果这位艺术家有点名气,再取上一个洋气的名字,也许它也能卖出百万高价。
“啊!”周斯沅惊恐的大叫。
一只粘稠的黑手突然从沼泽边缘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黑手用力一拉,周斯沅随即散失重心,往后仰倒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进了黑沼泽,黑沼泽却只溅起小小的波澜,但还是打破了平静。
事情发生的突然,时简完全没有料想到原本在沼泽中央的人可以从边缘偷袭,周斯沅除了发出第一声尖叫再没有其他声音,她已经整个人陷入黑沼泽,取而代之的则是吴野的脑袋从沼泽里浮出。
吴野的脸被黑色液体包裹住,脸上是模具般开裂的笑容,一声不发只是想恶鬼般渗人的笑。
“周斯沅!”时简慌张的呼喊,“吴野!”失去搀扶的时简撑墙爬起,又乏力的摔倒。
“这不是你弄出来的东西吗,快把人就出来啊!快啊!”时简咆哮。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楼夜像换了个人,惊恐的抱着脸用力摇头。
“你还在干什么,快救人啊!”
“不是我干的,我救不了她,不是我。”
摔倒的撞击导致时简右肩伤口又开始流血,疼痛感差点让他昏厥,右肩的骨头也严重错位,只能靠左臂从地上扭起来,过多的失血量和剧烈的疼痛反复折磨他的精神,总算是勉强从地上站起来。
此刻的楼夜已经完全无法沟通,无法想象为何他能无所谓的用黑沼泽一次又一次的解决亚人类,却因为一个人类落入沼泽就变得惊慌失措。但是想让他救出周斯沅是不可能了。
时简捏在右肩的左手稍一用力,痛觉像是毒蛇一样窜遍全身,大脑在刺激下再次恢复清醒,时简绷紧大腿避免失力仰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跳进了黑沼泽。
“不要!”楼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慢了一步,伸出的手没能抓住跳进黑沼泽的时简。
“该死!”梧桐骂道,为了保护时简,整个大学无处不是她的眼线,任何人只要敢随意闯入,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擅闯人的身份,但是对于大门口进入的人,她自然是放松了警惕。而今晚竟然被人从大门堂而皇之的带走了时简。
“如果没有你们碍事的话,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局面,”梧桐揪住单云宣的衣襟,“三番两次的扰局,我真的想手撕了你。”
梧桐在第一时间发现离校的时简后,为避免公交车时间再次发生,急匆匆的准备去找人,毕竟不是每次都有好运可以遇见瑞亚,然而她的大门还没有迈出,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单云宣和姜见梦,目标则是左冉。
梧桐还很好奇,单云宣究竟是怎么给姜见梦洗脑的,后者现在居然如此信任他,到头来费的口舌做的努力却是给别人搭了凉棚,有些可笑。
虽然面对两个启源之书使用者,但是在自己地盘的梧桐也有恃无恐,搁置了寻找时简的任务和眼前两人杠上了。等到双方事情的解决再赶过来,和楼夜一样,只差一步却没能阻止时简跳进黑沼泽。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当时主动离开,不和我们纠缠,也不至于是现在的发展,怎么会成我的错呢?”单云宣掰开胸前的手指,抚平被揉皱的领口。
“别跟我说这套,谁有错谁都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有两个人进了这里面,”梧桐瞥了眼黑沼泽,“怎么把人救出来,你们应该更有办法。”
“啧,”单云宣摇头,“救人也要是活人才能救,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都好,我必须见到人。”梧桐冷冷的说。
黑沼泽里,不是地狱也不是沼泽,更像是一个埋藏在地底的新世界。
地底世界一片漆黑,没有月光但是能看清远处的山和森林,这里的空气流动缓慢,形成不了可以吹起树叶的风,然而黑暗里四处却是簌簌的声音,不知名的夜间生物正在四处穿梭,踏起地上落叶,压倒过腰的草丛,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正在黑暗里上演一场追逐戏。
时简睡在一棵折断的树旁,一尺粗的树上布满爪痕,大片树皮被抓下,爪痕深入骨干,折断的部分极不规则,被迅速而又粗暴的树干,树纤维不规则的断裂,一根根尖锥像是锋利的獠牙,恐吓这其他人不敢接近。
耳边的动静唤醒了时简,他睁开迷蒙的眼睛,下意识的先去查看肩膀的伤口,伤口还是很疼,但是似乎已经不再流血了。在黑暗里摸索着起身的时简,左手不小心碰到一个温热而又柔软的东西,时简大胆的摸了摸,指节状的构造就像手一样。下一秒,温热的手状物体从他手里快速抽出,片刻后,黑暗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什么人,别以为我在黑我就看不见你,我,我可不怕你。”周斯沅捂着发疼的手掌,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
这一记使出了周斯沅全力的巴掌不仅疼了她的手,还打肿了时简的脸,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是我,是我,别怕。”时简赶紧解释,挨了一巴掌虽然疼,但是在他听出对方声音后意识到自己一番摸手的骚扰行为,羞愧却占了大份。
“时简?”周斯沅试探的问。
“嗯。”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会也被抓进来了吧。”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时简说完,对面却没了声,两人在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突然的沉默让气氛的变的尴尬。
“呃,毕竟这件事因我而起,你只是被拖累的人,如果就这么丢下你,我的良心会不安的。”时简率先打破沉默,意识到他的话也许会被误会,急忙解释。
“你?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不是绑的我吗?”
“就是为了引我出来才会去绑的你,”时简有些愧疚,他终于还是开始连累其他人了,或许单云宣抹除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对不起,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向你解释的。”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他们不是只绑了我吗,”周斯沅的声音放松下来,“而且,你也不用解释那么多的,你说是为我而来我就很感动了,所以说你要记住,怎样才能讨女孩子欢心。”
“哦,好,谢谢。”时简呆呆的回答,算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又是一阵沉默,时简觉得他就是一个冷场大王,什么人什么话题在他这里都能快速冷场。这会儿两人都已经开始适应黑暗,借助没有来源的微弱的光亮,勉强可以看清对方的身形,周斯沅也看到了被她拍肿的时简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害怕。”
时简看着被他摸过又扇过他的手向他伸来,下意识想要躲闪,但是肩膀的疼痛阻止了他身体大幅度移动,只能保持不动。然而等手碰到他的脸,却并没有记忆力里的温热与柔软,肿起的面颊上的刺痛感把他拉回现实,尤其是周斯沅接下来的明知故问的一句“你脸怎么这么烫啊”更让他无地自容。
黑压压的天,像是悬挂的黑沼泽。
从醒来已经过了快一刻钟,两人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能看到远处耸起的山峰和树林,他们能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野外,但是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也没有电子设备或者标志性的建筑,他们无法分辨出所在地,唯一能确定的是活着的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