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堪萨斯州,被平原占尽的偌大的地域却见不到几颗竖木,阴暗的空气开始快速流动吹着寥寥枯黄的草摇摆,大片黑云从西边的高原飘来,以晴天著称的堪萨斯州马上就要接待一场稀有的大雨。
两辆路虎前后在柏油路上潇洒疾驰,逆着风的速度,驾驶员右脚却还在加力,沿途北风吹倒的枯草一排排重新立起,像是要接受检阅的闲散士兵,车轮过后又再次倒下,大雨顺势而下,雨滴打到前窗玻璃,破碎。车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大雨,车窗大开,直到雨水浇灭雪茄的火光才堪堪关上车窗。
打在车身的雨形成水柱沿着车身硬朗的直线划过,棕黄色的两辆车像两匹宝马追逐在雨幕里,溅起的水花给了枯草最后一击。两辆车最终停在一座凸起的水泥建筑前,一尺多厚的水泥钢筋大门缓缓打开。
冷战时期的美苏对抗而修建了数量庞大的导弹发射井,随着冷战结束,这些发射井也逐渐结束它们的使命退出历史舞台。而后的几十年间,商人们看中了这些废弃的发射井,打造出不少末日地堡以应对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世界末日。
不到半分钟,地堡里陆陆续续走出四个黑衣人,也不顾雨淋,走到车边,恭敬地打开车门为里面的撑开漆黑的打伞,生怕里面的人淋到一滴雨。
从车里下来的人身形高大,狸色外套盖到大腿,锃亮的皮鞋在水中也不失色。
“嘿!法昆多,我等你好久了。”说话的人一身白西装,但肥胖的身躯撑的这身高定西装有些变形,挺起的圆肚导致西装外套连一颗扣子都扣不上。
“加里·哈吉耶夫,我早就想过来见你了,过的怎么样。”高出加里一个头的法昆多主动伸出手,双方轻握了一下手就算是简单的会面寒暄结束了。
“还算不错,你花那么多美元就让我干这种事,太轻松了,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加里抬着圆硕的肚子引着法昆多往里走。
这座地堡是十年前法昆多从政府来买的,总共修了十层,每一层都是极尽奢侈,游泳池、电影院、球场一样不缺,如果有人过来住,那它一定是最高星级的酒店,除了在地下这一点几乎没有可挑剔的。然而法昆多在地堡改造后的几年里,一次也没有来过,直到半年前他才启动了这个二度荒废的地堡,加里被法昆多聘请,也几乎成了这里的二号主人。
“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值得,我可是相信你的,加里,可别光顾着享受让我失望哦。”
“以耶稣的名义起誓,我加里始终尽心尽力。”加里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个无宗教者。”法昆多脚步不停,跟着加里走进电梯间。
“这次还剩五个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还有一个是亚洲人,看他的文字可能是个日本人或者中国人,可惜中国人日本人都长一副面孔,他是被一群绑匪绑架又和绑匪一起被我们抓过来的,可笑的是那群绑匪先撑不住都死了,这个亚洲人还活着。”加里一五一十的说着,他原本是美国墨西哥边境的人贩子,已经有数不尽的女人被他抓到红灯禁区,男人们则被带到全美各处的黑工厂,在人口买卖上,加里是个不可多得好口碑,他抓过来的人大多很听话,甚至还会帮买家抓住那些逃跑的人,断手断交甚至死亡,这些在他手里也没少发生。
加里虽然主要活动在美墨边境,但是他的路子野,买家想要什么人他都能尽可能满足,这也是法昆多找上加里的一个原因。
“哦,还有亚洲人,”法昆多提起唇角,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果然是那样啊。”
电梯的目的地是地下十层,原本的十层作为杂物间并没有太多装修,半年前却利用起来了。十层是一个改造的监狱,监禁了加里从各处诱拐过来的人,而法昆多交给的加里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折磨他们,让他们饱受痛苦的走向死亡。
电梯到达地下十层,这里只有十几个十字架和两间小牢房,不过现在多数的十字架已经空缺,只有五个分别挂着人,毫无生气可言,像尸体一般,但是他们确实还没有死去,每个人的喉咙里还保留了最后一口气。
所有的十字架围在一张大桌子盘,桌子上各种各样的刑具,甚至还有电锯,这里的施刑人员会像德州电锯杀人狂一样折磨他们,但是现实只会更恐怖。
法昆多来的不多,每次过来的味道却是一次没变过,直接从电梯踏脚出去,加里倒是假惺惺的半掩抠鼻,装作受不了这气味一般。
“加里,你不是尽心尽力的在做事吗,怎么还不习惯?”法昆多注意到加里的行为,心里不免一嗤,表面上还是和气的玩笑话。
“我还要负责物色合适人,再来这里做事,一来二回的,也总是习惯不了。”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你只要给我足够的美元,就没有什么辛苦。”加里扶了扶肚皮,回应道。
法昆多也不再和他多说,走上前看剩余的五人,和他要求的一样,加里真的有在尽全力的折磨他们,除了亚洲人,其他四人连身体都残缺不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走到亚洲人面前,实际上他也并不比其他人好,感官几乎都已经被折磨废,喉咙似乎也损坏了,有点可惜,这样他就不能知道他是不是中国人了。
“真实惨呐,我都不忍心看了,”法昆多退出去几米,“杀了吧。”
单云宣好不容易攒够钱,国庆假日一个人远渡重洋到美国享受自己愉快的假期,欢欢喜喜度过了前三天,第四天的他的霉运就来了。一大早从酒店醒来,遇到民间游行,在人群中撞了几个来回丢了护照和大部分的现金,打车去大使馆求助结果又遇到绑匪,绑匪又被另一批绑匪绑架,最后带到这个鬼地方,开始近半个月的非人折磨。
单云宣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分不清又过了多久,维持生命的营养全靠胡乱插在身上的针管输液提供,至于这十几天经历的事,他想不起来了,全身都在疼,视线一片黑暗,不,应该说他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嘴里好像也少了很多东西,空空荡荡的连口水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坏了。
有人谈话的声音传入单云宣耳中,十分微弱,甚至分辨不清在说什么,有熟悉的声音也有陌生的声音,陌生的声音似乎说了“kill”,但是他不想去听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只有梦里才会这么痛苦,睡着了迟早会醒过来。他想起以前掉下山崖的梦,梦里他摔断手脚但是没来及让他感受那种扎心的痛苦他就醒了,原来只是摔下床,他觉得这次也会是一样的,可能就是睡在了高一点的床上。
好几分钟过去,单云宣的意识越发清醒,喉咙里像是火烧,腥臭的液体灌进去,他想咳嗽但是越咳越疼,于是拼命地忍受,但是疼的厉害,不止喉咙,眼睛、鼻子、全身上下都开始疼起来,像是爬进血肉四处钻洞,又像是有人在拿针一针一针的往身上戳,无法忍受的疼痛总算让他失去意识。
这下我应该可以做完这个梦了吧。
加里听了法昆多的命令,让黑衣人去了结那五个人,黑衣人拿着砍刀在他们的脖子上一刀一刀的切开放血,离死亡只差一步的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血从脖子的伤口往外淌。
法昆多看着五个人毫无反应,眼神也变得黯淡,那个亚洲人结果也只是碰巧。
送走金主法昆多,加里又回到地下十层,赶走了其他人,正拿起刀准备开始他的恶趣味剖尸游戏。
“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吓得加里一惊,举起刀四处张望,“谁在那儿,我劝你赶紧出来。”
“咳咳咳!”
加里听清了,是那个亚洲人,他竟然还没死,吓得他的大圆肚都缩了半圈,气的加里打电话把施刑的黑衣人叫下来,“这就是你杀的人,怎么还活着!”
“不,我确实有把他的脖子割断,不可能还活着的。”黑衣人慌慌张张的回答。
“那他怎么还能发出声音,”加里瞪大眼睛指着单云宣大骂,“赶紧把他处理干净,他妈的晦气。”
黑衣人听完也不多解释,从桌上抄起电锯,打算整个头割下来。
单云宣醒了,他的梦做完了。
长发有些遮挡视线,想撩一撩头发却动不了被禁锢的手,他仰头试着把头发甩到两边,却看到左右两个人一黑一白站在面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像是黑白无常一样,黑无常的手里还举着电锯,真像是来索命的地狱使者。
“外国的黑白无常?”单云宣歪头试图摇掉眼睛前骚痒的头发,又意识到自己说的中文他们可能听不懂,于是换成英语复述了一遍,“你们真的是外国的黑白无常,啧,有些丑,可惜我的命现在不能给你们,当然,你们也拿不走我的命。”
单云宣没有管两个人的惊恐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不介意的话,帮我解开绳子怎么样。”
“愣着干什么啊,杀了他快杀了他。”先反应过来的白无常晃动大肚子,惊惶的催促黑无常动手。
被提醒的黑无常抬起电锯尖叫着砍下,单云宣的声音也被埋在黑无常的尖叫声中。
“删除。”
应该已经死掉的人在他眼前恢复的完整无缺,还给他表演了一场大变活人,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加里手忙脚乱的拜起耶稣,看着在十字架上试图挣脱的人,腿一软一屁股摔在地上,抱着圆硕的肚子滚进电梯内,拼命地按着关门键,晚上一步他一定也会就那样消失的,不行,他还不能死,急切的求生欲望甚至让他无暇顾及被自己用力按断的手指的痛楚。
“呵,果然只是冒牌货,”单云宣两手用力扯断了手上的束缚,脚踩地的那一瞬间,他才真正的认为自己醒了,“我可是见识过货真价实的黑白无常呢。”
单云宣看了眼被折磨死的另外四人,心下一沉却没有太多感受,“就算是作为同甘共苦的礼物吧。”
“删除。”
单云宣冷漠的吐出两个字,随整个地堡消失在这片土地上,留在原处的,只剩一个深渊巨坑。